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诀高贵冷艳地用鼻音回了他一个“嗯”。
换了鞋,赵荼黎三步并作两步蹿进厨房,以往他总会短暂地醉在满室香味中,再偷偷地从尚未装盘的食物里摸一两块解馋,今天却全无心情。
他瞥了一眼外面一本正经看BBC新闻的沈诀,问沈谣:“你哥什么时候走?”
沈谣奇怪地说:“他刚到啊,就在你回来前十分钟。反正就一顿饭的功夫,你不至于现在还赶人走吧?”
赵荼黎:“我一点都不想和他吃饭。”
沈谣一手拿铲子一手笑抚赵荼黎狗头:“乖啊乖啊。”
赵荼黎眼看申诉无望,委屈地把头靠在沈谣颈窝,从背后搂着他,默不作声的表达自己有多么不情愿。偏偏沈谣自从与沈诀冰释前嫌,好像关系骤然变化,以前老死不相往来,如今逢年过节走动,仿佛也是情理之中了。
这种变化让赵荼黎有点糟心,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和沈诀相处。
要说沈诀和他,其实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只是沈诀看他的眼神,活脱脱的“傲慢与偏见”,看得赵荼黎背后发凉。
沈谣对此的评价是:“他这人就这样,对不熟的不亲的统统一副别人欠他钱的晚|娘脸。”
原先赵荼黎也是这么说服自己的,可在他领略过沈诀对自家小谢和女儿的温情脉脉之后,就对这种突如其来毫无原因的鄙视充满了仇恨。
晚饭吃得如坐针毡,赵荼黎眼睁睁地看沈谣和沈诀聊最近的电影,十分争气地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表现得温良恭俭让,刻意营造出一种言笑晏晏的假相。只要他不开口,沈诀眼神没降到冰点,他还可以安慰自己道,“他其实也挺好的。”
吃到一半,沈诀突然转向赵荼黎道:“最近听说你没在拍戏?”
赵荼黎下意识地点头:“嗯,在录一个真人秀,我是固定班底。等美国那边导演给我发邮件,再到加州去准备拍新戏。”
沈诀一颔首:“挺好。那准备出国房子找好了吗?”
赵荼黎愣住了,他没想过这些问题。住处和工作有经纪人一手安排,此时沈诀问起,他只得如实说了:“楼陌姐说让我不要操心。”
言罢,沈诀竟叹了口气,他放下筷子,转身从沙发上拿了自己的包,良久重新回到餐桌旁,将一把钥匙递给赵荼黎。
猝不及防接收这个动作,赵荼黎整个人目瞪口呆:“大哥,这什么?”
沈诀:“求人不如求己啊小朋友。这是我和小谢在美国带孩子时的住处,东西一应俱全,地段在市区,交通便利,距离好莱坞也不远。车库里有辆四环,你趁着最近,赶紧把国际驾照拿了。到时候去直接入住,不过可能要打扫卫生。”
赵荼黎:“……谢谢大哥。”
他没问沈诀怎么突然对他这么好,但还是没忍住在心里给对方狂加分。
正在赵荼黎感动得不要不要时,沈谣煞风景地问:“这是你房子么?”
沈诀露出个偶像剧里常见的霸道总裁邪魅笑:“谁跟你说是我的了,这小谢朋友的,长期免费借给我们住,我再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沈谣:“你可真是菩萨心肠。”
沈诀:“好说好说……反正你迟早要跟过去的,那房子两个人住正好,不挤。”
末了这两人互相挤兑一番,沈谣又问:“那你现在还拍戏吗?”
沈诀:“怎么不拍?奶粉钱还是要赚的。只不过暂时不往国外走了,《雪原法则》收官作明年上映,可能得跑跑宣传,其余时候就都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呆在刚才被沈诀拿了把钥匙收买的惭愧里,赵荼黎一听到“孩子”两个字,突然抬头道:“大哥,我去北京的时候能去看朝夕吗?”
