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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往事+番外 作者:夏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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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民国旧影

  我垂下眼睛,愈发地气若游丝:“那我怎么会没力气……”
  依航顺理成章地推波助澜:“你都几天没吃东西了,有力气就怪了。”
  我歪在床头,叹气道:“依航,国军将领千千万,你抓我一个顶什么用?”又语重心长道,“咱俩可是兄弟……”
  依航不耐烦地打断道:“你歇着吧,该吃饭吃饭,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说完出门落锁,窗户仅能开一指宽的缝隙。我躺在床上看向天花板,不见天日。
  第二天起,我安分了,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三天后依航又来,但他还不甚满意:“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下人说你吃完就吐。”
  我恹恹道:“屋里太闷,夏天又热,没胃口。”
  依航道:“我带了冰镇西瓜来,给你开开胃。以后让人每天在你房间里放一盆冰,也好解解暑气。”
  我皱着眉头道:“你非得让我说出来?这吃喝拉撒全在一个屋子里解决,换你你吃得下?”
  他顿了顿,接受我的直白,说道:“你想出去我不拦你,但不能出庄子,我会指有两个人贴身伺候着,你那些心思最好给我收起来。”
  我胡乱点点头,眼睛一眨一眨地犯困,迷糊间不忘说一句:“自个儿呆着怪无聊的,你明儿给我带几本书来。”
  恍惚间依航往我腰上搭了条薄被,他似乎应了,又似乎没应,我听不大清。脑袋沉重得像顶口缸,我翻过身,拉过被子盖住肚脐,立刻陷入睡梦之中。
  第二日,依航果真派人送来了几本书,皆是些利于打发时间的蝴蝶鸳鸯小说。我一本本翻过去,大多是张恨水的,里面夹着本《金粉世家》。
  我猪鼻子插大葱,装出富贵闲人相。依航接连又来了两次,见我表现良好,便不大像头几天过分地拘着我了。
  我当然不是乐不思蜀的刘禅,苦心孤诣地麻痹住依航的神经,终于等到逃跑的绝佳时刻。这天深夜,我叫来两个下人一道儿去茅房出恭。他俩得了依航的命令,很是尽职,然而去茅房几乎每天两次,是很固定的规律,久而久之放松了警惕,还时常与我说笑一番。
  茅房气味不佳,我对他们说道:“你们就别进去了,在外头等着,我一会儿就出来。”
  他俩对视一眼,犹豫道:“这……”
  我说道:“埋了吧汰的,我还能掉茅坑去?你们一进来,我他妈撒尿都劈叉。”
  他俩哄然而笑,挥挥手让我速去速回。我掩住口鼻,进到茅房,静静等了片刻,待门外二人离得远了,方来到通风口下面。
  庄子大,里面什么设施都大,通风口做得也大,一个成年人趴着翻出去绰绰有余,只是棂面肮脏,要下决心。我默念着时不我待,展开手掌撑住棂面,满手泥泞污浊。我忍住恶心,利落地翻身落地,却大气不敢喘,直奔其后的第二道墙。
  ——庄子北墙后面是一片荒野空地,再向北去是一园果林。进了树林子,我就成功了!
  北墙比通风口高一些,但我个子不矮——可以称为高大——翻墙这种从小便练就的技能本难不倒我,却因所见而方寸大乱——庄子被步兵围得水泄不通,几乎是一块夸张厚密的铁板!
  迟疑之下,小腹忽然锥扎般一痛!手脚不稳,咣当一声掉下北墙,虽然勉强立住,却还是惊动了守卫。我破马张飞地死命往果林里狂奔,却手软脚软使不上气力。捂着肚子回头一看,接着颓然停住脚步。
  我如一只肥美的猎物,面对团团围上的枪口,万念俱灰。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解锁:依航的心事~
 
☆、第二百一十六章
 
  依航震怒。
  他以前怕我,又是个玩世不恭的调性,我还真没见过他大发雷霆的模样。如今我的威慑力日渐减弱,此消彼长,他的气焰则蓬勃伟大,铺天盖地。
  我被锁在东厢房,大门紧闭,一指宽的窗户缝昙花一现,便再不见踪影。室内闷热不堪,小腹隐隐作痛,仿佛入了冰火两重天,出的汗一半冷一半热,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依航在晚上冲进房间,上来先赏我个大耳刮子。我身体正虚着,动弹一根手指都仿佛行走在刀尖上,所以避无可避,扇得我头晕眼花,趔趄之下,碰翻了托盘,茶壶茶碗碎了满地。我一屁股坐到上面,双手扎进瓷渣,鲜血淋漓。
  没等回过神,依航扥着领子把我拎起来,破口大骂道:“给你脸你不要,非得用治婊\子的招数治你才肯消停是不是!”
