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四心里不解,莫非韩翊听到了他刚刚胡乱骂出的话?
他顿时莫名尴尬,向韩翊走了过去。他站在韩翊身边时,以为韩翊还是和他无话可说,韩翊竟张了口,一字一字。
病房这头走廊的光线很暗淡,所以在看不清表情的时候,人的听觉显得特别敏锐。
韩翊说,“我以前总觉得我永远都不会失去叶洛安,总觉得我不管做什么,我在哪,这个人都会一直在。”
“我从来不解释,对他,我有恃无恐。”
“然后有一天,我意识到自己要失去他了,就像个胆小的老鼠,四处逃窜,四处寻找。而在找的路程中,我可笑地发现,我没有待他好过。我的那些自以为的好,原来都是一种剥夺。”
“可我就是……就是贪婪,即便惩罚再重,他也是我的。”
“韩翊。”冯四叫了一声。
“好了,”韩翊拍怕他的后背,抬脚转身,“我去医生那看看,这也没什么事情,你店里忙,早点回去吧。”
冯四没回应,看到韩翊走远,立刻进了病房。他给葛晨发了条信息,让对方先离开病房,一会儿再过来。
尽管葛晨满是疑惑地看着他,但还是配合着,默默离开了。
冯四来到青年病床前,先是呆滞了几秒,终于还是决定把压在自个儿心里的话,一句不漏地说给眼前的青年听。
“小……小叶,”冯四一开口,还带着些紧张,“你没有睡着,是吧?”
“嗯,”青年缓缓回道,“冯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冯四舔了舔嘴巴,无意笑笑,“小叶,你不用跟我说话这么客气,我就是想和你说几句话。”
青年问:“那冯先生,您想和我说什么?”
冯四深深喘息了会儿,坐到病房旁的座椅上,瞧着青年姣好的面庞,“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想说什么,我可能就是想和你说一件事情。”
话真到了嘴边,之前想过的一些话语,突然就成了泡影。脑袋里一片空白,想到哪些便脱口而出。
“是这样的,小叶。在还没有找到你之前,我去过海边别墅。不过你别误会,我去海边别墅是因为韩翊那会儿是半死不活的模样。我想,你或许也知道,他来这之后过得怎么样。”
青年脸色一沉,冯四接着说:“有一天,我听到了一个花瓶破碎的声音,韩翊说那是你最爱的花瓶。他没有扔掉,他把那些破碎的玻璃放在别墅的储物间里。你要是想知道花瓶现在是什么样子,你回别墅后,可以去看看。”
“小叶,你应该不会相信,韩翊他对你,不比你对他的感情少。”
葛晨从病房出来后,走到医生办公室门口,他想等着韩翊出来,问一问青年的病情。他不放心,因为之前让小叶服中药时,晟佲并没有说一定能让小叶恢复。
他们只是在赌,赌小叶不会就这样死去。
葛晨两手手指不停弯曲,他不停地往办公室里看。医生拿着化验单,指着上面的内容,和韩翊说着些他想听又听不到的话。
好不容易挨到韩翊出来,葛晨拦下韩翊,“韩先生,小叶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韩翊反应异常平淡,“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真的?”葛晨确认地问道。
韩翊越过他,应声表示默认。
葛晨将信将疑的看着韩翊离开的背影,半响后,他觉得还是得向医生询问。就在他要进医生办公室的片刻,他听到冯四在他身后朝着他喊,“葛先生,小叶他要出院,我去办理出院手续,你赶紧过来。”
“什么?”
葛晨一惊,也顾不上其它,转身向病房跑去。他再三问了青年,是否真的决定此刻就出院,却得到了青年一致的回答,他奇怪的是韩先生竟然也没有反对。
青年肯定的说,“我现在,要出院。”
那口气,是葛晨没听过的倔强。
☆、第五十章
覆了雪的地面,人走着,异常打滑。青年已然看不见,因此在走到停车位置的路上,他被一个外表桀骜的男人,温柔的横抱着。
在人潮不息的街头,充斥着鞭炮声,走动声,以及各种音乐的混杂。出乎意料的,是青年竟可以听到男人的心跳,一声一声,扑通扑通。
听着听着,他的脸犯了红。
这个男人对他影响,就是这般显而易见,他不得不承认。
将他抱到车上后,男人和另外两个人说了些话,便独自载着他回了海边的别墅。两个人一路都沉默无言,可能是彼此太熟悉,倒也不觉得别扭。
下了车,青年被搀扶到别墅客厅里坐下。
男人在客厅里走动了几步,打开厅内一角的取暖器,辩着声应该又走到了他的身边。
“不想问问你的身体情况吗?”男人突然问了他一句。
青年摇摇头。
“为什么?”
“如果改变不了现实,那我只要耐心等着现实的结果就好。”
“叶洛安!”
男人的这一声,变了音调。
青年半认真半带着哄,“翊,我饿了,你去买点菜回来做晚饭给我,好吗?”