正主还没开腔,沈谣先道:“人家又不喜欢你。”
赵荼黎懒得理他的冷嘲暗讽,一门心思地虔诚望向沈诀。被他星星眼盯得没辙,好容易两个人心平气和聊了会儿天,沈诀无奈道:“你来的时候跟我打声招呼就行。不过小谢不爱把朝夕往外面带,可能你得来咱们家坐坐。”
死萝莉控得了这句承诺,简直恨不能奉为尚方宝剑,立刻飞到北京去:“好,谢谢大哥!我会给侄女带礼物去的!”
沈诀心想,谁是你侄女,嘴上却一本正经地说:“嗯。”
那天吃了饭,沈诀本来要立刻离开的,可他忘记订酒店,现在临时再找又很麻烦,沈谣便直说让他留下住了。而沈谣夜间有工作,要去一趟唐韶齐的工作室,和他一起改最近的一个剧本,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剩下大哥和弟夫面面相觑。
赵荼黎本来想攒回房间把门一关,与世隔绝地打一晚上游戏直到沈谣回来,可沈谣仿佛看透了他,临走前专程把他拉到旁边恶狠狠地说:“你得照顾好我哥。”
赵荼黎很委屈,沈诀那么大一个人了,他们之间差了十岁,到底谁照顾谁啊?
没了沈谣,气氛几乎凝滞。
沈诀坐在沙发上严肃地戳手机,赵荼黎就挪到另一张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从家庭影院里挑了个《兄弟连》看。
电影他早就看过,很多台词还能倒背如流,如今纯粹放出来调剂环境,显得不那么干枯。赵荼黎看到一半,斜眼望向沈诀的方向。
他又露出了那种让人观之可亲的表情,仿佛陷入了某种心向往之的温柔中。平时总是冷冰冰的薄唇轻微地挑起,竟也像开了一朵花似的透出几分烟火气了,而那双眉眼更加显得如水润泽,和赵荼黎认识的样子大相径庭。
赵荼黎想了想,把电影的身影调小一些,开口问道:“大哥在看什么呢?”
沈诀如梦初醒似的,正要将手机收好,却又拿出来,朝赵荼黎招招手:“来看,小谢教朝夕说话,她会喊爸爸了。”
小公主的吸引力是无穷的,赵荼黎连忙站起来坐到沈诀旁边,探头探脑地去看。
他点开微信的小视频,把屏幕偏向赵荼黎一些。
摇摇晃晃的画面中,是沈朝夕笑得看不见牙的可爱脸庞,画外音的男声带着点哄骗的宠溺:“朝夕,我是谁?嗯?”
然后那牙都没长齐的小公主眼睛笑成月牙,含含糊糊地发音:“……爸爸!”
一般小孩叫“妈妈”要轻易得多,他们家构成一言难尽,沈诀离家前,尚未听到沈朝夕清晰地喊出过什么。就算眼下她说话的声音依旧模糊不清,到底非常值得庆祝,连赵荼黎这个局外人,面对此情此景,都有些欣慰地笑了。
他真诚道:“你们两个带她,一定很辛苦吧?”
沈诀认真地说:“也不能说辛苦,就是我们家庭总和别的不一样,她以后要面对的肯定也更多特殊之处。我们会努力地引导她,这不是什么被诟病的地方。”
赵荼黎:“嗯……可是以后,她问到关于母亲的事,你们会怎么解释呢?”
沈诀:“直接说了,她没有妈妈,但是有两个爸爸,都爱她如一。教育让她懂得感恩,自然不会纠结于这些无意义的虚衔。”
他没说话了,仿佛在努力地消化沈诀这番高谈阔论。
肩上蓦然一沉,沈诀难得同别人亲近,此刻一手拍在赵荼黎肩膀上:“教育孩子和随便要个孩子还是不一样,你得想好。”
赵荼黎心中蓦然咯噔一下。
至今仍然在和家人抗争,使得他对沈诀和谢安闲家长的开明无比向往过。后来沈诀和谢安闲代孕了现在的沈朝夕,赵荼黎这个死萝莉控更是羡慕嫉妒恨了。
他问过沈谣,对方断然拒绝,如今听沈诀前言不搭后语地来了这一句,赵荼黎更是笃定沈诀意图所指的是什么。
于是赵荼黎笑了下:“我跟谣谣说着玩的,现在也没那个精力。”
沈诀平静道:“我不是在训斥你,也没那个资格,只是作为过来人提一句。年轻人的想法我们不得而知,当时要朝夕这个决定做的十分匆忙,庆幸天时地利人和,才没有闹出大乱子。荼黎,听说你母亲依然很反对你和沈谣在一起?”
