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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与此同时，他的自尊不得不反复接受践踏。

　　做服务生时不得不为多赚几十块而低声下气、四处等候客人的差遣，为了生计着想，跑业务时必须学着跟人磨嘴皮，做话务员时，为了促销一个几百块的手机而浪费一升口水争取，最后好不容易让对方同意，送货上门时又遭到一笔无情的退单。

　　其实陆瑞晨是那种内向的、话又很少，不善交际的人，但为了生计接触的工作又都是服务业，这个行业本身就需要圆滑的性子，所以他不断的在改变，然后在结束话务员的工作时找到一份服装厂的工作。

　　或许是先前吃过太多苦，老天也在犒劳他的辛苦，服装厂的工作非常轻松，他负责仓库的管理，包吃包住没有额外的压力，但上了半年班就待不住了，公司上下班一条线，又在郊区不与外界接触，加上仓库的东西也学差不多了，继续下去发展空间也不大，所以就辞职了。

　　离职时凑巧是毕业两年的同学会，同学会上遇到许久未见的朋友何宇，何宇得知他离职了在找工作，就邀他到美亚上班，又一起合租公寓，关係比普通同事好。

　　倘若遇到去品牌部拍摄广告，喜好服装的何宇常常会在工作结束之后拖着他一起逛，然后厚脸皮的以两件算批发来跟出货部砍一个出厂价，为此陆瑞晨每次都是低着头进去又耸拉着脑袋出来。

　　何宇今天在Mario的品牌部买了一件衬衣，精致的包在黑色的手提袋中，这件衬衣是高级定制无法压下价格，所以何宇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买！

　　陆瑞晨无奈地看着何宇小心的将手提袋放凳子上，似乎还是不放心又将凳子拖到身边，他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忍不住想要说什幺，何宇抬起手腕看时间，那是块颜色鲜艳得足以闪瞎所有路人的手表，“已经九点了，没想到今天忙到现在，我都快要饿死了。”

　　“那多吃点，今晚我请客。”话落，陆瑞晨冲着老板叫了一声，“老板再来一份炒牛肉，一份红烧排骨。”下午的拍摄非常煎熬，摄影师Gavin在圈里是出了名的挑剔，为了拍摄达到想所要的，亲自跟那几位模特示范如何摆造型、用什幺表情展示服装的理念，他摆造型时五短三粗的身材比例让工作人员都暗自扶墙。等好不容易拍完室内要完成的部分，已经八点半，陆瑞晨就跟在片场忙碌的何宇出来吃饭。

　　老板很快上了五个炒菜跟一份肉汤，何宇笑着跟陆瑞晨，“我们两个吃，简单点就行。”

　　“没关系，这是谢谢你拖住摄影师。”陆瑞晨盛了一碗米饭给他，Gavin因为他到摄影棚晚了，早气得像一头失去理性的大白鲨，发现他漏掉那块名表预备拖延拍摄时间，更是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之后甩海里喂鱼，因而很感激跑出去找名表时，何宇拖住Gavin。

　　

 

第06章

　　何宇后来知道他险些弄丢名表，难免又说，“你来美亚五个月，工作上向来谨慎，我没想到你会犯这样的错，是今天催太急吗？”

　　“当时想着要迟到了，没人催也会变得急。”陆瑞晨斯文地喝了一口丸子汤。

　　何宇看着陆瑞晨说，“你就是太有责任心，你带着上百万的单品来摄影棚，倘若路上耽搁到也没人怪你。”又想起什幺似地问，“你跟捡到腕表的人答谢过吗？那是一块价值五万美金的表，他要不还你，你得起早贪黑的打多少份工才能赔……”

　　陆瑞晨露出牙齿轻轻一笑，“我请他吃饭，他没有接受。”

　　“现在还有这样的人，我怎幺没遇到过……”何宇撇了撇嘴，“上次小苏只是捡到我的手机，就要我请他吃西餐，真是不客气。”

　　陆瑞晨也不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你不是预先网上团购了西餐厅的折价券，用很低的价格吃到垂涎已久的牛肉，又还了小苏的一个人情。”

　　“别这幺说，我只是想用实惠的价格吃饭。”何宇呵呵地笑了两声，目光突然像扫描仪一般在他身上转了两圈，紧接着非常认真地说，“接下来的拍摄工作，我劝你最好不要在Gavin的视线范围，他看到你就跟炸弹遇到一根导火线。”

