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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养 作者:糖炒年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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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灵异神怪 乡村爱情

  想不到张措没躲了,一脸英勇就义的决绝,猛一下转身快的我来不及反应,我原本单肘支起上身戏弄他,却被张措猛一伸手劈头压下来。
  我的后脑勺撞到枕头上,张措气鼓鼓地看着我,下了极大决心般,但话到嘴边又被他憋回去了,一并憋红的还有英俊的脸。我们掉了个位置,我感到一丝莫名的紧张。
  我以为张措要慷慨陈词说点什么,想不到他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手颤抖着抚过我的侧厐,又用手背贴住了,好像怕手心的灼热能烫到我。但我并不知道他抑制着或者担心着什么。
  张措突然沉静下来,他往下压了压,我闭上一只眼,张措却只在额头吻了下,唇瓣一触及分。我有点发蒙,张措侧躺在我身边,手紧紧贴在身后,他依旧面对着我,没再像之前那般躲避。
  “时蒙,”张措的语气里却听不出喜怒,我扭头呆呆地望着他,张措笑了,“我能抱你么?”
  我点点头,张措伸长结实有力的胳膊将我揽进怀里,我想了片刻,又转过身面对他,最后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张措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朦朦胧胧的,我听见他的心跳彷如擂鼓,但语气却镇定异常。
  张措收紧了怀抱,我感到有些难以呼吸,但是我没有打断他,我知道他还想再说点什么,而那对他,或许重要,或许不重要。但他想说的,对我都很重要。
  我们墨狼族,也像人类一样,讲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我不知道该怎样偿还他的一碗血,大概要用上整条命了。一想到能为张措付出生命,似乎也不那么糟糕。
  张措打乱了我的思绪,他说:“时蒙,你还会离开我么?”
  我不确定这个问题,其实它有一个很绝对的答案,离开是必然的,爹说相遇都是为了分别。就算这一生我陪在张措身边,他要娶妻生子,到了白发暮年,也许某天夕阳黄昏下寿终正寝,他就离开我了。
  心里蓦然一紧,这是凡人的命数,我捏紧了拳头,咬着牙答:“不,我不离开你,除非你赶我走。”张措笑起来,笑声温柔,听上去还有些缠绵的味道,我感到他低头亲吻我的头顶,张措喃喃:“我怎么忍心赶你走。”
  “时蒙。”张措又喊了声,我反手抱住他,心道这个人类太会撒娇了。“时蒙,”他说,“你是狼。”
  “恩。”
  “你是妖怪。”
  “恩。”
  “我好像得病了。”
  “......”我仰头看他,张措两只眼睛紧紧闭着,我伸手覆上他的额头,没发烧啊。张措拍开我的手,压低嗓子说:“睡吧。”
  我撇撇嘴,恰好有些困了。张措说:“今天守年不熄灯,睡得着吗?”我点点头,把脑袋重新埋进他怀里,张措局促地笑了两声,他抱住我道:“睡吧,时蒙。”
  我就知道我维持不了这形态多久。初一大早我被张措吵嚷醒来,一睁眼就看见他惊惶不定的神色,我揉揉眼睛,睡眼惺忪道:“怎么了?”
  话刚出口我自个儿也愣住了,稚子音,三百年前刚入眠时我才恰能化为孩童形态。我低头一看,整个儿缩小了,长衣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长发也变短了,不过齐肩长度。我掀开被子,跳起身,张措哈哈大笑:“时蒙一米二!”
  我无奈地看着他,摊手:“没办法。”
  “还能变回来么?”张措期待地问,我嘟了嘟嘴,不自然地说:“也许还要喝你的血。”张措又想拿刀放血,我吓了一跳,光着脚跳下床从他手里夺过刀口生锈的小刀,捏住他的手腕,一条长长的口子。
  我说:“别放了,我需要变回去再和你说。成人形态消耗得多,不如这么小好养活。”
  张措弯腰捏捏我的侧脸,也没再多坚持了。他把我抱起来,我的两只脚离开了地面,张措抱着我左右晃悠一阵,直摇得我晕乎乎的叫嚷:“别晃,张措。”他停下来,打横将我抱在怀里,道:“看我写对联去?”
