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养 作者:糖炒年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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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那时候还病着,”张措冷笑一声,“她在床上发着高烧叫你的名字,你呢,爸。曹姨不就是看中你中农的身份吗?”
☆、人类
张父猛一下站起身,椅子往后一划拉,嘭地跌倒在地,张父狠狠地瞪着他,脸上满是被人揭破后的羞恼与尴尬。他干脆也像曹姨那样抄起枯枝,作势要打,张措沉默而固执地凝视他。
张父气势汹汹地冲到他面前,脸憋成了青紫色,扬起手瞪了他半天,猛一下将树枝扔远了,说:“你不懂,我和你妈的事,你不懂。”仿佛自欺欺人,说着别人不懂,其实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犯下的过错。
我是这么认为的。
张措脸上铁铸似的冷凝神色缓和下来,他说:“爸,你自己小心点,曹姨不可能安分的。”
张父摆摆手:“她还愿意跟我呆一块就行了,我也一把年纪了,哪能嫌弃来嫌弃去。你曹姨还年轻,年轻啊。”他慨叹似的摇着头,坐回灶台前说:“肉要煮好了,把它切了吧,今儿别下去,你也好久没和我们一起吃过年饭了。”
张措有些动容,喊了声:“爸。”张父朝他露出个苍老憔悴的笑,张措走过去把腊肉从水里捞出来。我一言不发地跟着他,张措切肉成片,偶尔背着他爸扔给我两三片。
肥瘦相间,尝起来还不错。
张措低声问我:“好吃吗?”
我摇摇尾巴算作回答,张措脸上终于又浮现出笑容。
下午张措忙着帮他爸收拾屋子,也没有空闲时间搭理我。我实在无聊,摇晃着尾巴溜出了他爸家。张凯正坐在院子里逗张玲,他妻子淑芬一条胳膊搭着丈夫的肩膀,另一只正握住他的肩颈轻轻拿捏着。
我绕开他们走出院口,除夕时村里人脸上都洋溢着热切而充满希望的笑,似乎只要过了这一夜,这一年的屈辱辛苦欢笑泪水尽付旧光阴,而旧光阴不值一提。来年庄稼将丰收,游子将归来,遗憾或期望都将实现。
我路过了一户人家,屋顶铺着层层的枯草,窗户破洞用泛黄的旧报纸反复黏上,几个人衣着整洁站在屋外,而屋子里坐着老妇人,脊背佝偻,双眼混浊无光。
那年轻的三人欢声笑语,老妇人坐在黑暗破旧的屋子中间,不知在想些什么。个儿稍高的男人道:“妈要在这山里住到死了。”
另一戴着项链的女人指责他:“建军,你不把妈接到你那儿好生照顾,你就这么当儿子的?”建军就捅他旁边那男人的胳膊肘:“你问建国,我们说好了每人一年,结果他媳妇不让,我有啥办法,我媳妇也不乐意。说建国不去我尽殷勤了。”
女人还要再说些什么,我没听,越过他们走进竹林深处。
我闻到了曹姨的气味,一直延宕至竹林深处的大岩石后,曹姨正靠在一个年轻男人怀里哭哭啼啼,嘴里不知念叨些啥。我蹑手蹑脚躲在石块后,竖起耳朵偷听。
曹秀清说:“老不死的那儿子又找我麻烦,张顺,你咋快除夕了才回来?”
张顺,那不是三婶的儿子吗,我伏趴着想探出脑袋打量他。
张顺:“今年事儿多,老板让加班,到年三十才给放假。你说张措哥吗,他就一榆木脑袋,你别跟他计较了。”
曹秀清:“你也帮那狗杂种说话,张凯也帮他说话,你们都商量好了欺负我一个女人是吧。”
张顺:“你就不该找人家麻烦,张措哥是村里公认的大好人,我妈也成天在我面前夸他呢,你也别把事儿闹太大,说出去整个北溪村都得笑掉大牙。到时候人家都说你一个做长辈的,还要和小辈较劲儿。”
曹秀清:“我就是不乐意见着他那张脸,跟那个贱女人似的,哎哟,想起当年她跪在我面前求我放过老不死的,啧啧,城里人当真风光啊。”
张顺无奈:“这事你不厚道。”
曹秀清冷哼:“我乐意,她也不想想,她男人自个儿不踏实,嫌弃她是个病秧子,看上我了,我还不愿意呢。”
张顺低声说:“小点声!”
