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往事+番外 作者:夏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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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珠在墙壁中缠绵了千万年,想当初嵌得就瓷实,而今与墙壁浑然一体。我抠了半天,指甲都磨平了,珠子依旧纹丝不动。我暗自着急,却不想老鬼走了回来,还满脸不解道:“你抠这些破石头干什么?也就是个照明的功用,还不及烛火亮眼。”
我说道:“你懂什么,这可是夜明珠!你看头顶那个,有鹅蛋那么大!要不是够不着,老子早弄下来了,就你没眼光。”
老鬼道:“这还能当个宝贝?从前我屋里,这玩意儿一点都不稀奇,我还嫌它不亮堂,费尽心思才找来灯油的。”
我扭头瞧他:“你要不稀罕,给我挑几个成色好的,个头大的,你不要我要。”
老鬼拽过我的手,步履生风,边说道:“瞅你那没见识的样儿,好东西在后头呢。”
甬道尽头是一扇石门,老鬼如法炮制,青光过后,石门洞开,现出一座四方四棱的密室。
甫一打开,金光璀璨,刺得人睁不开眼。待光芒逐渐散去,定睛一瞧,嚯!好家伙!满室金碧辉煌,金银珠宝水一般,俯拾皆是。物以稀为贵,物不稀了,就不值钱了,金光闪闪的垃圾随意堆在犄角旮旯里。
老鬼不以为意,想是司空见惯,也难怪说我没见识。此中的夜明珠,成色比外头的好上千倍万倍,个头最小的,抵得上外面最大的。老鬼见我满目生光,得意又轻蔑地往里面走,肆意地踩碎了几颗东海珍珠!我绿油油、金灿灿的眼珠子都飞了出去,心疼欲裂,高声道:“你看着点儿!看着点儿!都踩碎了!”
“这珍珠生得奇形怪状,仗着个头夺眼,实则不是好货色,你心疼个什么。”老鬼站在中央闪金光,接下来又说了闪金光的语句,“你喜欢就拿走,我还嫌占地方。清理出来了,也好体体面面地摆上伶伦管、素女琴。”
我十分想像叫花子一样,将漫山遍野的财宝仓皇地往口袋里塞。口袋里塞不下,再撩布褂兜着——然而我是谁?我不是叫花子,也不是平头百姓,我是见多识广的大老爷,架子得端着,万不可有辱斯文,再叫这老鬼小瞧了去,丢了我老依家的脸。
遂挺背收腹,负手踱进密室,对着沉甸甸的金子装挑作剔,心里却接了金子抛的媚眼,痒痒得紧。
我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宝藏了吧,怎么来的?”
“这里本是神瀵的泉眼,亦称龙眼。‘承天运,双龙脉;曰昆仑,曰长白。’所言不错,此处便是长白龙脉的龙眼所在。”老鬼正经起来就成了祖宗,天衣轻动,确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姿,“龙脉乃立国之根本,此地有国,名曰‘终北’。”
我早惊讶不起了,说道:“终北国……难怪神瀵听着耳熟,这里竟是终北国?”
终北国,与华胥氏之国相似,地处东北极地。而终北之北,便是北冥——有鲲鹏的北冥。
《列子》中记载,终北国风调雨顺,不生花鸟鱼虫,人也没有欲望,无需法礼,不必烦恼生老病死,生活和乐安康,平静顺遂,如同拔了苹果树的伊甸园。细细量来,却诡异之极:人没有欲望,不生事端,那不就洋娃娃似的没有思维吗!设若一群木偶生活的国度,便不能称之为人。
……若是死人呢?
我打个寒噤,不敢再想下去。迂回到记载上,值得一提的,便是这与瑶池并称的滋穴了。瑶池水称琼浆,滋穴水便称神瀵。相传神瀵臭过兰椒,味过醪醴。终北国的人饿了渴了,皆以此充饥,他们也喝不腻,喝多了却会“(过则)醉,经旬乃醒。沐浴神瀵,肤色脂泽,香气经旬乃歇。”适才与鼠兄品尝过的古怪酒,便是以神瀵酿造,不知不觉间,我竟也是做了回神仙了!
