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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当时不是那麽紧张，如果能多关心留意一下千浚，就会发现他的表情很奇怪，声调也怪怪的。

 

千浚打完电话挨著我坐下来，紧闭著眼睛一言不发，似乎很疲累的样子。

 

「怎麽样？」虽然不忍打扰却按捺不住自己的心焦。

 

「半小时内会有车来接我们去离这最近的D？S有交易的港口。」

 

「车？」

 

「D？S是我外祖父家族旗下的产业。」

 

千浚张开眼，似乎不愿意再多说下去，眸子里鳞光闪烁，像映照著月光的泉水，平静而美丽。「我可以抱抱你吗？」

 

「千浚？」

 

「只是单纯的抱抱，不会做什麽的。」

 

微微直起身子然後歪向他那边，由於我们是平排坐在一起，电话亭里又挤，只能半躺著靠到他怀里，千浚用风衣裹著我。虽说午夜的气温下降了很多，但有他的体温包围著，感觉真的很温暖。

 

「洛洛知道为什麽我总是喜欢这样抱著你吗？」

 

「为什麽？」

 

「一个人的後背是最没有防备的地方，能愿意让一个人从後面抱著你，说明你愿意把自己交负给这个人，让这个人守护最弱的地方。就是因为洛洛肯一直这样让我抱著，所以才有勇力坚持到现在……我受不了，也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日子……」

 

二十分锺後。

 

一辆全身漆黑叫不出牌子的跑车无声地滑到我们面前。

 

车上一个二十来岁穿得像暴走族的青年，头发像泡发的快餐面般卷曲竖立著。他举起一只手，用法语大声地跟千浚打招呼。

 

「这是我堂哥Waco，一个有点白痴的飙车族，别理他。」千浚跟我解释著，又用法语跟他堂哥说话，似乎想要他从驾驶坐上下来。

 

「我亲爱的堂弟，用中国话说这是不是叫过河拆桥？」

 

咦？！

 

我吃了一惊，这位堂哥居然说得一口纯正的中国话！

 

「我的爱车可是特别改装过的，要不是看在亲爱堂弟开金口的份上我可不会让它出马，你还是乖乖坐後面吧。至於你这位达令倒是可以坐我旁边。哈哈哈……」Waco一边笑著一边不忘用手扶扶夸张的爆炸头。

 

「你这混蛋！」千浚作势就要揍人，我赶紧从後面将他架住。

 

「好啦好啦，你们要打架改天，现在还请Waco先送我们去港口吧。」

 

好不容易才把千浚拖进车後坐，然後我也跳了进去。

 

Waco还真不愧是飙车族，在时速近两百公里下，大约十分锺就到了。但我希望再也不要坐他的车。我和千浚在车上一直紧紧抓著彼此，祈祷不要被那种突然的甩尾或者刹车给甩出去。

 

「谢……谢……」站在地上还是晕晕乎乎的，千浚也脸色发白好不到哪去。

 

「这原本是个很小型的货运港，由於D？S公司最近有几单大业务全在这靠岸，才勉强显得有点人气。」堂哥一手关车门一手捋著头发，夸张的快餐面假发变成了柔贴的粟色长发，跟原先的千浚很像。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Waco今年二十一岁，未婚，达令呢？」堂哥向我伸出手。

 

「收起你的脏手！」千浚想也不想就一掌打下Waco的手，「你司机的责任尽到了就快滚回去吧。」

 

「怎麽说我们也有五六年没见面，不要这麽冷淡嘛。」Waco嬉笑著欣赏千浚生气的表情。

 

如果是平时，这两个人再怎麽吵都不关我事，但现在时间跟场合都不对，我已没有力气去当这种小孩的保姆。

 

「适可而止！」将他们扯开来，「全给我呆在这，我自己一个人去看看。」

 

「不行！」两人这回意见倒统一了。

 

在港口调度处Waco凭著D？S公司总裁助理的身份很容易就拿到了一星期进出船只记录，客轮的只有两艘，一艘已於昨天中午出港，另一艘是从香港始发的‘京华’号，私人性质的中型游轮。

 

我们决定一起偷爬上船去查探，正面去是肯定不行的，这是私人游轮，被发现抓起来送警局可不是好玩的。但是这种大冷天要在水里游上两百米潜到船的另一边不是件容易的事，最大的问题──我不会游泳，要一手搭著千浚，一手搭在Waco身上由他们带过去。

 

气温大概只有七八度，但水不似想象中刺骨，甚至比空气要暖和点，只是这身湿湿的待会就算上得了船又要怎样不留下痕迹呢？唉，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但我更觉得用傻子军团来形容我们比较贴切……

 

游到船尾，好运地发现在发动机边上有条粗大的缆绳垂到水底。

 

「洛洛先上去吧，我们在下面托著你。」

 

「好！」冲千浚一点头，勉强抓著绳子爬上去，粗糙的绳索把手磨得生疼，快到船沿时手滑了一下，差点又掉回去，好在一双手从上面抓住我手臂并拉了上去。

 

「啊？Anson？」船尾不知什麽时候站了好多人，那个对我伸出援手的正是Anson.黑色风衣在风中略略飘起，一贯坏坏的笑容挂在嘴角。在人群中还有零，小信，玛丹娜，更多是不认识的人。

 

「云云，太感动了，居然飘洋过海来追我。」Anson说著一把将我抱住，也不管身上的水会不会弄湿他的衣服。

 

「呃……Anson……」这中间不是他搞错就是我搞错了，可是，也用不著表现得这麽激动吧。

 

