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要抱抱+番外 作者:睡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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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方起州把小虎接回家时,发现这天他不同寻常地有些沉默,因为往常里,他总是有许多话和自己说,今天却是一到家就钻进了浴室里,不消时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他心里知道原因,但是小虎竟然意外地一个人憋在心里,而没有告诉自己。
小虎洗完澡仍是相当沮丧,垂着脑袋,不发一言地往房间里走。方起州一直给他留有私人空间,也是怕自己的自制力失控,但现在看来,方起州并不放心要他一个人睡觉了。
他拿了毛巾,推开门进去,小虎湿着头发坐在床边,眼睛里全是迷茫和自责,好像哭过,有点红。
方起州脱了鞋上了他的床,他并着腿靠墙,将小虎一捞,就捞到了怀里来。双层床下铺的空间又窄又矮,小虎只能岔开腿靠在方叔叔身上。方起州用毛巾温柔地替他擦着头发,几乎是贴着他的耳廓在说话:“今天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吗?”
小虎垂头丧气地,没说话。
“连我也不能说吗?”方起州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呼吸相近。
小虎有些发痒地挠了挠,犹犹豫豫叫他:“叔叔……”
方起州嗯了一声,自顾自说:“每天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总是在想你,想你是不是开心的,想你又吃了什么,又画了什么,又交到新朋友没有,”他顿了顿,长臂从身后揽着小虎,“所以,如果你有不开心的,一定要告诉我,不然我会一直睡不着,一直想你为什么不开心……这样我也会变得像你一样不开心的。”
小虎因为方叔叔揽着腰的动作,而颤抖了几下,微弱而忍耐地“嘶”了一声,接着有点落寞地侧过头。这种状态实在不易在他身上瞧见,过了会儿,小虎慢腾腾地拿开了方叔叔的手,说:“今天旺仔没来上课,林老师说……说他是家里出事了。”
对于小虎拒绝自己揽着他,方起州只皱着眉,没再继续,转而替他擦头发,问道:“还有呢?”
“还有……还有……”他眼神躲闪着,似乎并不愿意说出来。
方起州极有耐心地循循善诱,“不想说吗?”
“不……我,他们说……说是因为我,因为我,旺仔不能上课了,”小虎脸上的迷惑加深,难过也加深,“我不知道……谁,在我的画上,涂了……颜料。”
方起州的手停顿下来,“他们是谁,画室学生吗?”
小虎轻轻地点了下头,嘴里却说着,“我不知道……不知道是谁,我的画,我的画……那是……那是……”他瞧着难受得又快哭的模样,嘴里顾忌着什么又语焉不详起来。
方起州扳过他的脸来,强迫他和自己对视,“听着,我们明天不去工作了。”
小虎怔怔地望着他,嘴里喃喃重复着,“画……”
方起州深吸口气,不用想也知道,那幅画是他一直在准备的……小虎这一个月在那副画上费了多少工夫,他都从主教李老师那里得知了,虽然一直没能知道自己在小虎笔下的模样,但是由李老师那赞叹与不可思议的模样,方起州不止一次在心中期待地想,那应当是非常用心、非常好看的。
“你忘了吗,明天我们过生日。”
小虎懵懂地点头,脸上又浮起了自责,嘴里艰涩地说:“可是、可是画……画是要送给……叔叔的。”
“我知道,”方起州扭头在他耳后徐徐布满了吻,又去亲他的后颈,“画没了没关系,我知道就够了。”
小虎微微有些发抖,没有反抗,方起州搂着他,过了一会儿,又将他平放在床上,撑在他身上想吻他时,小虎却眨了几下眼,眨出了几条快速流过脸颊的泪河来。
方起州看到他捂着肚子,表情似乎是有些疼的样子。
“肚子怎么了?”他不顾小虎的阻挡,撩开他的衣服下摆,几道像是拳打脚踢的浅色乌青,在他白色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这一幕,让方起州什么欲望都冷冻了下来,声音也变成了他惯常的不喜不怒,“谁做的?”
