他不能想到“结束”、“分手”这样的字眼,一想到就觉得心悸。
他没有谈过真正的恋爱,他不知道别的情侣会不会在最甜蜜的时候像他这样感到恐慌。
宋辞本来想咨询路嘉和童卓,但又不想让他们察觉出异样——路嘉虽然神经大条,但神奇的是在恋爱方面却极为敏锐,只要他稍微露出破绽就会被识破,童卓就更不用说,聪明绝顶,那双眼睛仿佛能直接看进人心里去。
所以,宋辞只能靠自己。
他打算放缓脚步,李焲的重新忙碌正好成全了他,他趁机努力调整好状态,让自己重新静下心来学习,虽然仍不及没谈恋爱时投入,但也好了很多——当然,这是李焲不在身边的时候。
当李焲在身边的时候,宋辞开始偶尔以学习为理由拒绝他的拥抱和亲吻,成功了几次之后,他开始尝试着不在李焲怀里睡觉,然而都以失败告终了,他们的身体就像两块磁铁,李焲是北极,宋辞是南极,只要放在一起,就会有强大的引力把他们吸到一块去。
这样过了几天之后,李焲终于察觉出不对来。
晚上睡觉时,刚躺下来没多久,李焲打开灯,伸手把离他半臂远甚至背对着他的宋辞扳过来,看着他的眼睛,一脸严肃地问:“宋辞,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他们之间没有“亲爱的”、“宝贝儿”这样肉麻的爱称,但李焲也极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的名字。
“没有啊。”宋辞说。
“真的没有吗?”李焲说:“那你这几天为什么一直怪怪的?”
“有吗?”宋辞有些心虚,垂眼避开他的视线,“没有吧?我没觉得。”
“有。”李焲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和他对视,“你以前从来不会躲开我的视线。”
宋辞毫无说服力地解释:“我没有……”
“你这几天对我说的‘我爱你’不超过十句,你拒绝我的吻,你背对着我睡觉——这一切都太反常了。”说着说着,李焲突然低落下来,仿佛受了什么委屈,“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你才会这样对我,对吗?”
宋辞没有料到他的作为会让李焲产生这样的想法,他既心虚又愧疚又自责,心想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和李焲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真的不是你的错。”宋辞坐起来,说:“是我的问题。”
李焲跟着坐起来,问:“不管是什么问题,告诉我。”
宋辞看着他,斟酌了一下措辞,说:“我觉得我们太快了。”
“太快了?”李焲皱眉,“什么太快了?”
“所有的一切都太快了。”宋辞说:“从我们正式恋爱那一刻开始,我们就一直保持着一种沸腾的状态,热烈地相爱,热烈地拥抱和亲吻,我觉得幸福极了,幸福到一颗心都装不下的程度,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可是,幸福的同时,我又隐隐觉得……觉得害怕。”
他的眼神告诉李焲,他是真的在害怕。
李焲一阵心疼,特别想把宋辞拥进怀里,但他克制住了,以为他们必须把这段谈话完整地进行下去。
“你在害怕什么?”李焲握住他的手,柔声问。
“我害怕很多事情。”宋辞忍不住垂下眼睛,他不想让李焲看到他的脆弱,“我害怕热情不能持久,我害怕爱情会消失,我害怕我们会像其他情侣那样,吵架,分手,相互憎恨,最后形同陌路……我们的爱情才刚刚开始,我知道现在想这些很没有道理,可我就是忍不住会去想,我被自己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吓坏了,只要想到会失去你,我就恐慌极了……”
李焲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要窒息。他一把将宋辞搂进怀里,紧紧抱住,“傻瓜,你永远不会失去我,永远不会,我保证,我们的爱情也不会消失,我们更不会吵架分手,我离不开你,你就是我的空气,离开你我会死的,所以我永远不可能不爱你,你根本不用害怕,该害怕的人是我才对啊。”
宋辞是不相信永远的,因为他见过太多丑陋的人和事。
但他依旧惴惴不安地怀揣着美好的希望,希望他和李焲能够永远在一起,即使不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幸福快乐也没关系,因为如果要和一个人携手走到生命的终点的话,那个人只能是李焲。
宋辞把头枕在他肩上,声音很轻地说:“不久以前,有个人说我是不祥的人,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噩运。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他说得对,我仿佛被命运之神诅咒了,比如我妈,比如你,你们的人生都被我毁掉了,所以我特别害怕现在的幸福会消失不见,越幸福就越害怕。”
李焲握住他的肩头把他从怀里拉出来,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掷地有声地说:“你不是不祥人,你更没有毁掉我的人生,恰恰相反,你带给了我一个崭新的、充满希望的人生,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会和那个男人一起烂在那座破房子里,如果没有你,就不会有现在的我,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宋辞眼中不觉便有了湿意。
但他不想哭,他平生最讨厌流泪。
宋辞极力把泪意压下去,声音里却已掺了一丝哽咽:“遇见你也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所以我才希望你能爱我少一点,但爱我久一点,最好久到一辈子。”
李焲动情地说:“我这辈子所有的爱都是你的,只要我还活着,我对你的爱就不会消失。你希望我少爱你一点,可我做不到,我对你的爱那么多,多到一颗心都盛不下,如果不把这些爱给你,我的心脏会爆炸的,所以我每天都会用尽全力地去爱你,而且会一直一直这样热烈地爱你,爱你一辈子。”
宋辞双眸湿润,定定地看着他,说:“一辈子那么长,我们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李焲字字铿锵地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永远爱你。”
从前,宋辞总觉得那些动辄就许诺一辈子如何如何、永远怎样怎样的人实在太过虚假,而相信这些的人更是愚蠢。可今日今时,听着李焲的誓言,宋辞才恍然惊觉,不是那些许诺的人虚假,也不是那些相信的人愚蠢,而是在立下誓约的那个时刻,他们是真的相信能够一辈子在一起,热烈而又盲目地相信着。宋辞习惯了从美好的事物里寻找丑恶,但此时此刻,根深蒂固地生长在宋辞身体里的怪异本能如潮水般褪去,他也想盲目地赌一把,赌他和李焲的一辈子,即使赌输了也无怨无悔,至少他曾毫无保留地、轰轰烈烈地爱过,如果侥幸赌赢了,这将会是他一生中做过最正确、最美好的决定。
宋辞把自己送进李焲怀里,双手环上他的脖子,轻而坚定地说:“我也会永远爱你。”
这是宋辞这辈子第一次说“永远”,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对第二个人说“永远”。
李焲紧紧地抱着他,说:“你以后不会再背对着我睡觉了,对吗?”