我慢吞吞道:“终北国不缺吃不缺喝,要钱也没用,这些总不会是他们私藏的吧。”
祖宗道:“我在的那时,终北国已名存实亡。人人都知道这个国家,却无人亲眼见过,也无人接触过终北国人。泉眼之下则被鲲、老餮、貔貅瓜分。这三只老怪最是贪恋晶莹,惜哉福薄,神瀵为钦原之毒所污染,鲲、老餮、貔貅纷纷丧命,留下这些……艳俗之物。”
我挖苦道:“你们那时候做交易用的钱不是金子、银子吗?你一口一个艳俗之物,听着恁不得劲儿呢。”
祖宗理所当然道:“民间交易多用青铜板。况且,我从未缺过金银钱财,不觉得有多珍贵。”
我围着他转上几圈,说道:“‘玉龙现,宝藏开’,这宝藏是有了,看来你就是玉龙了。”
我心里美上了天儿,这么一大屋子的宝贝,全是我的了!太太那儿穷得当衣服,老鬼简直是打瞌睡送来了枕头!
面上越发和颜悦色,只想尽早带下山去给太太应急,当即也不推脱,专挑黄金拿。我摸了五条小黄鱼,于这屋里的财宝而言不过九牛一毛,我想了想,又抓了把金豆子。金豆子比小黄鱼实用,虽说是货真价实的金条,但上面没有日本官府的刻章,无法当正经大钱使。倒是金豆子,体积小,拿出去花也不打眼,顶多被人搁背后念叨“败家”罢了。
金豆子全部堆在最里边的角落,拿完抬眼一看,竟又是一扇门。
门面精致,花纹繁复,庄重大气,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两扇门上各有一个对称的凹槽,长方形,手掌大小……咋瞧着这么眼熟?
好像上一次,就遇见地震那次,我从洞口下来,笔直地向前行进,尽头是一大块平滑的石板组成的门,上面也有类似的凹槽,对比这两组凹槽的高矮胖瘦,几乎一模一样!
我指着门问祖宗:“这是什么东西?”
祖宗一愣,说道:“不知道,我也没打开过这扇门,只是时常听到门后似有水流之声,应该是隔绝水流的断龙石了。”
“这后面有水?”
“我只偶尔听到过流水声,是一条暗河也说不定。”
我眼前一亮,说道:“你说神瀵干涸,说明钦原之毒也随之消失了。滋穴历久弥新,正说明是一眼活泉,神瀵不会无缘无故的干涸。那么,这断龙石背后的水,会不会就是被阻隔的神瀵?有毒的神瀵彻底清理干净了,干净的神瀵也是时候重见天日了。”
祖宗道:“全是你的猜想。神瀵有也好,没也罢,左右就是个鸡肋,于我,是无所谓呀无所谓。”
我撇了撇嘴,又在密室里转悠一圈,以期沾上铜臭,也做回大老板、大富翁。
过足了瘾,又与祖宗告辞。他万万分地不舍,希望我能带安喜来找他玩,然而地下除了酒,没有吃食,总不能让安喜成了酒蒙子,还饿着;再者,如果日本寻了过来,安喜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这些我没与祖宗细致掰芽地解释。胐胐醒了酒,与我一同出洞。我意气风发,志得意满地打算与小黄一同回彭答瑞的老窝,却在脑袋伸出洞口的瞬间呆住了。
我进洞时,柳条刚发芽,那芽尖嫩得一掐直出水;我出洞时,枫叶红胜火,扭腰摆臀迎风招展。
我大喊了两声小黄。小黄的踪影是没见到,却招来了一组宪兵队!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门上凹槽的请重温第一百一十八章
来(三声)悬:说大话
老依摇身一变,变成了大富翁!不仅能养家,还能包养小情人。然而小情人虽然规矩,却不老实,老依也是操碎了心。小情人 AKA.小6:分明你才让人操碎了心!有钱了不起啊!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露着半拉脑袋,整个人风风骚骚的,逆着风,一股子骚味都飘香十里。低头一看,竟是胐胐尿了老子满怀!我恨不得掐死他,平日里瞅着蹦精蹦灵的,遇上刀枪也是个怂货!
凭良心说,不能怪日本人鼻子属狗,实在是胐胐尿味儿妖里妖气,喷洒在我身上,成了活靶子,日本人顺着味儿低头一看,几只眼珠子撞个正着。我像个躲道士的公狐狸精,捏着鼻子,拎鸡崽子似的拎着胐胐撒丫子往回蹽。蹽出不远,回头一瞅,那队日本人一个个儿下饺子似的,也跟着蹦进洞来。
我祈祷那只战力强悍的杂毛犼赶紧出现,总能吓他们一吓。然而老子快蹽到了头儿,也不见那可爱芬芳的犬牙。我一边跑一边骂:“都是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瘪犊子,一身骚味儿,连那只杂毛犼都闻不出来老子的龙味儿了!”
胐胐端腔缩脖,估计也是不大好意思。我心道,真是个小祖宗!同时又担心老祖宗出现。老祖宗来历不凡,被日本人知晓了存在,老子那满屋子的金灿灿全得插上翅膀飞进日本人口袋里去!
