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腹黑养了一只傻白甜 作者:carrotmi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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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宥手握大长砍刀,将羊砍成了若干大块,一股焖香从里面散了出来,白气袅袅,热气腾腾。那香气浓郁得仿佛能浸透人的味蕾,换做是其他任何的煎煮烹炸,恐怕没有这股生腾腾的野气。
“这个时候怎能没有酒?”孟桂山大声一喝。
小厮上了酒,孟桂山和赵宥一人抱起一坛子,撞了一下便单手提起,仰头往嘴里倒,任凭酒水留了满口满脸,只图一个爽快。
他们在西北行走,习惯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日子。到了中原之后,难得有这样豪迈的日子。
许白看着他们这样喝酒的方式,便想起了当初齐昊和马帮曾经在魏文书家呆着的那段日子。可能因为都是行走西北的缘故,马帮汉子们喝起酒来也是直接端着酒坛子痛饮,喝了酒之后又大声嚷嚷,闹腾得很。
二爹他们之前过得便是这样的日子吗?想到此,许白便觉得他能那么细心耐心地对待自己,当真是托付了一片心的。而自己对他,也算是没心没肺了……但现在即使想弥补,人也已经去了。
他不禁看向吕益的方向,只见吕益斟了一杯酒在细细啜饮着。
说不介怀是不可能的,锟金是吕益杀的,这是许白心中的一个结。其他的许许多多的结可能都可以解开,唯独这个……是一个死结,解不开的。
那天耳鬓厮磨的时候,吕益看到了他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玉佩。锟金的半块和他的半块黏在了一起,变成一个完整。
吕益看着心中不悦,想让他摘下来。他不愿摘,只拿手捂着甩到了后背去。吕益心里尽管不甚爽快,但情/欲当头,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作罢了。
现在这块血沁的玉佩,成了锟金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也成了他对锟金唯一的念想。
愣神的片刻,赵宥和孟桂山已经喝过一轮了。
孟桂山又举起一坛酒,朝着杨正卿示意,似乎在是挑衅。
许白看向杨正卿的时候,一不小心四目相对,才发现杨正卿竟一直是在看着他的。现在被撞见了,杨正卿便收起目光,转而看向孟桂山,接受他的宣战。
两人又是一人一坛地比拼了起来。
许白看向吕益,吕益的半张脸在忽明忽暗的篝火之中,隐藏得讳莫如深。
过了十五之后,年便是算过完了。各个武行开始了日常的CAO练。
许白开始学着管理后勤采购的事务。冬天要管购棉衣,夏天要管购草鞋,CAO练要购刀戟,平日还要柴米油盐的开销。大大小小的事务一点儿都不比绸庄的事务轻松。
而这些物资,仅靠蜀中的提供尚不能足,所以需要从外省调集。大批征调过于显眼,故而需要各种伪装,各种障眼法。负责这些运输事务的人名叫董宁。
董宁是赵宥在胶东的私盐贩中收编的一个学问最高的人,乡试考中了秀才,又练得一身好功夫。放着仕途的道路不去走,反而过上了草寇生活,答曰,读小说演义读得多了,对走南闯北的生活很是羡慕,故而身体力行。
许白学了做账之后,要考察实务,便由董宁带着四处查看。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们干的虽说是不起眼的活计,但若真打起仗来,可是顶顶重要的。”董宁二十岁出头,还是活泼好动年纪,给许白介绍的时候,一窜便窜到了一车粮食的上面坐着。
那粮食整袋整袋地被码在平板车上,用麻绳捆扎好,又在外面覆盖了层层的干草作掩饰。从外面看就像是运输了一车干草一样。
“这些运粮的麻袋要拿稻草掩着。蜀地少草料,所以经常需要从外面运些草料来,这些粮食伪装成草料运进来,以掩人耳目。”董宁道:“当然,守城的官兵我们也都贿赂了些好处,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知我们是要拿大批粮食造酒,却不知我们是在这里养兵。”
只要守城的士兵扒开干草堆,便可看见里面封装的麻袋。若再割开了麻袋,里面淌出的便是白花花的稻米。若是官兵没有察觉,除非是官兵眼瞎了。
有钱能买睁眼瞎倒是令当别论。
但王琛所有的米铺户已经被朝廷查封了,吕家既然没了粮食的业务,又从哪里购入这么多粮食呢?许白突然想到,于是便问:“这些粮食是从哪里购入的?”
