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告白+番外 作者:简柚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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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明天起,他只用香皂!
把事情都安顿好了,苏誉又用力握了握布丁的胳膊,布丁醒悟:“哦,您要走了?也对,忙了这么久,您是该回去了。张先生,谢谢!”
苏誉望着布丁的笑脸,他在心里无声地说,明天,我会再来看你的。
回去的路上,苏誉的心中,悲伤和自责就像翻滚的沸水。
他为自己没能更早一些发现布丁的困境而自责,如今既然知道了,他就决不能放手不管。
苏誉打定主意,接下来他还要来照顾布丁,他不会过早的泄露自己身份,他不想那么做,只看看今天布丁对岳龄说的那句话,苏誉就明白,布丁根本不想再联系他,更无可能接受从他那儿来的怜悯和帮助。
所以他不会勉强布丁,如果布丁不想理他,那他就不违背布丁的意愿。只要布丁允许这个家政“张先生”出现在他的生活里,那么苏誉就继续扮演这个角色,继续照顾他。
回到店里,已经是营业时间了,看见苏誉进来,小寇和酒吧里的泉子对视一眼,都笑起来。
苏誉一脸没好气地走到吧台跟前,怨恨地盯着他们俩。
泉子抬了抬手:“唷,家政的张先生回来了?”
苏誉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把这么大的事情瞒着我!我该扣你们的薪水!”
小寇无辜地说:“经理,别怪我,我是想和你说的,他俩不让。”
泉子说:“经理,不是我们不让,是布丁不让。他那个脾气你也知道,真要逼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小寇看看苏誉:“经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苏誉闷闷道,“张先生继续上岗。先取得信任再说,等时机成熟,我再慢慢和他说实话。”
小寇点点头:“这是个办法,比囫囵的拉去医院强。”
苏誉将口袋里的乳胶手套扔在吧台上,他利索地说:“我想过了,到时候带他去国外做手术。这方面我会再去查一查。泉子,上回你和岳龄带着布丁去医院,检查报告什么的都还在么?”
泉子点头:“在。在岳龄那儿,他上礼拜才拿去给同济的医生看过。”
“都给我。我要去好好打听一下。”
第二天,苏誉又跑去了布丁那儿。
这一次他学乖了,没用须后水,更没喷古龙水,香皂也不用原先的进口皂液,换了两块六的力士。身上更是不敢沾一点旧日的气息,他还特意买了些新衣服。
他在手机上装了个语音软件,按着手机,语音就能说话,让布丁知道是“家政张先生”来了。布丁听见他来,非常高兴,高兴又不安,岳龄打电话给他问情况,他嘟囔着说,岳龄这得花多少钱啊!
岳龄笑嘻嘻地说不贵不贵,家政中心还得感谢布丁照顾他们生意呢。
苏誉这回没再做菜,他也知道自己手艺不行,索性请店里的厨子做了好几个荤菜,布丁就愿意吃肉。
冬天还没过去,布丁这破屋子非常冷,苏誉又买了取暖器,他叫岳龄和布丁说,“张先生”有风湿病,怕冷,所以干活的时候喜欢环境暖和一些。
每天临走之前,苏誉还会烧一壶热水,给布丁烫脚。因为布丁常年末梢循环都不好,一到天冷了就手脚冰凉。布丁被他照顾的舒服又糊涂,他觉得有点过头了,但岳龄却一口咬定,这都是家政服务的范围。
时间长了,苏誉也知道了,布丁并不是每天坐在家里发呆,他会做一种手工活来换钱,是将长长短短的竹签子编起来,编成小猪小鸡小鸭的模样,然后再拿去上了彩漆,就可以往外售卖——布丁只把做好的雏形交出去,专门的公司收了之后再上色。
可想而知,这种手工活很便宜,赚不了多少钱,那点生活费就真的只够吃面条的。
有时候,苏誉坐在一边,屏气凝神看着布丁做这种手工活,看他那灵活的手指在竹签之间穿来穿去,一个玩具雏形慢慢出现在布丁手里。
布丁知道他在看,于是他笑道:“张先生你有子女么?”
