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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科父亲的墓碑和先辈们一起，立在金家的祖坟上。上次来到这里，是金科十三岁的时候，再次到来，竟然是送别自己的父亲。实在是世事无常。

 

    金科的几个姐姐和她们的孩子们，杂乱地跪在坟前嚎啕大哭，哭声凌乱凄厉，让人揪心不已。这一刻，不管她们的哭声真假，都已经不重要了，金科笔直地跪在那里，像是一把傲世的剑，冷笑着睥睨众人。

 

    哭声散尽，众人也陆续离去，最后只剩下跪着的金科，和远处站着的莫凡。

 

    天气阴沉，像冷面阎罗，寒风呼啸，似鬼哭狼嚎。莫凡双手插兜，定定地站在金科的背后，望着他的背影，不动如山。

 

    日已西沉，暮色降临，寒山孤立，冷松苍翠。山间偶有鸟兽鸣叫，显得山上更显空寂。

 

    金科跪在坟前纹丝不动，像是雪中独立的丰碑。莫凡实在看不下去，踩着没至膝盖的厚雪，深一脚浅一脚向金科走去。

 

    “小科……”莫凡搂着金科的肩膀，轻声说道。

 

    金科缓缓转过头，着了魔一样，目无焦点地望着莫凡。

 

    “小科，你别这样，我受不了！”莫凡心疼地搂过金科，眼睛胀痛。

 

    似乎感受到莫凡身体的温暖，金科缓缓地回过神，嘴唇动了动，吃力地喊出一声：“哥！”

 

    金科的声音沙哑凄厉，和平时判若两人。莫凡心痛无比，把金科紧紧搂在怀里。

 

    “哥！哥！我爸没了！”金科的身体像是被突然凿开的水箱，发出呜呜地悲鸣，泪水如注！

 

    莫凡被金科凄厉的哭声感染，瞬间抑制不住，也跟着留下泪水。

 

    两人的哭声，在金科父亲的坟前，在金家祖坟前，在这空寂之山，在这苍天大地之间，久久回荡。

 

    金科终于停止哭泣，从莫凡的怀里出来，怔怔地望着莫凡。莫凡怜惜地看着金科，说不出半句话语。

 

    金科忽然抱住莫凡，冰冷的嘴唇疯狂地亲了上去。莫凡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躲了一下，可是被金科霸道地按住脸庞，用力吻了起来。

 

    莫凡不再反抗，而是温柔地回应着金科。他想借此，抚平金科心中的伤痛，哪怕一点儿也好。

 

    金科用力把莫凡压倒，把他压在雪地上，厚厚的雪像是洁白的大床，两人在上面疯狂地翻滚，像是小时候玩的雪仗。

 

    那一片平整的雪地被两人胖重的身体碾的咯咯直响，翻滚的两人在雪上压出一片凌乱无序的图案，足足有几米宽。

 

    过了好久，金科才停下疯狂的举动，一把拉起莫凡，胡乱为他打扫身上的雪屑，而莫凡却仔细地拂去金科头上的雪花。两人打扫完身上的碎屑之后，整理好衣服，互相望着对方，然后哈哈大笑。

 

    “咱们走吧！”金科恢复了平时的嗓音，沉稳有力。

 

    “等一下！”莫凡转身，走到金科父亲的坟前，双膝跪地，郑重说道：“老爷子，你放心，从今天起，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小科！也许我们俩的感情得不到你老人家的庇护和支持，但是我不在乎！请你看着，我会比这世上，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爱他！”

 

    金科站在远处，点上一根烟，听着莫凡和老爷子说话，然后重重吐出烟圈。

 

    莫凡挺了挺身子，继续说道：“您老爷子也看到了，小科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我了解他，他对你，爱比恨深！所以，就请你别再怪他，如果你老爷子还不满意，就把你所有的怨恨，都发在我身上吧！”

 

    莫凡给老人磕了三个头，然后这才起身，向金科走去。

 

    “罗嗦！”金科白了一眼莫凡，然后大步离去。

 

    莫凡笑笑，然后笨笨地追了上去。

 

    不久之后，这里又下了一场雪，而雪上那两排并行的脚印，却依旧清晰，虽然弯弯曲曲，却一直向前，伸向远方。

 

    像是在与上天做着抗争，证明它们真真切切地存在过。

 

    群山不语，人踪不见。唯有孤鸟飞入山林，在空中划出一道无声无影的痕迹！

 

下卷 第七十九章

 

    早上吃饭的时候，众人围了一大桌。可人虽多，却异常的安静，似乎每个人吃的都很小心，只有孩子们吵嚷着要吃这吃那，不过都被长辈给压了下去。

 

    气氛很尴尬。终于，大姐放下筷子，看了众人几眼，然后说：“妈，正好大伙今天都到齐了，你就定主意吧，你说咱家这地和这房子，咋个分法？”

 