「真是爱死你了！」Anson突然热烈且霸道地吻上来，跟本就没容我反抗。搞什麽，今天怎麽尽被男人吻，而且都在莫明其妙的情况下。

 

第17章

 

「你这王八蛋放开洛洛！」千浚一上来就看到这种冲击性画面，大嚷着让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两个保镖样的人第一时间冲过去把他架住。

 

「多谢你的盛情款待。」 Anson放开我，对身后一个穿得很绅士的老头说道，「恕我先行告退，下次回香港再会吧。很久没见到我的亲亲，迫不极待地要跟他亲热一番呢。」 Anson故意隔着我湿透的衣服在胸口摸了一把。

 

绅士老头盯着我们看了几秒，黑色的眼珠里暗潮涌动，似乎在分析Anson提议的可行性。最后挥挥手，示意众人让开一条路。

 

Anson环着我肩头，脸上保持微笑，骄傲地穿过人群。身后零扶着小信慢慢走着，然后是玛丹娜，千浚因为不合作被两人架着走，Waco在一边双手抱胸看好戏。小信身上披着零的外套，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转而看Anson，总觉得他的笑容哪里有点奇怪。

 

我们坐进一辆加长奔驰，玛丹娜跟着钻了进来，然后千浚和Waco也被保镖塞进来。司机发动车子，开得飞快。Anson靠在我肩头上一动不动，试着呼唤他也未见答应。千浚、Waco和玛丹娜坐在对面，一脸忍隐的表情看着我们，也不多说话，我开始紧张起来，瞬间，不好的念头争先恐后地浮冒。

 

凑近Anson的脸，他却突然张开眼睛。

 

「云云把湿衣服脱下来，不然会感冒的。」

 

「笨蛋！要担心的人是你自己吧！」

 

手摸到Anson胸前的衣服湿湿的，有点黏稠，就着路灯射进车里的微弱光线，看到手上一片殷红。

 

「不要说话！」又是这样，这么严重的枪伤刚才他居然可以保持微笑，到底要靠怎样的毅力……

 

将他外衣脱下，里面的白衬衣染红了大半。我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不是说已经强到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了吗？怎么又变成这样！」

 

玛丹娜不知从哪里拿出个医药箱，取出卷纱布递给我。还是女人比较心细，就算没伤到要害，失血过多也会让这家伙挂掉。

 

「小伤，不碍事。」 Anson一直盯着我的手，就像住在深山里的人第一次看到头上掠过飞机时的惊讶与专注。「云的手指还是那么漂亮。」

 

好不容易把布条打个结，待抽回手，却被Anson抓住。

 

「又是那个老头，我是不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了？」

 

愣了一下，一丝奇怪的感觉从脑里飞快滑过，快得让人几乎发觉不到。

 

「我认识的Anson是从来不会对自己犹豫的。」

 

「是么……」Anson微笑着，然后闭上眼靠在我怀里。「回酒店！」他给司机下着命令。

 

酒店顶层全部被Anson包了下来，各出口及可能会被人潜入的地方都有人把守着，就连打扫的服务生未经许可也不能进入。我们正位于这顶层的一间总统套房，最里面的房间，玛丹娜正给Anson作急救处理。

 

这时我才知道，玛丹娜原来是同Anson一起长大的影使。影使是从来不被外界知晓，身份极为特殊的保镖，他们一般在四五岁因各种原因进入黑帮，然后是训练再训练，以隐蔽的身份渗入社会各界，随时听侯差遣为主子抵挡外来威胁和解决麻烦。影使一生只服从一个主子。单从这方面来说跟日本的武士很像。

 

影使的事是两年前偶然得知的，船上遇到的绅士老头是Anson的叔父，记得不为了什么原因，反正是跟利益扯上关系，之后两人就开始了帮派内的火并，都想把对方置于死地。一次几个小混混在放学路上用枪逼着我跟他们到一个破旧仓库，那次差点要了我跟Anson的命，最后是个叫翎的少年以种近乎自残的方式救了我们，若不是亲眼看到，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相信有人会对自己做这么残忍的事。

 

「零，告诉我事情经过。」

 

「这个……说来话长。」零将手指插入那头红发中，轻轻梳理着。「就从我从酒店出来开始说吧。」

 

「话说当日从酒店净身出户后，想找个人依靠，不自觉就来到了Anson下榻的地方，刚好遇到大少爷出门。凭着当娱记时的敏感，虽然相隔甚远也嗅到大少爷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于是我决定做回福尔摩斯来个英雄救美，不料大少爷也是去救美人的。唉，那就帮大少爷把美人救回来他也会对我感激涕零以身相许吧，谁知道在我离开的那么一小断时间里，少爷居然被个老头伤了，这就叫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啊……」

 

「Anson怎么受的伤？还有，老头为什么放过我们？」努力跳过零引经据典以及乱用的成语，挑出句子中有用的信息。

 

「我要是看到的话还会让大少爷受伤吗？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主动权就跑回Anson手里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也看到啰。」零踱到一个有点像用来装饰的酒柜前，从里面取出一只水晶高脚杯，随手挑了瓶红酒开启，为自己斟上，一仰脖子喝了下去，突起的喉结上下滑动，并发出满意的咕嘟声。

 

「原来如此……」大概是老头用了同样的手法把小信绑了去，但是对于Anson的能力我从未怀疑，因为他跟我一样，是对死亡有着向往和眷恋的人。

 

「……洛洛真厉害。」千浚突然抱住我，「他说的话居然能听得懂喔。」一脸崇拜地，然后又有点坏坏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