董宁道:“这个得问吕少爷了,我负责跟一个名为侯义的掌柜的交接,只管将他提供的粮食运进来。”
“那这个侯义也厉害,居然能调拨这么多的粮食,而不露痕迹。”许白赞叹道,虽然吕家家业已败,但能得到像赵宥、孟桂山、侯义、董宁这样的能人来做事,可见少爷依然是得人心,吕家依然是大势未去。
“我也觉得侯掌柜厉害,三年多来,每隔六天调一次粮食,每年要调两千余次,侯掌柜居然没出一次差错。时间、斤两、交接……全部都没差错,我也是佩服。”董宁忍不住夸奖起侯义来,当然,他也不忘夸奖自己一句,“我也是没出过差错。”
许白笑道:“那是,董兄辛苦。”刚说完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你是说侯义自三年前便开始负责往蜀中调运粮食了吗?”
“是啊。”董宁点头,“大约是三年前,开始在蜀中练兵的时候,我便一直是与侯掌柜交接的。”
如果是三年前的话……吕家的米铺户还掌握在王琛手里,而且李执应该也在米铺户埋伏。那么这么大规模的粮食调运,李执怎会不知情?
李执每日都会彻查王琛的账目,不可能三年间都没发现这定期的粮食调动,而且若是发现了,这次既然能查抄了吕家所有的米铺户,没理由单单留下侯义这条线……
难道是李执有意留下了侯义,为的是找到吕益的屯兵吗?
不对,不对,如果李执顺着侯义这条线索摸过来的话,早就应该知道吕益在蜀中屯兵,不会让他发展到十万兵马。只要跟踪侯义和董宁的这条运粮路线便可以查过来了,毕竟那条轨迹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如果李执知道的话,他不会抓不到吕益。而且许白记得入蜀的那一路上,赵宥得到过消息,说是李乾已经查到了空隐寺,并且已经派兵出城寻找了。他们找了一路,后来又没了音讯,想必是无功而返。
所以李执应该是不知道吕益藏兵于蜀中的。
既然李执不知道吕益藏兵于蜀中,便证明他不知道侯义和董宁往蜀中运粮的这条线索。
为什么李执会不知道呢?
第一个可能,是王琛早就察觉了李执在暗中查账目,所以让李执看的是三本假账。李执从那三本账目中看不出来有这么大规模的粮食调动。
第二个可能,是王琛也被蒙在了鼓里。真正在背后CAO纵一切的……是那个叫侯义的人?
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吕益都不可能不知情。
所以……从三年前开始,吕益便知道李执是御史台的人。从三年前开始,吕益便做好了吕家会被抄家的打算?
许白这番推测下来,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又是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许白想到了吕益在他来江南述职的时候,递给他的那封信。那封信写着“我于城西空隐寺中等你”的藏头信。
那封信写于一年半之前。那个时候,吕益已在蜀中布置了一年之久,料定了吕家会被抄家,并且也料定了他会逃出来与他会合。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你永远不知道他已经计算到了哪一步,你永远不知道他现在所做的是真是假,你永远都是被他利用、被他CAO纵、被他控制着……
吕益实在是聪明得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许白的推测可能有些突兀,把他的思路重新理顺一下。
☆、58. 反击(一修)
吕益竟然能将这么大一个计划埋藏在心里三年之久,并且从未跟他说过。
为什么不告诉他?连一个字都没有提起过?
