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怀不乱 作者:明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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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警官惊慌起来,支支吾吾的说道:“我们不知道他是傅先生,怕他是共 党……”
孟青顿时大怒,骂道:“他若是共 党,那我也是共 党了?我不是共进会的,是不是也算共 党?”
小警官哪里还敢答话,慌忙的把门打开,孟青又急又怒的走了进来,见他躺在那里,大吃了一惊,问说:“这是怎么回事!”又用手试探他的额头,大约是觉着冰凉,气得浑身发抖,将他架了起来,搀扶着要出去。小警官伸手想要帮忙,孟青骂道:“滚!”
小警官跑去给他们开门,不住的发抖,见他们出了门,便哀求道:“孟老板,我真的不知道是傅先生……”
孟青忍着火气,低声的说:“那个女人到底什么来路?若是共 党,今天的事情就算了,你也不许同别人声张,别说三爷认识她!知道么!”
小警官连连的应道:“知道知道!”
孟青走出去两步,又回过头来,说:“她若真是共 党,对外不许用她在舞场里的名字,不许公布她是哪个舞场的,你知道么!”
小警官愣了一下,头如捣蒜一般,连连的点道:“不会不会,不会让她跟傅先生扯上关系的!”
孟青单手搂住傅玉声的腰,另一只手取了钱包出来,丢给小警官,说:“记得我说的话。”
小警官又惊又喜,连忙捡了起来,应声虫似得说道:“记得记得!孟老板的话我一个字不漏都记得!”
孟青这才半扶半拽的将他带出了看守所,傅玉声被他搂得极紧,觉得这姿势太过古怪,却也不好就这么醒来,只好生生的忍着。又想,不是说给我家里打电话么,怎么来的反倒是他?
孟青是坐着黄包车来的,上车以后就着急的同车夫说要去英租界的西人诊所,傅玉声听他这么紧张,实在装不下去,只好坐起身来,歉疚的说道:“孟老板,其实不必了,我没甚么事的。”
孟青吃了一惊,连忙松开了手,一双手不知放哪里才好似得,一张脸憋得通红,看他神色如常,才埋怨道:“三爷,你什么时候醒来的,怎么也不吭一声?”
第48章
傅玉声看到他们这辆黄包车旁边还停着一辆黄包车,跟车夫站一块儿的那个人不知怎得看起来有几分眼熟,便只是笑了笑,没有吭声。孟青明白过来,同那人说:“你先回去吧。”
那人站在一旁还有几分局促,得了这句话,便说孟老板那我先走了,就转身离去了。只留下身旁黄包车和车夫。
傅玉声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低声的说:“哪里有一出了警察局的门便醒来的道理。”
孟青一时无语,犹豫片刻才说:“我先送三爷回去吧,夜里太凉,别又病了。”说完便将原本放在车上的一件大衣披在他身上,不放心的问说:“三爷,我看你脸色不大好,真的不去看看么?”
傅玉声听见那句‘别又病了’,便忍不住多看他两眼,口里说道:“没什么,就是累得,回去喝些热汤便好了。”
心中却似乎有些明白了,为甚么来得不是大哥,反倒是他。
他问道:“你来的时节,不曾遇见我大哥么?我听他们说要打电话去家里。”
孟青有些意外,愣了一下,说:“那我送您回去哪里?”
傅玉声想,果然不是大哥找他过来的,便说:“回我那里吧,”同车夫讲了他的地址,又对孟青说:“这样晚了,不如你到我那里去,我也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我得了几瓶好酒,听说是十年的,原本就想要送你。”
孟青就笑了,说:“我原本就要送三爷回去的,三爷说了这句话,倒好像我是为了酒才要送三爷回去似得。”
他坐上另一辆空车,同傅玉声说:“三爷,大衣裹紧些,夜里凉,您小心些。”
傅玉声被他这么仔细的嘱咐,便觉着不好意思,又觉着十分窝心,含混的嗯了一声,不由自主的将大衣裹了裹紧。
夜里的风果然有些凉,傅玉声在路上就忍不住觉着发冷,心里便十分感激孟青,想,若不是他这样的心细,只怕回去又要不舒服了。
到了家里,他头一件事便是给傅公馆挂电话,才知道警察局那边已经同傅玉华通过了电话,一通致歉,说是抓错了人,已经被孟老板带走了云云。
傅玉声不由得好笑起来,说:“若不是孟老板,我这时候还在看守所里装病呢。”傅玉华叹了一声,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时半会儿怕是说不清楚了。你先好好的歇着吧,明早我再去找你。”
傅玉声应了声,便挂了电话。家里开着热水汀,十分的暖和,这时厨房里的热汤也已经烧好了,又照着他的吩咐弄了几样小菜端了上来。外面夜色深沉,房间里却暖融融的,带着热汤的香气,方才夜里的冷风仿佛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傅玉声请孟青坐下来,孟青只好顺着他的意思,撩起长衫,笔直的坐在那里,抬头看他时,两人的目光正巧撞在一起,孟青便连忙转过脸去,有些着慌的说道:“三爷,你早些睡了吧,这一天从早到晚的,难道您不累?”