男人显然是被他口气惊到了,过了几秒才回:“好……好。你要吃点什么,我去买。”
青年想了想,“鱼,蘑菇,我想喝银耳汤。”
“好,我现在就去,你注意些安全,我会把门从外面锁死。”
青年“嗯”了声,男人出发前在他脸颊亲了亲,他淡淡浅笑。
待男人关上门的片刻,他凭着记忆往冯四所说的储物间走去。他克制不了念头,他迫切的想看到,所以他编了个理由,支走韩翊。
不停地摸索,青年跌跌撞撞地找对了地方。
他打开储物间的门,靠着一面墙,走了进去。他伸开两只手,凭着直觉,任意触摸。他摸到了破旧的书桌,残缺的老灯,几个他摸不出形状的物件。
他有些心急了,顾不得其它,加快寻找的速度。
忽地,他好像踢到了什么,有玻璃撞击地面的声音。一个念头一闪,他赶紧蹲下身,两手摸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一会儿,他摸到了破碎的东西,果真是他之前的花瓶。青年颤抖着手,握着,心顿时起伏得厉害。
花瓶上的胶水虽然已干,但是被涂满胶水的花瓶,摸着裂痕格外清晰。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收到那个男人的礼物,一个不起眼的花瓶。或许他爱的男人早就忘了送他东西的情景,但那个男人记得,他有多重视这个花瓶。
青年慢慢地哽咽,他从没想过男人对他,是这般在意的。
在知道他命不久矣之后,他采取了逃避男人的方式,他把男人推到他的世界之外。他什么都控制不了,越是纠缠越是伤害,他甚至把那个男人,拱手让给别人。
他只考虑他自己,维护着自己的自尊,固执的认为不在男人面前死去,才是对两人最好的归宿。
他做了一个决定,他以为不会伤害到除了他自己之外的人。
可当年,明明是他不顾男人的厌恶,自说自话的告了白,明明是他不在意男人的冷淡,疯狂似的追随。即便他早知道,他生命的不堪一击。
他莫名地得到了这个男人,;amp;#160;卑微着,却也是铮铮快乐着。那个男人并不欠他的;amp;#160;,可以不用对他愧疚,所以他不能要男人的同情。
青年一直都以为,他是对的。绕了一圈之后,他才发现他做得是多愚笨。
原来,这个人心里也是有他的,被粘合的每一块碎片,都在提示他,在告诉他。
原来,他根本不是一厢情愿,他们之间是有牵连的。
青年爱惜地将破碎的东西抱在怀里,一会儿像是幡然醒悟,一会儿又紧皱起眉头,像陷进沉思。
“叶洛安,叶洛安……”
青年听到了男人的声音,是幻觉吗?
“叶洛安,你在哪儿?叶洛安,你赶快给我出来。叶洛安……”
青年按了按脑袋两侧,依然听到了男人的呐喊。不是幻觉,青年随即将花瓶放下,惊得站起,男人在找他。他擦擦眼角,转向身后,大步的往外走。
只是他没能走几步,便落入一个慌张的怀抱。来人的整个身体都打着颤,拥着他的手臂却十分有力。
来人身上的凉意很明显,他抬手贴上来人的颈部,“怎么这么冷?”他略微的挣扎,想带这人回客厅取暖。
来人却按住他,更紧的抱住他,“别动,别动,我还以为你……”
话说到一半,来人咽了咽喉,“好了,没事。你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就这样抱着,不知怎么,青年的泪腺崩塌了,眼泪流出眼眶,大滴大滴的往下掉。那些生啊,死啊,都不重要,其实重要的,无非就是这个男人。
他白白浪费了几年,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没有人可以代替,复制他们的过往。他,就是他,不会有任何复制品。
青年并没有哭出声,但男人还是感觉到了他的眼泪,吓了一大跳。
男人松开怀抱捧着他的脸,话语紧张,“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着,手探到他的额前。
青年没法说出话来,他双手握住男人的双臂,只一个劲地摇头。心口疼得揪着,让他忍不住情绪。
但痛的意义有多种,此刻的痛,他愿受着。
半响,青年缓了缓气,才徐徐开口,“韩翊,你……你还愿意要我吗?”
男人好像先是退离了他几步,而后倾身吻了他。
一个吻,便代表了所有。
☆、作者的自话
本人是个最不算码字人员的码字人员。
谢谢一直以来的读者。正文完,番外会写,谢谢大家。
☆、番外 远的要命的爱情
罗晟佲可能都不会忘记,他见葛晨的第一眼。那年他十九岁,刚从美国一家知名大学取得医学博士生学位回来。
那年他的家族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他同父异母的姐姐在一次酗酒后,开车撞死了人。他对他名义上的姐姐并没有什么感情,甚至他对任何人都没有什么感情。只是他回来了,在那女人的审判庭上,他就得去露一次脸。
被撞的是一个农户,没权没背景。
在法院的台阶上,他遇到了葛晨,一个看着就老实巴交的男人。男人被几个警察围着保护,罗晟佲不由地特地看了一眼。仅一眼,罗晟佲便知道,这个男人是他的世界里不会存在的单纯物种。
审判开庭后,男人站上了法庭。罗晟佲的目光盯’在男人身上,细细打量,有点意思。原来眼前的男人就是家族里说道,怎么威逼恐吓,都不肯改证词的目击者。
开庭到一半,罗晟佲听到男人胆怯而又坚定的声音,“我亲眼看到这位小姐撞了人,撞完之后,这位小姐不但没有停车救人,还快速开车走了。”
罗家的律师口词伶俐,一再诱导,老实的男人看得出害怕,却终究坚持着,挨到了审判结束。罗曼琪因交通事故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即便罗家家世显赫。
他走出法院的时候,看到了被害者一家激动地跑向老实人,对老实人感激涕零,而那老实人呐呐地站着,好像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该做的事情。那老实人还不知道他的坚持,会给他带来多大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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