    啪！莫凡放下筷子，瞪着眼睛看着金科的大姐，想说话，却忍住了。金科的母亲本就没胃口，听大闺女这么一说，于是轻轻放下筷子，扫视了一圈众人，然后又神色复杂地望向金科。

 

    金科倒是异常地安静，不紧不慢地吃完那口饭，连筷子也没放下，冷笑着说道：“老头子刚刚入土，大姐你就开始分家产了，真是爹的好闺女啊！”

 

    大姐脸色变了变，然后理直气壮地说道：“老四，你也不用拿话噎我，我也不过说出了咱们大家的想法！”

 

    “大家？包括我么？”金科终于放下碗筷。

 

    “老四，你这大老板，家大业大的，还在乎这点儿家产呀？”大姐夫嬉笑道。金科的大姐踢了一下丈夫，然后也缓和地笑道：“老四，你这话说的，哪能不算你呢，就算你没给家里带来丁点儿的好处，可不管怎么地，你也都是金家的人啊！”

 

    莫凡撰紧了拳头，却被金科按了下去。

 

    “大姐你接着说！”金科面无表情地。

 

    “我可没啥说的，咱们得听妈的，大伙说是吧？”

 

    众人应和道。几个小孩子被撵走去玩了。

 

    金科母亲看着大家，看着她和老伴儿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们，心里悲愤不已。老太太理了理凌乱的白发，深陷的眼窝慢慢流下泪水，“分，都分了，早分早利索！都分了吧！”

 

    “妈，您老别难过，就算咱分了家，不也还是一家人吗，我们照样伺候你，该咋地是咋地！”二姐劝慰母亲。

 

    “是呀妈，反正早晚都得分，还不如现在早分早完事儿，省的到时候大家都有事儿，想凑一起都难，特别是老四，他一天老忙了，哪有时间管这些小事儿呀！”二姐夫应和道。

 

    “我忙不忙，和你们没有关系，少把我扯进去！家里要有事儿，我随时都可以回来，就怕有些人不愿意！”金科也不再忍让，语露锋芒。

 

    “呵呵，老四，咱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三姐夫劝说道，语气缓和。

 

    莫凡仔细看了看这一家子，也就这个三姐夫还算是有点儿分寸，不过看来也做不了什么主。

 

    “你们也别争了，咱家就这点儿东西你们还不知道？”金科母亲好不容易插了句话，“总共就那么四垧八亩的地，老大老二老三，你们一家一垧六，谁也不多，谁也不少！”

 

    “那房子咋分？”二姐赶忙问道。

 

    嘭！金科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震的桌上碗筷直颤，有一双筷子都掉在了地上。

 

    “妈还在呢，你们分地也就算了，连房子的主意也打，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金科终于爆发了！

 

    “我是怕妈人老糊涂，偏心了谁！我们这些年在家里里外外的，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最后费力还没捞着好，让人心寒！”二姐声音尖细，说完还抹下两滴泪来。

 

    “呵，终于说道点子上了，说来说去，还不是惦记妈这个房子？我倒想问问，你们打算把妈送哪去？”

 

    “老三，你说这话我不爱听，我们也没说分房子就赶妈走啊，妈愿住哪住哪，怎么说这也是妈和爸的房子，大伙说是吧！”

 

    “都别吵吵了！只要我老婆子还有一口气在，你们就别打这房子的主意！我谁也不给，你们愿意回来住，我不拦着，可想把我从这撵出去，门都没有！”老太太少有的狠厉决绝。

 

    “妈您消消气儿，我们也没说要把您撵出去呀！”三姐赶忙劝道，三姐夫也跟着应和：“就是就是！”

 

    “就这么地了，地也给你们分清了，房子的事儿我啥时候死啥时候再说！你们吃吧，我吃饱了！”

 

    老太太离开座位，踉跄着往里屋走，瘦小的身子显得更加单薄。

 

    “等一下妈，我们都给分了，老四还没分呢？”大姐提醒道。

 

    “哦，老四条件比你们好，他啥也不给！”

 

    老太太回头看看金科，金科望了一眼母亲，沉默不语。

 

    “那哪行呢……”

 

    “哎呀既然妈都这么定了，我们做女儿的还能说啥呢，大姐咱听妈的不就得了吗？”二姐赶忙说道。

 

    “你傻呀，老太太没给老四分地，保不准以后要把房子分给他呢，那咱不吃了大亏！”大姐虽然说的小声，可也足够大家听见了。

 

    “啊！就是呀！”二姐猛拍大腿。

 

    金科豁然起身，拉着莫凡出去。两人走出屋子，莫凡愤愤地说道：“你们这一家子，我算是见识过了！”

 

    “哼，这才哪到哪？”金科冷笑。

 

    “可不管怎么说，就算你不要房子，也不能分给他们任何一家，到时候我怕老太太被当成球踢来踢去，连个安生地儿都没有！”

 

    “大不了，我把她接我那儿去住，除非你不同意！”金科定定地望着莫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