转眼抵达了甬道尽头。日本人见是死胡同,也不追了。他们不疾不徐地从四面八方围上来,举枪上膛,嘴里叽叽嘎嘎笑出了声,总之没个好动静。
我后背紧贴着石板门,十个手指头扣在门板子上,力图找到个着力点,以求把门推开,却是徒劳无功。胐胐死死抱着我的腿,我一动不敢动,汗珠子从额角滑下来,估摸着在劫难逃。
可坐以待毙不是我的行事风格,敌动我不动。我怀疑他们有命令,得把我毫发无损的带回去,因此即使有许多机会崩了我,他们却不约而同的没有开枪。这也是我最大的依仗。
日本孙子们围成个紧密的圈,脚步有了停势。敌不动我动!我找准时机,孤注一掷,沿地面骨碌个前滚翻,眼疾手快地扯下其中一孙子的手榴弹,这孙子还想夹腿,被老子一记黑手,给掏成个太监。
那玩意儿裹了层裤裆,握在手里,尚有温热。小鬼子就地打滚,凄厉的尖叫几乎能震塌地洞,其他小鬼子心惊肉跳,一脸震撼,面面相觑,目瞪口呆,不敢再有动作。我朝他们咧开嘴,笑出个狰狞的面目,导线齐次咔嚓一拔,朝他们迎面丢去,自个儿则转身就跑。
手榴弹炸出一场血肉大雨,猩红倾盆,屎盆子似的倒扣在我的头上、肩上、背上。我回头看战果,心里头有点期盼能把那石门炸开,好一睹其后的奥秘。
奈何石门纹丝不动,连个坑点也没有。我甩开袖子,抹去脸上血迹,正在这手腕一抬一落之间,地动山摇!我没站稳当,一屁股跌到地上。胐胐迈开小短腿连蹦带跳,我下意识要接住他,他却一嘴巴咬住我的袖管,用力往前扥。他力道奇大,小小的身体里仿佛禁锢着一头大公牛的灵魂,我这大体格子生生被他拖出去好几米。屁股隔着布料摩擦地面,仍是要着火般的沙得慌。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地洞竟然竖了起来!就像倒立的鸵鸟、咽树叶子的长颈鹿,我们误闯进了它们的喉管里,如今要掉进胃里去了!
比滑滑梯更加惊心动魄,甬道垂直近乎直角,可那群酒坛子却狗皮膏药似的,屁股粘着立起的地面,没有要倾颓的力道。酒盖子也封死了,酒水半滴都没洒出来,幻境自然是无法成形。
我早已接受了洞中千奇百怪的情状,专心致志往下掉。心脏分量轻,下坠的速度没有肉体快,一下子堵在了嗓子眼,出、出不去,下、下不来,正是难受的当间,我眼睁睁看着光滑的门板变成了平滑的地板,四边缝隙悄然渗进水来!两旁石壁看看在酒坛子前方拦腰斩断。半截石壁轰然坍塌,落进了无底洞般的深渊里,顷刻间,吨位的大石小砾不见了踪影。
水越积越厚,破洞之中出现了漩涡,水面扇片般打转,锋利的弧度如同把式人耍的大刀,仿佛掉进去就会被斩成肉酱!我抱紧了胐胐,深吸口气撞进漩涡里,闭紧了眼睛随波逐流,待屏息到了极限,方迷迷糊糊睁开条缝。
四面水域充沛,不见尽头。四肢没了力气,鱼似的张开嘴,咕噜噜冒了几串气泡,然而我没有开放的鳃,大股大股的水涌进鼻腔、口腔,窒息感上了头,晕头转向,喝醉了酒似的。
快憋死的时刻,身上忽然一轻,后脖领子一提,卡着喉咙往上浮去。张牙舞爪不多时,头顶一激灵,混沌的声音骤然清晰,竟是破水而出!
我咳嗽着转了两圈,胐胐松开叼嘴里的领子,在我身边狗刨。我平静下来,大口喘气,摸摸他湿漉漉的毛,哑声道:“谢谢。”
此刻明月高悬,四下静谧,唯有虫鸣。月影飘荡在不远处,接着点光亮,我爬上岸,撇手撇脚瘫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满身又是尿又是血,还有人肉沫子,通通被洗刷了干净。歇不了一会儿,我坐起身来,环顾水面。这水面不大,仅仅是湖的大小。湖的东部排满了枯萎的荷叶,湖边野草稀疏,还有人踩出的羊肠小道,可见是个常有人光顾的景色。我拖着湿重的衣衫沿湖岸行了大半圈,看到了前方宽广的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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