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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兄(主攻年下) 作者: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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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梦就坐在走廊的一边儿,头埋在手里,发出闷闷的抽泣声。
    “这位女士……您儿子来了。”护士把人领到就转身准备走了,走前又一次留下一句“节哀顺变”。
    在急诊室,这些天灾人祸都来得太多了。
    宋梦缓缓地把头从手里抬起来,那双美丽的杏眼此时被哭肿了。她看到辛子濯站在面前,脸色苍白,却也没想到要安慰儿子,而是哇地一声扑了过来,像是失去了依靠的小姑娘一样搂着辛子濯,哇哇大哭了起来。
    辛子濯还在神情恍惚着,麻木地伸手拍了拍宋梦的肩膀。
    卢弘看到这一幕终于也忍不住了,憋了一路的眼泪汹涌而出,而且强烈的不适感从胃里涌上来,他猛地捂住嘴,转身跑着冲向洗手间,撑着进门第一个洗手池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
    他从靠近医院的那一刻起就不舒服,消毒水味儿和这种医院特有的味道——就像是疾病,死亡的味道——让他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当初他爸死前的日子:他每天顶着这种味道,看着他爸的头发越掉越少,人越来越干枯,无能为力地等待着。
    而现在他又闻着这种味道,听到了辛叔叔死亡的消息。
    卢弘又吐了起来,他犯呕到泪花从眼睛里冒出来,模糊了视线。他十分不理智地想着:以后他再也不要轻易踏足任何医院了,他受够这个地方了……
    他一直吐到胃里空荡荡的,整个人脑门上冒了一层虚汗,听到厕所外的走廊那一边传来“扑通”一声。
    “儿子?儿子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妈!”
    卢弘听到宋梦哭哑了的声音,惊得都没有来得及洗一把脸,转身就从厕所冲出去。
    “子濯!”
    辛子濯本来精神状态就不大好,再被宋梦情绪激动地紧紧搂着,整个人的重量都依在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气儿,所以这会儿有些缺氧了,无力地瘫了下去。
    卢弘这辈子似乎就没跑得这么快过,几乎是一瞬间就冲到了辛子濯面前,把他从吓傻了的宋梦怀里捞出来。
    “哥……”
    辛子濯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副景象就是卢弘狼狈不堪的脸。
 
