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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怀不乱 作者:明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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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拖拖拉拉的吃完了饭,傅玉声要送,孟青坚决不肯,要他回房去躺着休息,傅玉声只好说:“那你明天几时过来呢?”
    孟青想了想,说:“等中午吃过了饭,廷玉他们睡了,我就过来。三爷早上多睡一睡,我中午早吃一点。”
    佣人就跟在一旁,傅玉声还能说什么呢?只好同他道了别,看着他下了楼,出了门。
    他这一晚上睡着了也很不安稳。大约是白天睡得有些多了,夜里反倒睡不好,还无缘无故的做了许多梦。
    他先是梦到转天的事情。
    他梦到自己在福熙路这里等了一天,却总是不见孟青过来。他派了佣人去问,哪里知道孟青早已经离开了上海。他急得不成,又让人去东台,却不料连东台的老宅里也没有了孟青的踪迹,连房子里的东西都早已经搬空了。他为了打探孟青的下落,四处的问人,骆红花就说:“三爷,你是糊涂了吗?他不过是看你病得厉害,实在不忍心,所以才答应了你。你以为凤萍死了,他的心就会回到你的身上吗?你怎么不看看振玉呢?难道不像他吗?你以为这孩子也是他抱回来的不成?”
    这些话就好像鞭子一样抽在他的心口上。他浑身颤抖,想要辩解两句,说孟青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张开口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小孩子的脸,哪里看得出来像不像谁呢?就算是在东台的时候,他也不曾看过廷玉几眼,这件事上,他大约是自欺欺人的,从来都不肯多想的。
    骆红花嘲讽的看他,说:“三爷,你还是放过他吧。凤萍都已经埋进孟家的祖坟了,这是明摆着的事,他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他不过是感念着你的那一份旧恩罢了,如今不是早已两清了吗?”
    傅玉声又急又怒,拂袖而去。他回到法租界孟青的旧所,里面空空如也,只留下原本打拳用的几个木桩,孤零零的立在院子里。
    梦到了这里,已经太过伤心,模模糊糊的躺倒下来,仿佛睡了一场,又仿佛过了许多年。
    竟然梦到陆少棋回到了上海,察觉了他和孟青的事,一怒之下拔出手枪来,朝他胸口连续射击数枪。他在睡梦之中因惊吓而醒,醒来浑身都是冷汗,后背都湿了。
    醒来时知道是另一个梦,睡着时又从何而知呢?
    傅玉声坐起来扭开电灯,在明亮的灯光之下发了好半天的呆,心绪才慢慢的平静下来。
    他拿起床头的怀表来看,原来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他心里寂寞又难过,若是能够,他真想就这样挂一通电话过去追问孟青,问他梦里骆红花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他会不会象梦里那样不告而别。
    可他到底还是忍住了,若是当真打了过去,未免有些可笑了。
    他同自己说,这梦简直荒唐得可笑。孟青明明答应了自己,还同自己说了那样剖白心迹的话,这怎么能是哄他的呢?孟青并不是那样的人。
    因为做了这两场噩梦,他心里就有些在意,不想再睡了,索性拿了一本书来看。只是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要想起白日里孟青的一言一行。孟青说过的每个字都被他拿出来推敲了一番,仿佛这样就可以印证梦里的荒谬。
    
    第219章
    
    人在白日和夜晚总是有些两样的。在热烈的太阳底下,一切都豁亮明白,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成问题,没有半点难处。
    可到了夜里,四下里都静悄悄的,窗外又是墨色一般的深沉,暗处也不知藏着多少魑魅魍魉,于是许多的感伤和不安就都涌了上来。
    傅玉声夜里睡不着,拿了一册书,也没看几页,反倒想着一宿的心事。天光微亮的时候,实在是困得厉害,才又沉沉的睡了一觉。
    中午快吃饭的时候,佣人过来叫他,傅玉声不料这一觉睡醒,竟然已经到了用饭的时候,就有些惊讶,问道:“上午有没有什么人来过?”