第39章
小虎摆着脑袋, 却不得要领地闭眼道:“我不疼的。”
方起州沉默下来,他很想抚平那些乌青, 却又不敢去揉。这种乌青他从前满身都是, 而且要严重得多,但即便是这样轻的伤,方起州依旧觉得自己心也疼, 身上也疼。因为小虎的特殊,方起州怕他会很难融入群体, 所以要求兴趣班只招收十岁以下的孩子。可现在看来,小孩子的恶意恐怕要比大人更伤人, 小虎虽然智商没有问题,可他在自己这里,懂得了一些事, 却仍有许许多多不懂的。
比如小虎不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 一颗糖会让他心怀感激许久, 换个孩子却不一定了。得了第一颗糖, 人人都想要第二颗, 小虎也会想要,但小虎是觉得没有也没什么, 可是换个孩子来, 或许会埋怨你,理所应当地觉得你应该给,不给就是错的。
正因为小孩子思维简单, 想法天真,才容易犯错。
他抹了下小虎的眼角,眼泪干涸后的痕迹让他敛起眉,他低声道:“你要记得,无论遇到什么事,不要想着瞒着我,也不要想着自己忍下来。有人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欺负不了的,我替你出头。”
小虎睁大眼看着他,或许是被水蒙住了,他又眨了好几下,眼睛濡湿得像只小可怜。方起州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顶,想起旧金山几年前的冬天,他在车底下发现一只取暖的奶猫,已经被冻得快要死掉了,却睁大眼睛盯着自己这个陌生人。
虽然小虎没说话,但眼神的确包含了某种含义,和那只猫很相似,像是求救一般的。
他找了件自己外套,将小虎从头到脚地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头乱发和一双眼睛。方起州俯身,抱着他离开公寓,驱车去了最近的医院。
虽然伤看起来不算重,方起州依旧担心着各种意外的情况。检查一番后,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会乌青实际是因为病人血小板偏少,开了消炎药,和活血化瘀的外伤药,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卫斯理那边,已经出了调查结果,之前旺仔骗小虎的事,方起州选择的是报案处理,他声称自己掉了贵重物品,因为报案人是方家大少,警察那边重视得不行,当天就收到了匿名举报,说是有人来自己店里卖一只贵重手表。警方神速下了搜查证,在被举报人的家里找到了失窃物品。
涉案金额高达百万,不管那家人是怎么推托,说是小孩子带回来的,小孩子又说是朋友送的,警察问他哪个朋友,旺仔说是绘画兴趣班的助教,警察又问他在哪家商场买来送你的,旺仔回答后,商场方面给出回应,说是这些天没有卖出过这样的手表。
而且,据调查,这家的父亲身上背负着房贷和车贷,因为社会不景气,他这样的中层员工面临着裁员危险,母亲是个没有职业的家庭主妇,可是问到的时候,夫妻俩只说是儿子带回来的,他们也没想到是这么贵重的东西。那小孩也哭着喊着说:“我没有偷东西!我爸爸没有偷东西!那是别人送给我的!”
尽管这宗盗窃案件,的确有蹊跷,虽然家庭有些困难,但还不至于到犯罪的地步,而且,怎么偷到了方大少的头上,这事情也说不明白。可那也不管自己的事,上面怎么说,他就怎么做,铁铮铮的证据就在面前,沉甸甸的贵重手表,还是生平第一次碰,人的贪欲,怎么能说得清楚呢。
那父亲挣脱警察,拷着手’铐就去打儿子,“你是不是偷的!你不是说别人送的吗!说清楚啊,跟他们说清楚,你不是偷的,”旺仔被那捆着手铐的双手锤在身上,哭喊着乱躲,“我没有撒谎,他送我的……我没有偷东西!我没有!”
那父亲一下就被制止住了,为首警员冷冷地看着他,押着他走,“犯了罪却要自己孩子来开脱吗?还教儿子撒谎,有你这样的父亲吗?!”
“警察同志,你听我说,和我没关系啊!我儿子带回来的,我以为不值钱的!他说别人送的,我……”话没有说出口,就被押进了警车,“废话少说,以为不值钱,以为不值钱你还去手表店卖?”