  “好。”我点点头,张措就抱着我走出里屋,他把桌子搬到外面。大年初一正是风清日朗的好天气,和风徐徐,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脸上。我拍拍侧颊,张措把煮好的饺子捧到我面前,还是那个小瓷碗。
  他说:“饿了吃。”
  “好。”我接过筷子和瓷碗。
  张措铺开红纸,将墨水倒进备好的碗中,他神情专注凝视着红纸,似乎在思索写些什么好。张措低低地笑了一会儿,我好奇他在笑些什么。
  肚子有点饿,我捧着碗开始吞饺子,张措拾起毛笔蘸了蘸。他拿着毛笔的手凝驻在半空,墨水沉郁,张措扬手在我脸颊边画了两道。
  我还在吞饺子,呆呆地看他,张措哈哈大笑,又在另一边画上两道。我无语半晌,张措还得意洋洋地说:“真可爱。”我翻翻白眼,接着低头吃饺子。
  张措笑意未散:“你说写什么好?”
  我放下碗,将最后一颗饺子吞进肚子里,张措问:“吃饱了没?”我点头,伸手去拿张措手里的毛笔,他递给我,将信将疑:“你会写对联?”
 
  ☆、对联
 
  我没说话,跳下板凳走到他的位置,用瓷碗将红纸一头压住,扭头望向云雾缭绕的山间,晨雾稀薄,似将散去,悠悠地漂浮着。我想了想,挥笔一蹴而就,张措瞠目结舌。
  片刻功夫,上联好了,云绕天冬藏除夕四方苍郁。
  张措摸摸我的头顶,和蔼地问:“自己写的吗?”我翻白眼看他,勾勾手指,张措低下脑袋,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两边脸颊各划一道,严肃地说:“拒绝抄袭。”
  张措哈哈大笑,凑近用嘴唇胡乱蹭我的额头,笑道:“好好好,下联呢?”
  我觉得我已经把自己的文思用尽了,秉着写吧就是瞎掰几个字凑上去的原则,沾了墨挥笔写成下联,水缠地春现正月宇内清明。
  张措拾起红纸照着念了一遍:“云绕天冬藏除夕四方苍郁,水缠地春现正月宇内清明。”
  “横批呢?”他又问,我板着脸说:“不知道,你想一个。”
  张措略一沉吟,看起来还有点文人墨客的骚包样,握住我的手摇了摇,含笑道:“横批,归故。”
  “哪两个字?”我问,张措扯出另一张红纸,一笔一画地写下了两字:归故。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归故吧。”张措又把我抱起来,蹭我的脸:“时蒙,写写你的名字。”我推开他胡子拉碴的脸,不满地说:“刮胡子,扎着疼。”张措点头:“好嘞,听你的。”
  他抱着我坐到他大腿上,将毛笔蘸饱墨水递到我手里,我握住笔,仰头看他:“写我名字做什么?”张措笑着说:“我妈以前说,要留下一个人,先留下他的名字。”
  “哦......”我没听说过这种有趣的说法,不过张措说的我总是相信的。握紧了笔,我已经好久没有写自己的名字了,也没有听见谁叫我的名字,当然除了张措,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念那两个字。
  就像一剂安定符,我背靠他宽阔的脊背,嘴唇轻抿,张措说:“时蒙,笑一笑。”
  我扯扯嘴角,张措说:“大年初一多笑点一年都过得开开心心的。”然后张措伸出不安分的手挠我的胳肢窝,我怕痒,躲了两下,终于抑制不住笑起来。
  然后面带笑意写下了我的名字,时蒙。
  张措接过毛笔,一板一眼地在旁边落下他的名字,张措。这两个名字离得那么近,近到中间没有隔阂,分不清彼此,还以为只是无端凑起来的四字,时蒙张措。张措莞尔,像一小孩儿似的,固执道:“这样你就不能离开我了,时蒙。”
  我并不理解张措的想法,也无法体会他的固执,后来有许多次他也这样说,你不能离开我,时蒙。好像说多了就会变成真的,他执拗地重复,执拗地让我和他一样相信,我被他这句话绑在身边,再也无法挣脱了。
  假如我将这一切称为命数,我的命来自张措,那么我的命数也全部系结于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张措,我认为语言是有力量的,我的张措,他不知道我不愿意让他重复这句话,不是因为我要离开他,而是害怕有朝一日他让我走,我舍不得。
  舍不得,也是一种难堪的情绪,伤害他也伤害我自己。
  我厌恶舍不得。
  我们打闹了一阵子,张错又写了几句,他的气势比我更显恢弘开阔,远景细节手到擒来,我想张措一定能实现他想要的,尽管我不太清楚他究竟想要什么。张措写好后把对联裁下来,他捏着我写的,我拿着他写的。
  张措说:“要贴吗?”