    佣人出去问了一下,回来说没有,又问他要不要下去吃饭。家里因为有傅景园和傅玉庭在,所以中饭吃得早些,傅玉声怕孟青来的时候自己走不开,两个人说话不方便,就对佣人说自己身体还是不舒服,让他们拿上来吃。
    哪里想到他一顿中饭吃都吃完了,还没有等到孟青来。
    傅玉声一个人就有些坐不住了,他在书房里挂了孟青家里的电话,久久无人接听,拨了几次,连接线生都在劝他等等再拨,说是或许主人外出未归也不可知。
    他也忍不住安慰自己,想,只怕孟青已经出来在路上了。心里却很是不安,想,孟青家里还有两个孩子,难道不曾请人照看着吗?
    既然家里有人,为什么不来接听电话呢?
    后来又想,或许两个孩子留在东台不曾带了过来。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慢慢的一个下午就要过去了,傅玉声看着窗外斜斜的日光,愈发的不安起来。孟青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他既然说了今天回来,那就必然回来,若是迟迟不来,必然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他因为夜里做了那样的噩梦,所以今天愈发的心慌,再去拨电话的时候,握着话筒的手心里都有细汗。电话仍是无人接听,接线生在那里同他说话,他也没有听到,急急忙忙的挂掉了,转身就要穿衣出门。
    他这样突然说要出门,佣人也不好拦他,傅景园出去了不在家里,叶翠雯知道了就下楼来拦他,说他还病着,有什么事非要急着今天出门不可?
    傅玉声就说:“我同朋友今天约好了有事情要谈,他这时候还没来,必然是有什么事情,我要去看看。”
    叶翠雯很是不解,问他:“打发个下人去问问就是了,你跑出去做什么呢?”
    傅玉声也是关心则乱,叶翠雯一说,他才想到或许孟青未必在家。只是这个人的下落,他又要去向谁打听呢?韩九,还是骆红花?他一想到骆红花,就出了一身冷汗,觉着今日里的事情,一件件的,就仿佛是要印证他的梦一般,让人心慌意乱。
    傅玉声定了定神,才又说道:“我总要去看看才心安,总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前一阵子中原地区又在打仗,几处军阀通电全国讨伐独裁者蒋介石,之前被蒋介石讨伐的诸人又重振兵马,卷土重来。这一场场的内乱简直没完没了。
    蒋介石眼下人在徐州督战,徐州一旦失守,南京就岌岌可危。
    傅玉声想起昨夜的梦,更是心惊肉跳,生怕陆少棋真的胆大包天,不管不顾的回了上海。
    叶翠雯见劝他不住,就说:“是什么朋友?昨天来瞧你的那位孟老板,不是很有些本事吗?你就麻烦他帮你打听打听呀?”
    傅玉声哎呀了一声,说:“说得就是他呀!说好了中午过来呢,他是最守信的,这会子了都还没来,怎么叫人不担心?”
    叶翠雯不料他这样着急,也有点惊讶,又想到一件事,就拍了一下手,说,“别急,他不是杜老板跟前的红人吗?这几天杜老板那里办着堂会呢,他莫不是在杜府?”
    傅玉声不料她会有这样一个消息,就反问道,“办什么堂会呢?”略想了想,又说:“若当真是为了这个倒也罢了。”
    傅玉声正想着要吩咐谁去打听一下,叶翠雯突然问他说:“听说这位孟老板,替你养着一个儿子呢?”
    
    第220章
    
    傅玉声心口便是一跳。这件事傅景园已经吩咐过了,不许下人乱讲,也不知叶翠雯从哪里知道了的。他随意的说道:“是呀,我在东台认的干儿子,还没行礼呢。怎么,你也要送我儿子一份大礼吗?”
    叶翠雯哦了一声,就说:“你还有这种兴致呢?那什么时候抱过来瞧瞧呀?”