为什么……许白只觉得心脏仿佛抽痛了一下。
“如果从三年前便开始谋划了,为何我不知情……”许白喃喃自语道。
董宁听到了,以为他是在说与侯义接头调粮的事,便安慰道:“你也是最近才调过来的嘛,没有老兵跟你说过也不奇怪,现在不就知道了吗?”他以为许白是入伍的新兵,刚刚才被分配到了后勤这边。
不听不要紧,听了这句“安慰”之后,许白不由得生起气来。自己跟了吕益那么久,到头来知道的情况,竟然跟一个入伍不久的新兵是一样的。或者可以说,他对蜀中的情况,完全不知情!
吕益的这张网到底铺了多大?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等等,莫非吕益是有意不让自己知道的吗?
许白想起来吕益最初说是要将一个新生意交给他打理,那个新生意可能是杂铁的生意。但后来吕益又变了想法,说杂铁的生意不好做,改为让他去江南熟悉绸庄的生意。
吕益转变决定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从那时开始,便是策划要将西北走私的杂铁,陆陆续续运到蜀中,为谋反积蓄物资。
但另一个原因,是不是想瞒着他,不让他知道在蜀地养兵的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吕益为什么要瞒着他?是怕他走漏了风声?还是怕将他卷入其中?
难道是因为吕益不信任自己吗?
许白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吕益了……可能是吕益将自己隐藏得太深,他从来都不懂罢。
所有的一切,吕益瞒着他也好,吕益告诉他也好,吕益让他离开也好,吕益让他过来也好,主动权全部都在吕益手里。
分明那么喜欢他,却仿佛无法走进他的内心一样。吕益是那个攥着线头的人,不仅攥着整个阴谋的线头,更拿捏着二人关系的线头。
他是绳子另一端拴着的一个风筝也好,棋子也罢。只有当吕益拉着线的时候,他才能靠近,而当吕益放下线的时候,他便被吹走了,便被置于高阁了。
许白攥紧了拳头在微微发抖,气愤、愤怒、埋怨……这些情绪通通交织在一起,连肩膀都在颤抖着。
董宁见他半天不说话,低着头,肩膀在微微地耸动着,以为他不舒服,急忙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要不要坐下歇一歇?天太热了,是中暑了吗?”他伸手去摸了摸许白的额头,却无意中摸到许白眼角的一片水迹。
许白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是满脸泪痕。为了不哭出声,他紧紧咬着嘴唇,但悲伤却不可抑制。
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也恨吕益把什么都藏在心底,什么都不说。
一想到吕益不把这些同自己说的原因,可能还是因为自己不中用,不可用,便更难过,也更气愤了。
“把刀给我。”许白抹了抹眼泪,对董宁说。
董宁一脸抗拒,下意识地把手握在刀柄上,“你别乱来。”
“给我!”许白以为自己从来不会粗鲁,不会动怒,但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他挥开董宁的手,抽出了那把刀,朝仓库一角堆积的稻草堆砍了过去。
“吕益你这个大坏蛋!”许白一刀下去便把成捆的稻草都砍散了,再一刀将那些稻草全部斩断,草屑四散纷飞。
“你这个大坏蛋一直瞒着我!不跟我说!”许白砍着那堆稻草像在砍着吕益本人一样,“你当我是小孩,当我是玩具,我是你养的就要听你的?凭什么?不干了!坏人!还瞒着我!不告诉我!当我是三岁小孩子!”
董宁看着漫天四散的稻草屑子,目瞪口呆。
“嫌我不中用是不是?嫌我嘴巴不紧是不是?罗叔都知道的事情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许白一边砍,一边哭,一边怒骂,“你教我的不要相信任何人……好!我不信你了!我不听你的了!让你瞒着我!你这个大坏蛋!”
董宁看着那些稻草被剁成四截、八截、十六截……心想,这是多大的仇啊?如果是一个人被这么剁着的话,估计都成肉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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