　　“为什幺？”陆瑞晨一脸困惑地问。

　　“休息时我跟Gavin的助理聊了两句，他说你很像Gavin以前的小男友。”

　　“你开玩笑的吧。”陆瑞晨险些将刚刚咽下的一块牛肉喷出来。

　　何宇挪了一下位置，与他保持一段安全距离，又说，“他们分手没多久，小男友又骗走他很多钱，伤烂他的一颗豆腐心，你得小心……”

　　陆瑞晨拿起纸巾擦了一下嘴，“可拍的是外景，我要跟随摄制组一起工作，避开Gavin是不可能的吧。”时尚圈的同志比较多，刚踏入这行知道有的是同志被吓到，时间久了也习以为常，只是Gavin看起来不像喜欢男人的，他今天还在现场跟女模调情……

　　何宇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如何，万事小心。”

　　“我知道。”陆瑞晨微笑，“你明天出外景吗？”何宇是客户代表，知道客户的要求而在片场跟摄影师沟通，因而会跟他一起到片场。

　　“没有意外的话，跟你一起去。”何宇吃饱喝足，擦干净手。

　　陆瑞晨叫了老板结帐，由于常来这家餐馆吃饭消费金额又到一定额度，老板就送了两瓶柠檬水给他们。

　　陆瑞晨递了一瓶给何宇，何宇接过之后将柠檬水夹在腋下，然后宝贝地拎起他的黑色品牌袋，坐公车时还不忘放自己的腿上，一路上都那幺小心翼翼，陆瑞晨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衣服而已，那幺宝贵？”对他而言，衣服穿起来舒服就行，没必要买太贵或经济能力无法承受的。

　　何宇贼兮兮地说，“亏你是时尚圈的人，却那幺不解风情，这可是Pessimistic Mario Pei，Mario在纽约时装周上发布的男装。”

　　“Mario Pei？”陆瑞晨打了一个哈欠，喝了一口老板免费送的柠檬水。

　　何宇一边跟客户发短信，一边跟陆瑞晨说，“嗯，这位设计师的中文名是裴清逸。”

　　陆瑞晨刚喝进口的柠檬汁毫无保留的喷到玻璃窗上，实在没想到裴清逸是设计师Mario，又那幺巧的不知道他的中文名，以至于他告诉自己也没认出他的真正身分，不过，Mario也有可能觉得意外遇到的陌生人没必要坦明身分，这幺一想，陆瑞晨就觉得很难再遇到裴清逸。

　　事实是命运将两个陌生人拉到一起，只是为了让他们在茫茫人海里相识，裴清逸坐在坐在黑色的迈巴赫之中，修长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里面是摄影师Gavin下午拍的照片，美则美，却忘记应该表现的是服装，而不是表现模特的造型姿态或模特自己。而明天要在户外拍成衣广告，只靠美亚的客户代表跟强势的摄影师Gavin沟通，拍出来也不是他要的效果，裴清逸掏出手机，将秘书发给他的工作安排调整了一下。

　　

 

第07章

　　隔天早上六点，陆瑞晨还没从睡梦中醒来，大脑里反复跑过的惊叹号就已经提醒自己得起床上班，决不能随便迟到，于是他强迫自己拖着丧尸一般的躯体离开床铺，机械式的在浴室里洗漱，五分钟之后，陆瑞晨稍显清醒的回房换衣服，然后拎着简单的行李离开公寓。

　　本来何宇应该跟他一起出门，不过何宇突然接到主管的通知说，不用去了，回公司正常上班，因而今早只有他独自去郊区的外景地。

　　夏天的早晨不冷不热，太阳还没有升高，高楼、树木和露台都拖着一条长长的影子，陆瑞晨所住的公寓在三环外，位置有些偏，不过离美亚的写字楼不远，公车二十分钟就到，他平时八点起床，吃完早餐回公司都不会迟到，但今天不同要先坐公车到主管指定的地点跟司机碰面。

　　陆瑞晨朝公车的方向走去，由于时间早车站边没有几个人，而要等的路线又没来，陆瑞晨就到流动小贩那买早点。缭绕的雾气，炭火呛人，油烟中的小贩身影单薄，见陆瑞晨过来买早点，就热情的招待他，陆瑞晨买了热乎乎的肉包，一份喜欢的米粥，递的钱刚好要让小贩补。

　　可能是开张生意，小贩将整数的给他，却没能找到零钱补他，陆瑞晨看着小贩那饱含风霜的脸，说：“不用补了，这样就行。”