我转身想走,却忘了背后是个梯坎,一脚踏空骨碌碌滚着枯叶往下摔。张顺喝道:“谁?”他跑过来,曹秀清紧随其后,两人一眼便看见摔得四脚朝天的我。
曹秀清惊呼:“这不是狗杂种养的小狗吗!”
张顺问:“张措哥养的?”
曹秀清道:“对,它今早还想咬我,就为这狗,狗杂种还推了我一把。”
我爬起身,拔腿跑远了。
我一口气冲回张措他爸家的院子里,心想这下不得了我知道了惊天大秘密,会不会被灭口,不行我要让张措赶紧离开这儿。
我喘着气到处找张措,一兜头撞进温暖的手掌里,抬头时看见张措笑眯眯的脸。
“时蒙,着急什么呢,刚跑哪儿去了,到处找你不见人。”张措把我抱起来,还有点嫌弃:“蹭了这么多灰,你搬砖去了?”
我用脑袋使劲蹭他侧颊,咬他的衣领往外拽,张措说:“我这新衣服,你悠着点儿,祖宗。”我着急地嗷呜叫了两声,张措还是不明所以,捏住我的脑袋凝视我的眼睛:“发烧了?”
“嗷呜!”我拿腿蹬他,使上浑身解数想让他明白我们得赶紧离开,张措攥住我的后腿,鼻尖磨蹭后颈的毛,兴高采烈地说:“又有精神了,这说明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我:“......”
曹秀清回来了,她瞪着我,张措眯起眼睛看她。曹秀清指着我的鼻子道:“赶紧把这狗丢了!”
张措转身抱着我走了,只留给曹秀清一个背影,我趴在张措肩头看见曹姨气急败坏的脸,她狠狠地盯住我,我打了个寒颤,脖子一缩躲回张措怀中。
张措说:“你又惹她了?”
我摇摇脑袋,半晌又点点头。张措疑惑:“到底惹是没惹?”我恹恹地嗷了声,张措捏我的鼻子:“好了,别怕她。”见鬼,我并不怕她。
张措抱着我颠了两下,把我身上的灰抖下来,还夹了些碎叶渣子扑簌簌往下掉,张措说:“你到底跑去哪儿玩了?”我抱住他的大手,爪子按在手板心上,一笔一划的写了个竹。
张措下巴几乎掉到地上:“你......会写字?”
我摇晃尾巴,张措嘴角直抽搐,搂着我说:“时蒙,建国后妖怪不许成精。”我杵着脑袋撞他脖子,张措哈哈大笑:“痒,时蒙。”我又抱住他的手,慢腾腾地写了个走。
张措抱着我坐到院子里的板凳上,他神情专注地任由我划拉爪子。等我写到第五遍的时候,张措才后知后觉道:“你说我们回去?”我兴奋地瞪大眼睛,使劲摇尾巴。
张措犹豫地说:“但爸让我留在上面吃年饭。”我就咬他脖子,扯他衣领,爪子扒拉他的袖口。
张措的大手从头顶滑到尾部,下意识地帮我顺毛,开口说:“别急,我先给爸说声。”
看来他是答应了,我抬爪子努力地搂他脖子,张措把我抱起来让我轻而易举能环抱住他的脖颈。张凯恰好路过,我听见他啧啧称奇的声音:“张措,你真养儿子呢。”
张措没答他,只是将我搂紧了些,大概怕我蹦跶蹦跶着就掉下去了。
张措终究没留在他爸家吃年夜饭,张父也没多加挽留,只听见他要回老房子,嘴里嘀咕着:“都多少年了。”
张凯大概也觉得把张措留在上面和他妈呆一起不好,只象征性地挽留了几句,嘴上说留下来,目送张措走到院门口,淑芬抱着张玲坐在旁边,丫头可着劲朝大佬挥手,嘴里叫着:“大佬来玩啊,大佬来玩啊。”
夕阳西下,我们在它隐入山头前回到了土房子。张措把我抱回里屋,我想往床上跳,张措眼疾手快揪住我的后颈:“别,身上脏。”
我抖抖毛,扑了他一脸灰,张措哭笑不得:“我错了,时蒙,洗洗澡先,然后咱们一起吃饺子。”我同意他的意见,张措进灶房烧了一大桶水倒进铁盆,抱着我小心翼翼拆绷带。
张措说:“好在结痂了。”然后让我仰面朝天躺在他大腿上,仔细地搓洗着,我用爪子拍他的脸,张措突然张嘴咬了咬爪尖,我猛地缩回去,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别乱晃,万一不小心溅上水了咋办。”他说,两只眼睛笑弯了,月牙儿似的,好看极了。我忍不住挥爪捏他的脸蛋,张措见警告无果,也只好由着我胡来。我捏完他的脸蛋又把他往下拉,张措的脸恰好在眼前放大。