    傅玉声不料她说起这个,他哪里敢呢?就笑嘻嘻的说,“急什么?等你几时送了厚礼,几时再说要瞧的事吧。”
    听他这样说,叶翠雯就笑出了声,说:“怎么?这倒是当姑娘养着呢?”
    傅玉声自己说错了话,这时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连忙的告饶。
    叶翠雯倒有些感慨,说:“昨天不知道就是这位孟老板。你结交了他,倒实在是有眼光呢。如今杜老板在上海名气这样大,他又是杜老板身边的红人,你做生意的,有这样一个朋友,总是便利很多。”
    傅玉声只是笑而不语。
    孟青的性子原本就不是如何的八面玲珑。当初能有那样大的名气,还是因为拳法实在的厉害吧。况且他早已经离开了三鑫公司,年前又去东台躲了那么久,红不红的说话,也不过是听着好听,其实一文不值罢了。
    叶翠雯倒是很少来他这书房里,站着说了半天,却也不坐,走到他书柜前扫了一眼,见柜子里的书摆得横横斜斜,便忍不住挪开了眼,说道:“他们那样的人,闲时闲得很,忙了又忙得厉害,眼下杜老板有事,他便是一时忙了些,不曾来拜访,也未必就是有什么麻烦呀。”
    傅玉声知道她牌桌上认得的太太多,消息未必不如他灵通,便笑了笑,说:“那就好。”就问她:“杜老板这次又办什么堂会呢?”
    叶翠雯走到窗前,看着渐渐暗淡的天色,又转过脸来笑道:“杜老板办个堂会罢了,还得有个缘由告诉你知道呀?”
    傅玉声心里有事,只是笑笑,也没答话,就顺手扭开了电灯。房子里霎时间一片雪白,叶翠雯眨了一下眼,才说:“听说他要修杜家祠堂了。”
    傅玉声倒有些惊讶,想了想,又不觉着意外。这位杜老板如今如日中天,连洋人都有些压不住他的势头,他若是要说句话,只怕全上海也没几个能说个不字的人。
    孟青到上海之后,拜在了这位杜老板名下的事,他也零零散散从各处听说过一些,却终究不曾问过本人。叶翠雯的话,他仍是有些拿不准,便叫了个下人,吩咐他去孟家打听消息。
    他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给骆红花挂了一通电话。电话接通后,却不问别的,只说徐世伟的事,又问她孟青是不是不肯回来了。
    骆红花说:“他倒是回上海了。可他最近忙着杜老板的事呢,哪里功夫管徐世伟?就算是忙过了这一阵子,我看他呀……只怕也不会把这个人怎么样呢。”
    傅玉声松了一口气,心底却又腾起一股无名火,他想,既然有事情,为什么不肯递个消息给我呢?却叫我这样苦苦的等着?
    他忍着火气又对骆红花说了几句话,这才把电话挂断了。
    他还怕是自己错怪了孟青,等到出去打问消息的下人回来,才知道孟青已经在家里了,因为他派了下人过去,还特意写了封短信让人带了回来。
    信里写着这几日怕是忙得很,过不去了,让他好好的安心养病。若是有什么事要办,就写信给他,他得了信就去办。
    傅玉声不料是这样简短的两句话,翻来覆去的看,还怕信封里夹着别的,其实并没有什么了。
    傅玉声将信笺叠起,放在自己藏信的那个红木匣子里,就摁了铃,吩咐司机准备车子。
    他等了一天,没有等到人,就等来这样的一封信,信里说得这样平淡,究竟是好是坏,什么也瞧不出来。他心里堵得厉害,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索性去孟家一趟,当面问问看。
    他走之前只说是有点急事,这个汽车夫也是新来的,照着他的指示风风火火的开了一路,一直开到孟家的弄堂口,这才有些疑惑起来。傅玉声吩咐说:“你在这里等着,我等等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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