苏誉无法回答他。
“要是有孩子的话,拿一个回家玩吧。”布丁又说,“只可惜还没上色。不过上了色就贵了,七八十块一个呢。”
……可是布丁做了三个才能得十块钱。苏誉忿忿地想,女干商!
有时候,布丁的手会被锋利的竹签边缘划伤,苏誉看见鲜血冒出来,唬得慌忙去拿药,又是喷剂又是药棉包扎,弄得布丁都笑起来。
“没关系,不用包这么严实。我早就习惯了,不疼的。”
苏誉握着他的手,眼睛发潮,心里一阵阵的揪着疼,他真想和布丁说,别受这份罪了!这就跟我回去,我给你把眼睛治好,你回店里来陪着我,往后你爱干什么干什么!
可他,又不敢。
他连哽咽都不敢出一声。
从岳龄那儿拿到的检查报告,苏誉找了熟人,送去给了一个业界知名的医生看过,对方也说,情况比较棘手,肿瘤长的位置太危险,不管主刀医生多么优秀,手术总是存在一定风险。
“而且国外这方技术确实更成熟一些。”
对方这一句话,让苏誉定下了送布丁出国手术的决心。可是他也知道,目前这种情况下,想劝布丁跟着他出国手术,布丁是不可能同意的。
可是,一直这样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那天,苏誉揣着满腹的愁绪来到布丁家里,以前每次都是他敲门,布丁来给他开门,但是这次他敲了半天,没动静。苏誉心里疑惑,索性掏出钥匙自己进屋。
他这才发现,布丁躺在床上,脸颊烧得绯红!
苏誉这下慌了手脚,他手忙脚乱给布丁穿上外套,用力背起他就下了楼。
开车到了医院,苏誉挂了急诊,收费的护士问他“姓名?有无医保卡?”
苏誉努力一张嘴,这才发现胶纸还贴在嘴上!
难怪护士刚才用那种眼神看他!
苏誉扯下胶纸,给布丁挂了号,手续办完,他回到病房,想了想,又把胶纸给重新贴上了。
护士已经给布丁打上了点滴。苏誉守在病床前,他伸手摸了摸布丁的额头,依然滚烫。好在布丁烧得神智不明,刚才那一通忙乱,估计他也没力气去觉察。
一两个钟头后,布丁的烧退下来,人也清醒过来,能讲话了。
他哑着嗓子向苏誉道谢,苏誉不能吭声,也只好隔着衣服,握了握他的小臂。
一瓶药物打完,护士进来给布丁更换另一瓶,她看看苏誉,不由诧异:“你这……怎么回事?”
苏誉有些慌,赶忙站起身来,连手势带比划,布丁在一旁笑道:“抱歉,我眼睛看不见,这位是我请的家政,他也不大方便,没法讲话。”
护士愕然瞪着苏誉,她一脸的莫名其妙,心想这不废话么!嘴上粘着那么大一块胶带,当然是讲不了话的!
但是看苏誉那瞪眼抹脖子的凶样,护士小姐也没敢多说,只轻轻咳了一声:“打完了来叫我拔针。”
傍晚,苏誉又把布丁送了回去,他甚至没敢自己开车,怕布丁感觉不对,于是找了个的士,给了司机厚厚的小费,并且事先和他说好,不要透露自己嘴上粘胶纸这个细节。
那晚,苏誉索性留在了布丁家里,他叫岳龄和布丁打电话,就说“张先生”非常不放心他,所以今晚会留下来陪着。
幸好,布丁的卧房还有一张行军床,苏誉就睡那儿。
他给布丁喂了一碗粥,又帮他洗了脸洗了脚,这才扶着他,让他钻进被子里。
那晚春寒料峭,苏誉把取暖器开着,小小的卧房被取暖器一烘,温暖多了。
苏誉躺在床上,他睡不着,但也不敢频繁翻身,他的嘴上仍旧贴着胶纸,因为他发现自己太容易就张口出声了。
布丁也没有睡,屋里的灯关了,但是取暖器还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苏誉能看见布丁睁着眼睛,虽然他什么都看不见。
然后,他听见布丁悄声道:“苏誉?你在那儿么?”
