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 作者:苹果树树树
Tags:情有独钟 甜文 因缘邂逅 怅然若失
顾嘉然笑道:“温总,你喜欢什么馅的?有白菜猪肉和韭菜鸡蛋的。”
顾嘉然的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有一小块白色,应该是沾上了面粉。正巧何瑞之去厨房拿东西,温言心里一动,忍不住屈起手指在他脸上刮了一下。顾嘉然一愣,只觉得脸上被他碰过的地方隐隐发烫。他心里颤了颤,赶紧低下头。温言盯着他发红的耳朵,欲盖弥彰道:“粘了面粉。我吃白菜猪肉的。”然后回到客厅,翻起了杂志。
说是看杂志,其实温言一直在偷偷听两人聊天。原本以为应该是何瑞之说得多,顾嘉然说的少,没想到是顾嘉然问一句,何瑞之回答一句。
果然是多少年的老朋友,跟在新朋友面前就是不一样。温言忍不住想。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的。”
“我哪里知道老头子发什么疯,又把我叫回来。我那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防我跟防贼一样。”
“那还走吗?”
“不走了吧。他让我先进公司感受下。老天,我什么都不懂,去端茶倒水吗?”何瑞之似乎有点烦躁。
“慢慢来吧。”
“恩。对了,你东西找到了吗?要不要我找老头子——”
“还没有。你不用管。”
“好吧。”
……
后面两人又说了点什么,温言就没有听清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温言假装不经意的提起:“刚好像听何少说,要去公司上班吗?”
何瑞之疑惑地看着他,点点头:“是的,温总,怎么了?”
温言笑了起来:“果然天下长辈都一样,要培养继承人都得先去基层锻炼下。”
何瑞之撇撇嘴:“我可不是什么继承人。”
温言点点头:“不过说起来,去自己家公司锻炼总归有点怪怪的。何少要不要来蓝海?”
顾嘉然看向温言。
温言:“上次你见到的纪叙是我们公司副总,他的能力你问顾嘉然就知道,你跟着他可以学不少东西,比如商务谈判,社交礼仪什么的。我们公司跟你家的公司风马牛不相及,也扯不到商业机密,还很自由,怎么样?”
何瑞之心动了:反正老头子的意思就是先锻炼下,跟谁不是跟呢?最重要的是跟着纪叙肯定要比跟着他大哥舒服多了。
“真的可以吗?”何瑞之还是有点怀疑。
温言微微一笑:“当然。”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温言让他确定好日期就直接来蓝海,担任纪叙助理一职。吃完饭送走了欢天喜地的何瑞之,顾嘉然有点不放心:“这样好吗,温总?瑞之是真的什么都不会。”
温言帮他收拾碗筷:“别瞎cao心,不会就不会,纪叙会教他的。”
“我怕耽误纪总的正经事。”
“不会的。”温言像是想到什么,紧接着又问道,“刚才听到你们聊天,你在找什么东西?需要我帮忙吗?”
顾嘉然手上的动作一顿。
“是的,温总,我在找一样东西。”
“是什么?”
顾嘉然坐在了椅子上。过了好久,他开口道:
“一条蜻蜓式样的项链。”
十、项链
餐桌上方吊灯的光落在顾嘉然身上,投下一片寂寞的阴影。
“我妈妈去世以后,留了遗嘱。有一项是她所有的珠宝首饰委托信托公司拍卖,然后所有的拍卖款捐赠给孤儿院。”
“其中有一件首饰,是一个蜻蜓造型的项链。”
“我想找到买家,跟他买回来。可是拍卖是非公开的,所有资料都是严格保密的,又过去了这么多年,我直到现在也还没查出来。”
“这条项链,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温言想说些什么,可是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顾嘉然抬起头:“你知道我妈妈吧,顾安扬。”
温言点点头:“我妈妈很喜欢她。我家里有所有你妈妈演的电影的碟。”
顾嘉然笑了一下,神色变得温柔:“是的,她演戏很厉害。我没有继承她的天赋,太可惜了。”
温言看着他不说话。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们相处很少。或者其实很多,我太小不记得了。”
电影里的顾安扬是风华绝代的,像一朵永不凋零的花,她只要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也是一幅画。可是对于顾嘉然来说,他对于顾安扬最深刻的记忆却是在她生病之后——她终于每天都待在家里,虽然只是躺在床上。顾嘉然从小是保姆带大,对于这个母亲,他其实好奇有余,亲昵不足。
那可能是他人生中过得最快的一个月。那一个月里,顾安扬陪他玩游戏,给他讲故事,她还削苹果给他吃,像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母亲,哪怕,她只能躺在床上完成这些。她喜欢反复听一首歌,一个女声的低吟浅唱,顾嘉然听不懂歌词,问她在唱些什么。顾安扬笑笑,说:“唱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东西。”她还喜欢摸脖子上的一条项链,那是一个蜻蜓式样的项链。他很好奇:“你为什么老是摸它呀?”顾安扬怎么回答的?她说:“因为呀,找到了它,就找到了自己。”
她是那么虚弱,又是那么美丽。
那时候,顾嘉然只有6岁。6岁的他,在那个月里,忽然明白了什么是妈妈。他有好多话想跟妈妈说,他还有好多玩具想拿给妈妈玩,他还想跟妈妈一起捏橡皮泥。
呀,妈妈。
他开心地晚上都睡不着觉。
然后有一天,顾安扬去世了。
顾嘉然站在门外,看着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反复播放的歌曲,没有掉着瓶子的架子,没有顾安扬看着他笑,没有顾安扬。
什么都没有。
这个世界最残忍的是什么?
是从未拥有?