    6
 
    “……!”
    辛子濯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地喘这气。
    他缓缓地按着剧烈起伏的胸膛,眨了眨眼,看着熟悉的房间和床,意识到自己刚才只不过做了个梦。
    梦里他还是那个瘦小的少年,无力地站在医院,听着母亲的哭声,整个人仿佛被固定住了,动弹不得。
    辛子濯抹了抹额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了一头的汗。摸索着开了床头灯,他适应着灯光下床找拖鞋,轻手轻脚地去洗手间,准备洗把脸。
    辛成天死了有五年了。一个人的死真的可以让一整个家庭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辛子濯记得他爸死后的一年是过得最难的一年。
    那年头酒驾还不比后来严重,他爸的事儿后来就私了了。不是他们不想告,是家里真的缺钱。辛成天这么一去,家里的负担都到了宋梦身上。
    可宋梦在家闲了这么多年,哪里会有好工作要她?力气活她一个弱女子也做不来,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在餐厅收账的工作,钱也不多,于是宋梦晚上下了班儿还得去大排挡给人打下手。她从小到大就没吃过太大的苦,觉着压力大就三天两头回家哭,哭得整个楼道都听得见,哭得辛子濯后来都麻木了。
    辛子濯的外公外婆在外地,已经退休了。两个人养老金加起来就那么紧巴巴的几百块,不过隔三差五地寄些攒的钱来,聊胜于无。而他那住在农村的爷爷奶奶,就在辛成天的葬礼上出现过一次,之后再也没露过面。
    那段时间辛子濯真的是觉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伸手在脸上扑了两把冷冰冰的凉水,辛子濯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但也瞬间就睡意全无了。
    他关了水龙头走出卫生间,发现客厅的落地灯被打开了。
    “哥,这么早你就醒了?”
    卢泓在厨房从凉杯里倒水喝,头也没回地说:“我听见外头有动静就醒了,正好渴了,就起来喝口水。倒是你,这么早起来干嘛?”
    “……做噩梦。”
    卢弘了然地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辛子濯做了什么梦,因为这不是第一次。
    “天还没亮,再睡会儿吧。”
    卢弘拿着杯子转身往房间走,进门的时候被辛子濯叫住了。
    “哥,你明天有事吗?”
    卢弘转过头,这是他在整个对话里第一次面对着辛子濯的脸,问道:“怎么了?”
    “哥……你好像又瘦了。”辛子濯的目光忍不住停留在卢弘露出的手腕上。
    他马上又接着说:“咱们好久没好好吃顿饭了,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去买菜做饭吧。”
    卢弘笑着说了好啊,然后嘱咐辛子濯赶紧睡觉,一转身就钻回房间去了。
    他现在住着辛子濯原本的卧室,而辛子濯三年前被“赶”进了他爸妈曾经的主卧。
    宋梦辛劳了估计半年多就受不了那样的苦日子了,不知道在哪儿找到了个男人,人稍微大她几岁,似乎也是离了婚的,带着个儿子。没多久两人火速就闪婚了。
    辛子濯还记着那时候宋梦重新化着精致的妆,摆弄着手上的新戒指,不自在地和自己说:“儿子,妈妈要再结婚了……但是可能不能带着你一起走。不过我会尽量每个月给你打钱,没事的时候妈妈也会回来看你的。”
    “嗯,好,我知道了。”
    辛子濯竟然一点都没有不舍,而是觉得——终于,她终于受不了这一切,总算是要走了。
    那之后家里的主卧就空出来了。
    辛子濯还是和卢弘挤一个房间,他们一起住了那么多年,从来没觉得有任何不便,一直到辛子濯上高中的那年。
    为了省住宿费,他和当初的卢弘一样,选择走读,早晚骑自行车来回。就在他告诉卢弘这个决定时,卢弘缺突然告诉他:“子濯,你也不小了,以后你就自己住主卧吧,那里地方大,学习也比较方便。”
    “我晚上打工总要晚回来,住得离玄关近点儿也不打扰你睡觉。”
    辛子濯就这么几乎是被赶去了另一个房间。
    他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一开始以为是卢弘交女朋友了,想带人回家住,但后来也愣是没见到半个人影,于是他只能归咎于卢弘单纯就是想多些个人空间。
    但最近越来越不对劲。
    他发现卢弘开始避免和他有任何身体接触,眼神也总是闪闪躲躲,不愿意直视他……这难道是错觉吗?
    辛子濯脑子里一片混乱,在床上辗转反侧。他已经失去了可以说是所有的亲人,父爱、母爱……这些都可以不要。但事到如今,他唯一不能失去的就是卢弘。
    希望今晚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们能好好谈谈。
    心乱如麻的辛子濯也睡不着了,干脆翻身起来,坐到书桌前开始看书。一开始就是想转移下注意力,后来就是真的开始做起卷子来,一转眼天已经亮了。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辛子濯拿起来,看到屏幕上有条短信,是卢弘发来的:
    [子濯,我今天有个发传单的兼职,先出门了,晚点儿结束了再给你电话。]卢弘五年前出了事儿后就辍学打工去了。其实他要是自己找个包吃住的工作,活得说不定会比现在轻松很多。但当初宋梦坦言无法再承担卢弘这一份生活费的时候,卢弘差点跪下来求她不要赶自己走,并且还表示自己不光可以负担自己的生活费,还愿意把多出来的钱拿来供辛子濯读书。
    辛子濯刚想出房间告诉卢弘自己其实没睡着,就听到外头防盗门“砰”地合上的声音。卢弘已经走了。
    于是辛子濯只能拿起手机,去了一条短信:[我知道了。]那边儿没想到短信回得那么快:[出门声吵醒你了?]
    [没,我后来就没睡着,看书呢。]
    [那就好,也别总看书了,伤眼睛,别忘了吃早饭。]
    [好,你也是。]辛子濯伸了个懒腰,也觉得眼睛有点酸。他看了看钟点儿,估计这会儿已经有小摊贩们出来卖早点了,就从衣柜里找了衣服外套穿上。走到门口他又感觉到兜里的手机振了,赶紧拿出来看,却不是卢弘又回消息了,而是“小胖”昊逸。
    [哥们儿,救命!我又来求辅导了!]
    说来也巧,昊逸小学的时候和辛子濯在一个班,初中因为搬家去了另一所地段学校,两人足足三年没有任何联系。结果呢,高中又和辛子濯一个班了。只不过辛子濯考上商平高中这个市重点是真的有实力,昊逸则是实实在在地撞上了大运。
    上了高中后辛子濯就一心学习,其余娱乐活动几乎是一概没有,平时也不怎么乐意和人交流,导致至今没什么亲近的朋友。而昊逸呢,一直挣扎在挂科的边缘线,重点高中里的学生都当他是塞了钱走后门进来的,特看不上他。一来二去,以前认识的两人就成了关系比较好的哥们儿。
    [在哪儿?]
    [迎冬路那个麦当劳]
    [行,那中午见吧。但先说好,我今天下午有事儿,随时可能得走。][行行行,你出力你是大爷!见面再说啊!]
 
    7
 
    今年冬天特别冷,城市里已经下过了一场大雪,积雪都没化干净。辛子濯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把头低着埋在外套的立领里。
    他昨晚没睡好,吃完早饭回到家里还不到八点,于是睡了个回笼觉,一直睡到将近十二点,才拿着卷子和作业往包里一扔出门。迎冬路离他的小区走路也就十五分钟左右,他今天因为外头空气冷得难受,走得还快了点儿,十二点零五就到了。
    进门后总算能拖了厚重的外套,好好喘口气儿,辛子濯刚把拉链拉下来就听到右手边儿尽头的沙发座传来呼叫他的声音:“这边儿!”昊逸挥舞着手,本来就挺圆润的胳膊被包裹在厚厚的毛衣里头,显得更圆了。
    辛子濯三两步走过去,一边儿脱外套一边抱怨道:“今天真冷。”
    “可不是吗!我出门鼻子都要冻掉了!”昊逸心有余悸地摸摸鼻梁,把餐盘儿往前一推,“刚我点的时候帮你也一起点了,快吃,吃完赶紧救救我吧!”说着他从书包里抽出了一大叠卷子,数学物理化学全都有……
    辛子濯当年家里出的事儿昊逸都知道,但平时他从来不提,只是这种时候不声不响地先一步来,顺便帮忙付了钱。辛子濯心知肚明,也挺感谢他的,只是从没拿到明面儿上提过。
    他一手拿着麦乐鸡块儿吃,另一只手腾出来去看昊逸的卷子。全部科目基本上就是在六十分上下徘徊,能不能及格全看缘分,红叉看得辛子濯都觉得晃眼,不禁叹了口气:“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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