苏誉死死把自己定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一声也不敢出!
良久,布丁才轻轻叹了口气:“真奇怪,为什么总觉得是你在旁边?今天在医院也是,好像感觉是你的手在试探我的额头……”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不像是在和人说话,像是在自言自语。
苏誉索性起身,他去厨房,找了个空的金银花露瓶子,倒上了一些开水,回到卧室,苏誉把瓶子递到布丁手里,又拿了棉衣披在布丁身上。
布丁在床上坐起身来,他“啊”了一声:“张先生,谢谢。”
苏誉回到床上,他也坐着,拿棉被围在身上,然后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布丁。
是他最熟悉的五官轮廓,一点都没变,眼角弯弯的弧度,秀挺的鼻子,还有画出来一样的漂亮眉毛……布丁还是那么好看,单单只是瘦了些,但,美依然存在。
“对不起,刚才,把张先生你错当成了别人。”布丁低声说,“都已经认错好几次了,您是不是也觉得不高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把你认成另一个人……你们俩在气息上,真的非常像。”
过了一会儿,布丁又摇摇头:“嗯,也可能是我弄错了,有个人曾经说,如果心里总想着一个人,就容易捕风捉影,一点点相似都会无限的扩大。张先生,说这话的人是我的一个朋友,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叫豆腐,有一个我们共同的朋友死了,那个死了的叫小漆,后来,店里又进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叫阿栗,豆腐总是认错,看见阿栗的背影,就觉得是小漆。他就和我说,是因为他那段时间总是想着小漆,才会把新来的这个小伙子当成他。”
苏誉默不作声地听着。
“我现在,很想他们,非常想。但是我心里最想的,还是那个和张先生你很像的人。”布丁说到这儿,停了停,“那个人是我的男朋友。”
苏誉慢慢躺下来,他静静凝视着屋顶,陈旧的天花板上,有一块形状奇怪的水渍。暗沉沉的发黄,像一个云鬓高耸的女人。
“也不能算男朋友了。是前男友。”布丁说着,笑了一下, “分手的时候,我还和他说了大话,我说我要花个两三年的时间忘记他,再去找个新的。现在我才明白,我根本就忘不了他。”
布丁像是说累了,他也慢慢歪到床上,取暖器热烘烘的光芒正好照着他的脸,布丁睁着一双眼睛,他的脸在那种暗黄模糊的光泽里,显出病弱的憔悴。
“张先生,岳龄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的脑子里长瘤的事?医生说,很难确定病因,也许是内分泌也许是环境污染,都有可能。不过我自己是非常清楚原因的:因为我每天每天都在想,想那个我爱的人,他为什么不爱我?我白天晚上想个不停,时间一长,问题就在脑子里打了结。喏,你看,最后它变成了一个肿瘤,干脆让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干不了,于是留下更多的时间来想这个问题。”
苏誉默不作声的听着,他不由想起海滩上的那个夜晚,那种呼吸都要中断了的无力感,再度汹涌而来。
“张先生,你有没有爱过什么人?你有妻子么?”布丁喃喃道,“你是不是特别爱她?”
深深的夜,安静得空气都显露出淡淡的褶皱来。
“人要是爱上另一个人,就会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等到失去他,就会觉得整个世界都丧失了意义,别人都是敷衍的填补,不屑一顾。脑子里,就会一遍遍的去想他,在幻觉里,用各种办法和他在一起。”
布丁说到这儿,忽然笑起来:“我总是想,会不会走到路上遇见他?那段时间我的眼睛变坏,白天走路都会撞着人,每次我都想,哎呀,不会撞到苏誉身上了吧?当然没那么好运,因为我每次都挨骂,人家说,不长眼啊你!怎么走路的!还有的说,你瞎了啊好好的往人身上撞!我就只好道歉咯,那时候我就想,唉,真可惜,不是他。不过有一次,张先生你知道么?我又撞到了人家,我赶紧说,对不起对不起!可是人家半天没有反应,也没骂我,也没动,就站那儿盯着我。我心想,哎呀,不会真的撞到苏誉身上了吧?可是等我伸手再一摸,哈哈哈,原来撞到电线杆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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