不,是拥有,然后失去。
“《偏偏喜欢你》,很老的一首歌。”
温言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说的是顾安扬生前反复听的那首歌。
“她听的是一个很小众的女歌手的版本,我找了很久才找到。”
“那么悲伤的歌,她却跟我说,唱的是人世的温柔,我不懂。”
可是温言却好像懂了。
又过了一会,顾嘉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扯出一抹笑:“抱歉,听我讲了这么多无聊的事。你去忙你的吧,我来收拾就行了。”说着他站起身,准备收拾桌面。
温言抓住他的手。
顾嘉然抬起脸看他。
那天晚上顾嘉然讲了很多。他始终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温言不知道那一双眼眸下藏匿了多少汹涌,甚至,可能还有更多的,他都还没有说。他看上去很孤独,身影很淡,淡到下一秒好像就要从这个世界消失。如果可以,他真希望——
温言的手慢慢用力将顾嘉然拽到他的面前。两人面对面,隔着一张桌子,呼吸却交错着。在顾嘉然惊讶放大的瞳孔中,温言在他的额角吻了一下。
“你——这是——?”
“这是,世界赠你的温柔。”
——这世界能有点什么,把他留下来。
十一、电影
顾嘉然已经不记得他是怎么回的房间。晚上的聊天已经透支了他的全部心力,他甚至都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思考那个轻如鸿毛的吻。
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脑袋昏昏沉沉,心里轻轻软软,莫名有些畅快。
他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跟温言聊起顾安扬。在此之前,他只跟两个人提过她:一个是何瑞之,一个是心理医生。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定义温言,纵然他们现在是朋友,然而一开始他也确实是因为某种原因才接近他。他早就已经想好了,一部戏的时间,就给自己一部戏的时间,他想要和温言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一段时间:朋友,房客,或者只是借宿的陌生人,无论以什么样的身份都好。就当是完成自己一个心愿。
可是,他并不知道温言是这样的人。
会跟他一起做饭,会跟他聊很多有趣的东西,会开玩笑,会安慰他,会帮他出头,会很认真地说自己是他的朋友。然而原本,他只是想远远地看他,并不想真的和这位总经理有过多的交往。
温言太好了。
他忍不住想:他对他所有的朋友都这样好吗?
待在他身边,你永远都是舒适的,轻松的,安全的。他很想放任自己沉溺其中,可是,不行。
顾嘉然慢慢闭上眼睛,他已经太贪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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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言翻出了顾安扬的成名电影,《起舟记》。
故事不算新颖,一群身份不同、各为其主的年轻人,因为某一件事聚集在一起,开始了诡谲与壮阔的江湖行。“起舟”即为“开船”,偌大的江湖,正等待着他们扬帆。
毕竟是老片子,画质在现在看来不算清晰,但是角色的服装造型却依然很美。在电影里,顾安扬一人分饰两角,一对孪生姐妹花。两人是杀手,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一个叫蜻蜓,一个叫蝴蝶。
蜻蜓和蝴蝶长得一模一样,性格也几乎一模一样。“几乎”意味着,顾安扬需要演出那微乎其微的一点差异——既要让观众看不出来,也要让观众看得出来。
在面对男主角时,这对顽皮的姐妹花特别喜欢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男主角从来没有猜对过。然后某天他又猜错惹得双胞胎看着他大笑的时候,蜻蜓的眼睛微微扫了一下蝴蝶。
多么短暂的一幕。
一部90分钟的电影里,这一幕甚至不到一秒。
只有心细如发的观众才会发现:蜻蜓和蝴蝶,似乎有点不一样。
然而江湖险恶,在一次追杀中,姐妹俩与队伍失散了。一行人在约定好的地点等了好久,结果只等到了蝴蝶。原来蝴蝶受伤差点掉下悬崖,而蜻蜓为了救她,死掉了。
故事的最后,他们历经艰难,终于打败了反派。天将破晓,一行人站在路口分别,从此他们将各奔天涯。临走的时候,男主角忽然提出一个要求,想再玩一下那个猜猜我是谁的游戏。
蝴蝶答应了他,说:“猜猜我是蜻蜓还是蝴蝶?”
男主角沉默了好久,最后说:“蜻蜓。”
蝴蝶眼里浮起一层雾气,微笑道:“你又猜错了。”
随后她转身离开,微风吹起她的头发,露出她左耳耳垂上小巧的耳洞。
观众恍然大悟。
影片中偶有闪现的耳鬓,虽然不是特写,却也已经给了足够的暗示。唯一能分清楚蜻蜓和蝴蝶的就是一直被头发遮住的耳洞:蜻蜓是左耳,蝴蝶是右耳。
差点掉下山崖的是蜻蜓,蝴蝶为了救她死掉了。蜻蜓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硬生生把自己变成了蝴蝶,从此替她活下去。
蝴蝶的身体死了,蜻蜓的心死了,还有一段不知道是和蝴蝶还是和蜻蜓的,那若有似无的情愫也死了。
从现在的眼光看,这片子算不得多惊艳。可是它最厉害的地方在于:一切刚刚好。
故事,音乐,造型,画面,演员的长相、眼神、动作、情绪,镜头的远近,留白与暗示,一切都配合地刚刚好。
这部影片捧红了两个人,一个是顾安扬,一个便是导演方源。
温言把画面定格在顾安扬的脸部特写上,顾嘉然的眼睛确实跟她一模一样。他盯着看了一会,站起身走到阳台上,从阳台可以看到顾嘉然的卧室,黑漆漆的,他似乎已经睡了。也好,这个城市里失眠的人那么多,希望里面永远不要有他,睡个好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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