傅玉声眼底都是笑意,坐在他身旁,说:“那也不能失礼。孟老板辛苦了,吃点酒,吃好了再睡。”便把来时路上说过的酒拿给他看,颇有些得意的说道,“这个是玉和泉的老酒,老板同我说了,这个怕是能有十几年呢,若是别人,他是不卖的。”
孟青忍不住露出笑意,看了看,摇头说,“三爷送我这样好的酒,我怎么舍得喝?还不如三爷留着送给别人呢。”
傅玉声不以为然,说,“酒么,就是要喝得呀。若是不喝,供起来,难道看就看饱了?”又说:“送给别人就糟蹋了,还是要送给孟老板的。”
孟青的脸微微的泛红,似乎很是高兴,便笑了起来,也爽快的说道:“既然三爷都这么说了,那就打开喝吧。这样的好酒,三爷也稍微喝一点,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孟青站了起来,仔细的将酒打开,给他倒了半盅,犹豫了一下,又不肯给他了,说:“还是热一热再喝的好。”
傅玉声并不当回事,想要拿过来,孟青却不放。这酒盅大,被他握紧了,还当真不好拿走,傅玉声看他一眼,突然就笑了,说:“孟老板。说起来,你怎么知道我被人抓走了?”
第49章
孟青手一抖,便有些慌了神,傅玉声趁机捉住他的手,笑着将酒盅取出,说:“孟老板,你前些日子说你有事要忙,我就信了你,一直没去打扰你。我今日若不是被人抓去看守所,只怕连孟老板的面也见不上呢。”
孟青被他掰开手拿走酒盅,神情很是尴尬,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烦躁起来,半天才轻声说道:“其实已经都忙完了,原本想找三爷的,可实在是看三爷总是忙得很,也不好打扰了三爷的兴致,就没来拜访。”
傅玉声愣了一下,回过味来,想,他果然派人跟着自己。又想,那自己干了些甚么,他自然是一清二楚,所以出了事才会这样快就赶了过来。心里也不知是甚么滋味,觉得这桩事其实不该如此的。
便说:“忙也不是我心甘情愿的。我的那位大哥,真是拼命三郎转世,他自己这样也就罢了,逼迫得我也不敢懈怠,再这么下去,我就要熬不住了。”
孟青听他抱怨,便笑了,说:“三爷总是这么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三爷只会躲懒。可我听说三爷厉害得很呢,人缘也好。我前些日子在荣生遇到何先生的伯父,还说起您呢。说您明明生着重病还去董事会,又说如今各处因为西北旱灾闹着棉荒,只有三爷这么有远见,早早就囤了棉,又十分的仗义,不求暴利,为人实在难得。”
傅玉声不料他连何先璧都认得,心里十分的意外。这人是前清举人,痛恨革命,前些年北方复辟闹剧接二连三,何家私底下也颇出了一份力,便是因了这人。这人肯做利华新公司的董事,也是何应敏帮了他一把,不过他也只敢谈谈经济,生怕有所冒犯。不料这人竟然对着别人夸赞他,傅玉声有些不好意思,说:“唉,说那些又有甚么用?纱厂难以为继,工人的薪水我都开不出来了。我这次回去南京,便是把纱厂抵押给银行。我可是熬不住了,这桩事说起来实在是太过丢人,哎,不提也罢。”
他手里的囤棉都是借贷所为,如今已经尽数抛售完毕了。他并不是一个狠心的人,买卖上总是留些余地,因此囤棉转出之事,他要价不高,只求心安罢了。只是想到不久之后市场的棉价将会一落千丈,心里便不由得一阵儿唏嘘。
孟青神色温柔,认真的看着他,说:“三爷为甚么总要这样的贬低自己?三爷人品好,人又仗义,在我看来,这世上能比得上三爷的人简直少之又少。”
傅玉声笑了起来,他如今也知道这个人了,心想,你看我怎么都好,我就是块石头,你也能睁着眼睛给我说成是白玉。
孟青见他不以为意,知道他并不当真,便有点着急,说:“三爷,我是真心的。”顿了顿,问他,“三爷,我识字的,你知道么?”
傅玉声不知他怎么提起这个,便笑着点头,说:“杜鑫见过你抄经,说你的字倒是不错呢,他羡慕得很。”
孟青愣了一下,便很不好意思,咳嗽了两声,不敢看他,有些自暴自弃的说道,“三爷想不到我这样的人也识字的吧?”
傅玉声尴尬起来,想要解释一番,却又听孟青说道,“其实我是在三爷那里识了字的。”傅玉声十分的惊讶,孟青看他神情,便忍不住露出笑意,这才缓缓说道,“三爷那时候在南京给下人请先生,教人念书识字,我也有幸受教,因此认了字。三爷这么开明的人,我在上海这些年了,都不曾见过半个。三爷这样有义气的人,我除了杜老板,也再不曾见过别个。”
傅玉声一时间竟然不知说什么好,孟青趁机便把他手中的酒盅取走,柔声的说道:“三爷,不早了,歇歇吧。”又说,“这酒既然是三爷送我的,那我就替三爷喝了吧。”
说完便用手遮着,一盅饮尽,冲他微微一笑。
傅玉声没料到他竟然偷梁换柱,使出这样的手段来,一时间又好笑又好气,说:“孟老板,你都这样说了,我若是再要计较,岂不是显得我小气了?”
孟青站起身来,赶他回楼上去睡,一本正经的说:“三爷,您还是早些睡吧,我明天请三爷喝酒赔罪,好不好?”
傅玉声原本还想同他多说两句,又听到自鸣钟铛铛的响了起来,无奈之极,只好顺着他的意思走上楼去。到了客房,孟青便要推门进去,傅玉声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吩咐他道:“那你可不许背着我偷偷的走了!”又振振有词的说道,“你这个人说话总是不算数,我担心得很。”
第50章
孟青一张脸霎时间变得通红,却又无从辩驳,又看他笑吟吟的,知道他又在开自己玩笑,便有些着恼的喊道:“三爷!”
傅玉声见他这样不好意思,也不好再逗他,便收起了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还等着孟老板请我喝酒看戏呢,之前不是说好的?这次可不能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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