　　小贩过意不去地说，“不好意思，下次你来再给你。”

　　“没关系。”面对比自己过得不够好的人，陆瑞晨不会跟他们过多的计较，何况多那几块也不会变成富翁，所以拿着早点回到站台处。

　　待他吃的差不多了，要等的公车也来了，陆瑞晨赶忙上了公车，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半小时之后，陆瑞晨在主管指定的锦绣路下车，这条路先前热闹繁华，有很多自建房跟各种服装店，后来政府将这片区域规划出来拆迁修路，现在路修得又宽又好，却也让这片区域变得冷冷清清。

　　倘若晚上来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这里连商铺都没有，人更是半天都见不到，想到要在这里跟远东的人碰面，不会是准备要在这拍外景吧？

　　陆瑞晨不由地擦了一把汗，紧接着打电话联系跟他碰面的那位司机，对方说很快就来，等了大概五分钟，远东安排的司机跟助理一起来了。

　　“是陆瑞晨吗？”年轻的司机问。

　　陆瑞晨走上前说，“是的。”又困惑地问，“要在附近拍吗？”

　　“怎幺可能。”副驾前的助理失笑地说，“要开车两小时才能到目的地，去那边没有直达的公车，我们需要自驾过去，快上车吧。”

　　“好。”陆瑞晨上了白色的商务车，发现后座还有一个男人。

　　副驾前的助理跟陆瑞晨介绍，“你们昨天见过的，他是拍摄广告的男模林昊，我们跟司机住的地方近，就搭他的车一起去。”

　　显然林昊是带自己的助理来拍摄地，陆瑞晨望了一眼后座中的林昊，林昊有一张混血儿般深邃的五官，脸蛋很是精致，压轴过国内的几场大秀，可能是没化妆的关系，稍稍看得出是整容痕迹很重的男人，当然不是锥子脸那幺夸张，但依然能看出五官上的一丝不自然。

　　模特圈的整容不比娱乐圈少，竞争却比娱乐圈激烈十倍，尤其男模的地位向来不如女模，男模为了得到广告商的亲睐跟设计师的注意，会让自己变得更加完美一些，只是整容的伤害是不可逆的，漂亮也就那幺几年，不继续就看不下去，但继续下去的话以后还是会变形。

　　林昊就处于保质期过了，依然在整形的男模，而陆瑞晨昨天没看出来是他的妆浓得像戴了一张面具，现在卸妆之后就像失去水分的荔枝，肤色白但没有光泽，给人的气质是二十七八，但资料里显示他今年跟自己一般大，陆瑞晨难免觉得有些可惜。

　　见林昊打量着自己，陆瑞晨就跟他打招呼，“你好。”

　　“……”林昊拉了一下帽檐，没有理会他，看起来就是不好相处的人。

　　陆瑞晨尴尬了一秒就恢复如常，猜想自己是工作人员被对方瞧不起，毕竟林昊好歹是小有名气的模特，所以上车之后打了招呼就不再理对方。

　　

 

第08章

　　到了拍摄地刚好九点，透过黑色的车窗可见外面的景色，淮安路两边是高大的法国梧桐，微风吹来似乎能呼吸到树木散发的原始气息，周边有便利店跟三层高的别墅，它们整齐一致的坐落在迎着阳光的地方，然后视线的死角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再往远一点是法国甜点和银行。

　　同比先前那段荒无人烟的锦绣路，淮安路宛如广告片里看到的一副美丽画卷，尽管人也不多（公车无法直达）还跟这边是法租界有关，所以陆瑞晨没有来过，对待周围的事物都有一股新奇感。

　　司机将车停好之后，下车搬行李，林昊下车走向摄制组安排的办公楼，助理无奈地拎着行李追上去。

　　陆瑞晨帮司机将摄影器材搬下来，镜头、机身、后背、反光板、三十五毫米胶片都装纸箱，电脑、输出设备、监听器放在防水的铁箱之中，还有一些支撑器材的稳定系统，包括三脚架、快装板、工具箱等，司机提醒他搬的时候小心轻放，然后指点他将器材搬到正在搭建的拍摄地。

　　拍摄地离停车处有十多米，不远，由于设备较多，司机让陆瑞晨过去时叫几个工作人员帮忙，但陆瑞晨过去时发现工作人员都在忙碌，有的清理场地，有的搭布景，有的整理道具……一眼望去十多个人，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忙得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