  说着开始扒我的衣服。这身旧衣是我以前的身量,如今宽松许多,扣子也不严实,使了巧劲,毫不费力便会四分五裂——这已远超出俘虏的含义,这是侮辱!
  我咬着牙捂紧领子,膝盖屈起磕向男人的弱点,奈何失了准头,没有发挥最强的效用。他微微一顿,双手奔着我脖子而来,他的双眼野兽一般血红,他是真的要掐死我!
  窒息感伴随灼热的痛,从喉管蔓延至四肢百骸,骨头缝里渗出尖锐的恐惧。我不怕死,却接受不了无尽的痛苦,想解脱却不得。我瞠大双目,从心底深处发出最原始的呼喊,经由变形的嗓道挤压出口:“呃……”
  嘶哑的音节唤醒了他的神智,他的手指渐渐松快,忽而烫伤似的惊出八丈远。我捂着脖子,蜷成一只虾米,侧身在地上干呕,颈间通红泛紫的勒痕丝丝拉拉的疼。
  依航缓缓地走近,蹲在我身边,轻声道:“哥,你松手,让我看看。”
  我咳嗽两声,拼尽全力挥开他扒上来的手,哑声道:“滚!”
  他不再坚持,席地而坐,将我的上半身强硬地拖进他怀里。下人早在我俩掐架时退得一干二净,正方便我此刻肆无忌惮的狼狈。依诚一边给我拍背顺气,一边望向门外,轻声道:“这样是不是舒服点儿?”
  我不理他,哆哆嗦嗦地系纽扣。
  依诚道:“哥,你是不打小就特烦我?”
  我冷笑一声,推开他双臂环出的椭圆,坐直道:“算你有自知之明。”
  他点点头:“我就知道,咱们兄弟姐们里头,你只喜欢小妹,只对她和颜悦色。我记着小时候,咱爸刚没,小妹不小心打碎了咱爸的笔洗,你以为是我干的,指着我鼻尖足足骂了半个时辰——我那时候才几岁呀,你一口一个‘完蛋玩意儿’‘小瘪犊子’,我都哭抽抽了,你却越骂越来劲儿,”他居然还笑了下,转过眼对我道,“后来小妹说是她打碎的,你一句话没说,交代下人收拾干净后,抱起小妹转身就走了。你那时候的眼神我记得一清二楚,你不是瞧不起我,你是眼里压根儿就没我这个弟弟。”
  我沉默半晌,说道:“就为这事儿?”
  我哪里是瞧不起他,我那是骂错了人,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好!难道还要我这做哥哥的,去跟小弟道歉不成?
  “事儿还多着呢,”依航嗤笑一声,“你太厚此薄彼了,小妹撒个娇,她要啥你都给,我不过向你借钱做点小买卖,你说了啥?你说让我滚回家去生儿子,别来败坏老依家!哥,你以为你是谁?全家就你最出息?”
  我简直上火,口舌生疮,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你少把好心当驴肝肺,你咋不说你前科呢?你跟我借钱,哪次不是抽大烟捧戏子去?你说你要做小买卖,换钱庄也敢不信你!再说我亏着你了吗?你是吃不饱了还是穿暖了?哪分钱不是我给的!”
  “你就认定我是个废物了!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依航抿着嘴,一字一句道:“我当时抽大烟还没有成瘾,但是你不相信我。我希望你能多注意我一些,我想那个时候小妹都出国留学了,你总能多分点注意给我,你还是没有,所以我干脆堕落吧,你是我哥,我闯了天大的祸,你也得给我兜着。”
  我心累地想,难道我还不关注你?我他妈操碎了心,托门路给你还债戒烟,倒头来竟成了我的错?