  我点点头,张措搬来板凳放在门框边,然后将我抱上去,他的脑袋就靠在我的腰侧,张措笑眯眯地说:“贴吧,我抱着你,时蒙,不怕跌了。”我点点头,弯腰从他手里接过对联,张措揪了揪我的脸颊:“大年初一要笑着过,时蒙。”
  我眨眨眼,张措抬手又想挠我胳肢窝,我躲开他扯开唇角笑起来,张措的笑容扩大了,我俯身学他的样子碰了碰他的额头。张措激动地眨巴眼睛,他抱着我,压下我的脑袋,他仰着头,猝不及防唇角轻撞。
  就好像品了小口的蜜,一直甜进了心坎里。张措猛松手放开我,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先把脑袋埋进我的腰腹间,我以为他害羞了,虽然我觉得这没什么。
  我只能看见他黑乎乎的头顶,还有泛红的耳朵,煞是惹眼。我情不自禁笑出声,一手持对联,一手准确无误摸中他的耳朵,张措身体一僵,我叫了声他的名字:“张措。”他又放松下来,只是还没抬头看我。
  张措一手抱住我,另一只手覆上我捏住他灼烫的耳廓的手,他的手也像要烧起来一般,张措的声音含糊着传来:“我要去看医生了,时蒙。”我不解,疑惑地问:“为什么?你发烧了?”
  张措摇摇头,又说:“可能因为太兴奋了。好久没人陪我过年,谢谢你,时蒙。”
  我笑着说:“我也是。”
  然后张措一直握着我的手,我也没办法抽出身来贴对联,山里时有清风拂过树林,鸟鸣清脆,声声入耳。
  我们相对无言,良久后,张措才抬起脸对着我笑:“贴对联吧。”
  我点头,门框上的浆糊早干了,张措又刷了一层。我小心翼翼捏住红纸一头,从上往下贴上去,临末时,怕不够紧,还加大劲拍了两把。张措忙道:“小心。”他握住我的腰间,我抖了抖,想和他开个玩笑。
  于是纵身从板凳上跳下来,张措哈哈笑着搂住我,我栽进他怀里,我们一起滚到地上,还骨碌碌打了几转。张措被我压在身下,我跪伏在他身上,脑袋埋进他肩窝里,怎么办好像越来越舍不得这个人类了。
  张措带着笑说:“时蒙,起来,别把你衣服弄脏了。”
  我还裹着恢复人形时的月白长袍,张措摸着我的头发,十指陷入发间揉弄几下,说:“你这头发也是,白的可别弄黑了。”我哼哼几声,从他身上爬起来,张措问:“背上的伤口还在吗?”
  我摇头:“不知道。”
  张措站起身,我个头只到他腰间,他拍拍我的头顶,“要不现在进去让我看看?”
  “先把对联贴完。”我说。
  张措道:“好,听你的。”
  贴完对联,我们回到里屋。张措让我坐到床沿上,背对他,我盘腿坐上床,张措替我解开腰带,然后撩起长袍。冷空气嗖地灌进衣领深处,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张措忙起身把窗子关上。
  他贴近我,拨开了衣襟,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的手总是在抖。我安抚性地拍了拍,张措说:“我不该打你,时蒙,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会说这三个字,事实上,我那时候真的以为是自己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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