“不会了。”宋辞说:“再也不会了。”
李焲说:“也不能再躲开我的吻。”
宋辞从他怀里出来,直接吻上他的唇。
宋辞的吻就像他的性格,是克制的,是浅淡的,可今天晚上的这个吻却出乎意料地热烈,热烈得令李焲有些招架不住,最后竟在这个吻里到达了高-潮,而且是前所未有的高-潮。
但他没让宋辞知道,这多少有些丢脸。
当这个能够铭记一辈子的吻结束后,他抱着宋辞睡下,等宋辞睡着之后,他悄悄起身,从衣柜里找了一条新内裤,拿着去了洗手间。
洗澡的时候,回味起方才的那个吻,李焲再次不能抑制地兴奋起来,于是又自己弄了一回。
洗完澡回到房间,宋辞还维持着之前的睡姿,李焲小心翼翼地上床,一手抬起他的头,一手穿到颈下,让他枕在自己的臂弯里,然后拿起他的手臂搭在他的腰上,这才心满意足。
李焲却没有睡意。
他盯着宋辞近在咫尺的、英俊得没有一丝瑕疵的脸,心潮翻涌。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宋辞。
宋辞是一个独立又封闭的人,喜怒哀乐全部藏在心里,从不对人诉说,即使对他也极少吐露,他只能从宋辞细微的表情变化来猜度他的心情。
今晚的这次长谈,是宋辞第一次把自己的心剖开给他看,李焲虽然心疼,更多的则是欣慰,因为这代表着他终于真真正正地走进了宋辞的心里。
这段时间,不止宋辞觉得恐慌,李焲也是。
虽然他们的爱情幸福又甜蜜,李焲的心却一直悬着,总也落不到实处。他总有一种随时都会失去宋辞的感觉,不是宋辞所担心的吵架、分手的那种失去,而是那种毫无预兆的、骤然的失去。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即使宋辞就在他怀里也不能缓解。
经过今夜的长谈,李焲的心终于踏实下来,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地意识到:宋辞是他的,这辈子都是他的,谁都抢不走夺不去。
爱情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折磨人的东西,轻而易举地就能让人跌入深渊,又轻而易举地让人升上天堂。
但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受它折磨,甚至有人求而不得。
你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你,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事。
*
把话说开之后,宋辞的心绪终于平静下来,能够专心地上课。
元宵节那天中午,从食堂吃完饭回来,课桌里多了一瓶酸奶,宋辞照旧把这些来路不明的礼物给了同桌的钱志耕。
钱志耕已经习惯了从他那儿得到各种吃的喝的用的,反正不用花钱,不要白不要。他把酸奶收进课桌里,见宋辞拿出一本《5年高考3年模拟》,于是说:“你不睡一会儿吗?”
宋辞翻开书,说:“我不困。”
钱志耕一脸钦佩地说:“你真的是我见过最聪明而且最刻苦的人了,如果不是因为拍戏耽误学习的话,你绝对能秒杀董百川成为全校第一。”
董百川和他们是同班同学,但宋辞至今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只知道他从高一开始就是全校第一,升了高二之后依旧稳居第一名的位置,谁都撼动不了。
宋辞说:“我对全校第一不敢兴趣,我只是想趁能学习的时候多学些东西,免得以后后悔。”
钱志耕不禁感叹,像宋辞这种有颜有智商而且性格又好的人,实在让人很难不喜欢,尤其他又是整个弘德高中离宋辞最近的人,钱志耕觉得自己的直男属性越来越弱了,可他又悲哀地想,即使他弯了宋辞也不可能看得上他,放眼整个弘德高中,能配得上宋辞的也只有他的好朋友任思凯了。
其实钱志耕早就察觉任思凯对宋辞的心思了。
一开始,他的确被任思凯那套“宋辞他哥不想让他早恋”的说辞给蒙骗了,可随着相处越来越深,钱志耕渐渐发现,任思凯对宋辞的迷恋简直到了难以自拔的地步。
钱志耕曾对任思凯说:“既然你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不对他表白?我感觉他对你和对其他人都不一样,或许他也喜欢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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