约莫是室内白腾腾的热气氤氲出的思绪太混乱,也可能是因为放下戒备的诱惑。
我其实不太愿意相信人类,不如这么说,不去想长老的叮嘱,诚实地面对内心的想法的话,我们整个墨狼族,上不怕老虎下不怕黄土,只害怕人类。
人类太疯狂了,我曾亲眼见过一匹墨狼为了掩护我们逃跑被人类抓住。他们没有当场杀死他,而是活剥了他的皮毛,只为了拿去卖钱。他们想出了许多有趣的东西,比如凌迟、五马分尸,他们崇尚自相残杀。
父亲说人类的王朝已经换了一代又一代,为了继承这个巨大的几乎不堪重负的王国,皇帝的后代上演宫闱阋墙,兄弟手足相残,又为了让所有人都相信统治者,他们把一群读书人活埋。
他们南征北伐,一将功成万骨枯。但他们又很奇妙,他们创造了精美的建筑,雕梁画栋鳞次栉比,他们讲忠义,信奉天地君亲师,他们用严格的礼法指导了行为。
他们还酿好喝的酒。
我问父亲为什么他们有那么多好的地方,我们却还是害怕他们。
父亲说:“不怕穷凶极恶的小人,只怕会压抑暴戾的君子。”现在想来,也许是因为,他们太过微妙的控制了原始本性,他们有智慧,而智慧,才是能战胜其他种族的东西。我们大概也害怕,这种跟不□□一样的、会凶相毕露的智慧。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儿砸成人~\(≧▽≦)/~
☆、新年
但是张措呢,从他捡到我开始,就毫无顾忌地照顾我,也许我们应该心无间隙。但我能告诉他我是一只妖怪吗,我能欺骗他的善良吗,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信任与否。我甚至有种错觉,也许那天大雪里,我醒来,而他恰好路过,冥冥中,一切早已经注定好了。注定好了,我们之间会有点什么。
他会向我证明,有些人是可以毫无保留信任的。
我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嘴唇,然后不期然察觉到身下的身体一僵,他的两条腿轻轻颤抖,手里的动作也停止了。旁侧的煤油灯忽明忽暗地闪烁,张措的眼神也是,时而隐进晦暗,时而明朗。
他扯开嘴唇,蓦然笑起来:“时蒙,撒娇也没用,澡得洗。”
我翻个身,把脑袋埋进他的膝弯间,背对着他。张措还在轻轻颤抖,我拍了拍他的腿弯。张措的脸贴住我的脊背,他离得太近,我甚至觉得有些难以呼吸,我听见幽幽的声音:“时蒙,转过来,不然不好洗。”
我不能欺骗他,我告诉自己,如果张措害怕了,我就离开。
我转身面对他,张措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他的目光比我曾见过的都要专注,他认真地小心仔细地揉洗着,我去揽他的脖子,张措就垂下脑袋。我们贴的那么近,近到他灼热的胸膛毫无间隙地贴住我的心脏。
张措没再说话了,我趴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等到热腾腾的香气四溢的饺子上桌,张措才戳醒我,我迷迷糊糊地揉眼睛。张措抱起我说:“饿了没?”我摇摇尾巴。
他把我放下来,我的小瓷碗里装满饺子,没盛汤,大概是为了方便我咬住它们。我没有急着吃,张措已经把筷子拿在手里,见我不动弹,有些担心:“时蒙,怎么一副忧心重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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