赵荼黎无话可说,只得点了点头。
沈诀安慰道:“没事,时间一长她大概会想通的,就跟我爸一样。其实做父母的还是想儿女好,特别你单亲,你母亲更希望你有出息。”
赵荼黎哑然失笑:“大哥,难怪谣谣老说你太古板,说话跟长辈似的。”
对于突然加身的“老干部”头衔,沈诀不以为然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私底下肯定说了我不少坏话——哦,大概还有小谢的。”
后半句“因为我也老说你坏话”,沈诀到底情商上线,知趣地咽了回去。
片刻的沉默,这话题让小青年不知所措,他干笑了两声,虚与委蛇道:“没有的事。”旋即直接转移话题问:“我能看下其他视频吗?”
说着指了指沈诀的手机。
沈谣忙完工作回家时,便看到赵荼黎捧着脸对着沈诀手机里沈朝夕小朋友摇摇晃晃学走路的样子。而手机主人端坐在沙发上,专心致志地欣赏放到一半的《兄弟连》。
仿佛和出门时的场景掉了个个儿,沈谣疑惑地皱起眉。
赵荼黎笑:“宝贝儿你回来啦,累吗?赶紧洗个澡。”
沈诀:“明早吃什么?”
他累得很,什么也没问,给沈诀翻了个白眼,拿了睡衣去洗澡了。
当天夜里沈谣睡得比平时更快,他们家卧室两间,次卧腾给沈诀过夜。而主卧里缩成一团的沈谣连赵荼黎什么时候钻被窝的都不知道。
半夜里他翻了个身,被拢进温暖的怀里,鼻尖嗅到了熟悉的沐浴露味道。
第二天让沈谣惊讶的还在后头,他起得早,按人头做好了早餐,便在客厅等。
赵荼黎喜欢赖床,他的那一份沈谣直接丢在了锅里。而他惊奇的是,平时六点半雷打不动起床晨跑的沈诀竟然也迟迟没起。
最后沈谣忍无可忍,大逆不道地提着一个垫子把他哥敲起来了:“你今天还要去横店,别晚了,上不上班的!”
沈诀迷糊地睁开眼,一看时间,险些从床上弹起来。
他迅速地洗脸刷牙拿起车钥匙和早餐就要跑路,沈谣撑在门口默默地注视他换鞋,悠然开口问道:“你昨晚几点睡的?”
“和你老公下飞行棋玩到快两点,”沈诀喝了口豆浆,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临走前还没忘矜贵地点评,“没放糖不好喝。”
沈谣:“滚滚滚,挑三拣四少来我这,你行你上啊……等等,真滚了?”
他还没问飞行棋的事……沈谣叹了口气,一副认命的委屈样关了门。
当事人之一跑了,当事人之二睡到中午才起来,穿着条花裤衩全无当红演员架子,一边挠头发一边从锅里翻早餐吃。
沈谣背后突袭,一巴掌扇在赵荼黎后脑上:“坦白从严抗拒更严!你跟我哥昨晚厮混到半夜是怎么回事?什么飞行棋这么好玩?”
赵荼黎:???
他一脸懵逼道:“没下飞行棋啊,就谈人生,后来……”
沈谣把手一抄,摆足了“我听你解释”的架势。哪知赵荼黎却灵光乍现,飞快地捞起了锅里刚热好的奶黄包往嘴里一塞,嘚嘚瑟瑟地弹了沈谣一个脑瓜镚儿:“至于我们俩干了什么,不告诉你——”
被蒙在鼓里的好奇宝宝眨巴一双桃花眼,总觉得自己头上有点绿。
作者有话要说: “沈谣这死孩子blablablabla”“对啊他就是经常有毒!!”
“他以前blablablabla”“噢噢噢!还有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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