邻居都出来围观,一副看热闹的态度说:“真没想到是这种人啊,孩子熊,果然父母也……”
那啧啧称奇的态度,又叫一些新搬来的人看不明白,打听道是怎么回事。当即有好事八卦的大妈嘴碎地说起来:“这家人小孩儿啊……在我们小区里很是出名,从前一直是个孩子王,尽管喜欢干些坏事,可都是小事情,前段时间一家人找不到宠物了,满小区地问,第二天有人在垃圾桶发现那只死掉的宠物,最后监控查出来……你们猜怎么着?”好事者抑扬顿挫地卖了个关子,满意地看着自己勾起了周围人的兴趣,甚至连警察也凑过来听,最后道:“结果啊,监控查出来就是这家人,从顶楼上把狗摔下去的。找这家人赔钱,人说的是‘小孩子不懂事,捡了流浪狗回来,哪知道狗脾气不好’。”
“你们说,狗脾气再怎么不好,能翻过那么高的栏杆自己跳下去吗?就算狗想不开想自杀了……怎么刚被人捡到就这样?”
小区大妈话题一开,立马管不住地嘁嘁喳喳起来,“还有啊,我家孙子以前和他玩得好,有段时间老问家里要零花钱,后来孩子妈寻思没对,哪儿花得这么快呢,结果我家孙子说,这个旺仔总要他请吃请喝……你说这么小小孩儿,这么不要脸,不是大人教的问题是什么?”
那善后的警官听了一阵,也觉得这是家教问题啊,于是对那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小孩子道:“小朋友不要撒谎,你爸爸妈妈现在是盗窃嫌疑犯,以后不要变成他们这样的人。”警员怜悯地说完,留了一个实习警员看守,接着联系了这个十岁孩子的爷爷奶奶,请他们代为管教。
爸爸妈妈都被抓走了,有个心善的邻居,给旺仔送了午饭,得知消息的旺仔哥哥,匆忙从学校赶回家,看守的警员在长辈赶到时,便回所里复命了。旺仔虽然年纪小,可是脑子不笨,这和手表有关系,手表是助教买来送他的,他没有偷东西,爸爸妈妈是冤枉的,没有助教电话的旺仔,只能联系自己在兴趣班的朋友,胡乱地解释一通,说自己不来上课了。
旺仔哥哥问了旺仔,知道他并不是在撒谎,就去了一趟兴趣班,打算找那个助教老师问清楚。
熊孩子的朋友,自然也是熊,兴趣班没有监控器,卫斯理问了好些人,得知是有几个小孩儿在课间往画上泼了涮画笔的水,还不是瞎凃。估计这些恶作剧,他们自己也是图替朋友报复。但小虎肚子上的伤,却并非这些不足十岁的儿童干的。
打听清楚的卫斯理,得知打人事件发生在厕所隔间,动手的听人说,是个年纪不大的高学生,还穿着职高校服。
对于这些未成年人,并不能以法律途径来惩治了,方起州觉得怎么样也不能解气。
抱着小虎回家后,将小孩儿安置在自己的大床上,方起州给他吃了药,接着用煮熟的鸡蛋替他揉了揉了肚皮,还特意给他煮了热巧克力,拿了ipad给他放猫和老鼠看,小虎也不笑。
“以后你哪儿也不去,就待在我身边。”
小虎无助地望着他,不出声。
方起州被他眼睛里的自责惊到了,关了灯,他耐心地哄着小虎入睡,随后替他掖好被角,方起州在床边坐着看了好一会儿小虎沉睡的模样,才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小虎的画经过抢救,仍是一副不能看的样子,卫斯理将画送了过来,又问道该怎么处理那些未成年人。
方起州抱着那副被水渍折磨得分外狼狈的画,根据大面积的色块来想象小虎笔下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嘴里对卫斯理道:“别打死了。”
根据他们家人作风,有胆子动土的现在坟前草都一米高了,可是方起州要文明得多,但他小时候,被欺负了外公和舅舅会叫他自己欺负回来,遇上那种欺负不了的对象,家里人就会替他出头,在他面前做一些血腥暴力的事,那时候的他,觉得可怜,但又在旁观着,只剩下残肢的大人们向自己伸手,问自己求救,他也没法在内心掀起半点救人的想法。可方起州不能这么在小虎面前做,他固然愤怒得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可是他却不能叫小虎背负这种罪恶,反倒心里想着明天要怎么过,怎么让小孩儿开心起来,怎么让他快些忘记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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