  他妈的。
  “哥,”他低低唤一声,“承认吧,你就是没把我放心上,否则这么个漏洞百出的圈套,怎么能困得住你?你轻敌了。”
  我说道:“我从没把你当敌人,依航,你是我弟弟。我错就错在太把你在放心上,却忘了你的本性就他妈是条白眼狼。”
  “我白眼狼?!”他低吼一声,睚眦欲裂,像一只被逼到悬崖的雄狮,“整个家除了大姐,谁关心过我?你吗?你不分青红皂白,对我非打即骂,当着我老婆孩子、当着我朋友的面儿,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尊严?啊?”
  我老神在在道:“尊严都是自己给的,你做的哪件事儿值得人尊重?”
  他眼里划过一丝狠厉,起身掸掸衣服,说道:“我不跟你闲扯,但得跟你讲清楚,抓你虽然有私心,但这也是上头派下来的任务。就像你说的,国军将领千千万,上头却独独点你的名,你自个儿也合计合计——大姐都告诉我了,你是咱爸从外边抱回来的,刘国卿虽然说得模棱两可,但——”
  我耳朵一动,再也装不成置身事外:“你说谁?刘国卿?”
  依航大笑道:“说起这个,哥,没想到吧,你最好的朋友可没与你诚心相交。我真应该感谢你把我送去天津,嫂子认识的那个什么刘太太,你说她能是谁的太太?打一开始刘国卿就在算计你,你还把他当朋友!哈哈哈哈!”
  我咽了口唾沫,脸上血色尽褪,张口欲反驳,却一个音也组织不起来。
  ——依航和他媳妇儿孩子的通关证件都是刘国卿办的,冯虚则多在京沪两地活动,把依航弄去天津,冯虚便可就近……不、不对,刘国卿说他不知道冯虚背着他入了地下党,他说他们不清楚彼此的事业,他说——
  他说的,我还能信吗?
  我低声向依航笑道:“少挑拨离间,你算个什么东西,值得刘国卿他两口子大费周章,把你弄去天津调\教成共\产\党?你说的我一个字儿都不信。”
  依航道:“你爱信不信,赶明儿我把刘国卿拽过来,让他当面和你说,你再信也不迟。”
  我没搭理他,脑海中却不用自主地蹦出一个画面:太太和孩子们刚住进南城,我去与他们道别。离开后,在大姐家前门的街道上,刘国卿踽踽独行,手里提溜个烤地瓜。
  依航像只斗胜的大公鸡,意气洋洋地踱了几步,见我面色灰败,越发自得:“你庆幸去吧,你是我哥,我还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要换别人,给你留口气能交差就不错了。”
  我用尽最后一口中气,指着门道:“滚。”
  依航朝外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差点忘了,哥,我给你留脸,你自个儿把衣服脱了。”
  我面红耳赤地伤心道:“不准侮辱我。”
  “你自作自受愿得了谁?我看你光着身子,还能跑到哪儿去。”
  我低下头,闭上眼,手指颤抖地将刚刚系好的扣子重又扯开。
  依航指了指身下:“屁股也得光,鞋、袜子都脱了!”
  我颤声跟他讨价还价:“你给我留点体面。”
  “脱!”
  “依航!”
  “我叫你脱!”依航一声咆哮震天响,“尊严都是自己给的,这话我原句奉还。我他妈把你当人你自己不当,非要当婊\子,怨得了谁,再磨叽,我叫下人们都进来,让他们当面看着他们主子脱衣裳!”
  我将嘴唇咬出了血,强忍着羞耻,赤条条像刚从妈肚子里蹦出来的大号哪吒,立在桌子后面,以挡住最私密的那处。
  依航收了整套衣服,哼着歌头也不回,志得意满地离开了。我躲进被窝里,如同一个无所遁形的笑话,眼球上布满血丝,好像长满倒钩的鞭子,鞭挞每一寸在所难免的皮肉,深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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