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留行+番外 作者:十八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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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还真不知道?”老人一时也愣住了,原本她想着,既然徐家小娃娃的亲戚带着他回来还去给徐家夫妇扫过墓了,自然就是把其中原委告知给了他,可这会儿瞧着面前少年的反应,显然是根本不知情的,那自己这岂不是捅了个大篓子?
她心中突突直跳,一手握住靠在膝边的锄头,微微偏头不去看徐敬思,“那个……你们家和这边不是亲戚吗?既然是亲戚……那……那当然就是静蓉他们的娃娃了……”
徐敬思“哦”了一声,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看起来是相信了老人蹩脚的谎言,他扶着老人手臂说:“您这是要往哪儿去?是要来种田?外面太阳大,当心中暑。”
老人狐疑地看了他几眼,见徐敬思脸上实在找不出什么破绽,这才松了一口气:“我这哪儿还有什么地呀,都承包出去了,我是想着这么些年没来看过静蓉他们,所以想着来上坟,帮他们清理一下。”
徐敬思的目光滑过那锄头上挂着的装着香烛的塑料袋,“那我替他们谢谢您了。”语毕又道:“我这儿还有点事,就不陪着您老人家去了。”
“哎,去吧娃娃,用不着在我这儿耽搁时间。”老人连连朝着他挥手,目送着少年挺拔的背影一直消失在山路尽头,这才重重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不过……像……真是像……”
两个小时后。
“哥……你还在忙吗?”虚掩着的木门被人轻轻敲了敲,徐敬麟放下手中的笔,朝门口道:“进来吧。”
门被人慢慢推开了,徐敬麟在应声的同时就站起来朝门边走去,此刻正好抬手亲昵地捏了捏面前人肉肉的耳垂:“乖宝,你今天怎么去得这么久?晒着了吗?”
对于这个动作,面前的少年既不躲避也不反抗,更没有这些日子那种略带无措却又偷偷享受的青涩反应,徐敬思的手指神经质地不断小小拉扯着自己的衬衣衣角,脑袋也没精神地耷拉着,根本不看徐敬麟一眼。
“怎么了?”徐敬麟立刻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反常,捏着少年耳垂的大手顺势滑过脸颊,略显强硬地迫使少年抬头与自己对视,说出口的话语却是温柔得过分:“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难道是他们的情报出了问题?自家弟弟已经先和那个人有了接触?
一早上都在思考监视问题的少将下意识地把这个问题和弟弟不高兴这件事联系了起来,但很快就又自己反驳了这个念头:派出去的人并未回报说徐敬思和那个人有所接触,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哥……”徐敬思一开口才发觉嗓音干哑至极,徐敬麟眉头一皱,揽着人便往桌边走,将桌上放着的热茶递到徐敬思唇边,微微扬起杯身,不容置疑道:“喝。”
徐敬思原想推拒,转念一想,自己在外面磨蹭了这么久,要问的话也不差这么半分钟了,便乖乖张嘴喝了一大口热茶,徐敬麟适时将杯子放下,伸出手指动作温柔地抹去他嘴角的水珠。
徐敬思挣扎了一下推开了他,在徐敬麟开口之前抢先问道:“哥,我们是不是兄弟?”
“胡闹。”徐敬麟声音微冷,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谁跟你说了什么吗?”也许他的举动太急躁了?弟弟毕竟才刚成年,也许对于他们之间由兄弟到爱人的转变会有抵触情绪……
徐敬麟还想着要怎么安抚自家受惊了的弟弟,便听徐敬思又低声说:“哥你曾经说,如果一个人沉默或是转移话题,那往往意味着承认——所以,我们不是兄弟吗?”
我们不是兄弟吗?
这一句话让徐敬麟一惊,他抬手试图揽住弟弟的肩膀,像以前安慰他一样将人抱在怀里叫着他的小名,但徐敬思眼底的泪却让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徐敬麟心底一沉,直觉自己将面对的不会是一件好事。
徐敬思使劲眨了一下眼睛,他刚才之所以在外面绕那么久就是为了调节情绪,他不想把最糟糕的一面展现在哥哥面前,此刻更是狠狠掐着自己的手不愿意落泪:“我刚才从山上下来,遇到一位老奶奶,她说,我是徐阿姨他们的孩子。”
因为觉得直呼其名显得不够尊敬,徐敬思便以叔叔阿姨来代称徐家夫妇,听到这句话,便是徐敬麟都不由得瞳孔一缩,这件事出乎他的掌控之外,徐敬麟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听着。
“她还说我离开这么久是该回来看看……我,我觉得她说的话很莫名其妙,我本来就是徐家的人,从来没离开过,说什么回来?”
徐敬思像是有说不完的驳斥理由,“她还说是她为我接生的——这怎么可能,我不是在小姨的医院里出生的吗?或者说那位老奶奶曾经在他们医院工作?”
“她还说徐阿姨只有我一个孩子,可笑,B市谁不知道我哥是大名鼎鼎的少将?哦不,如果她说的是真的……我不应该叫你‘哥’,我没有哥哥,我应该叫你一声先生或者少将是不是?”
“徐敬思!你不要胡闹!”徐敬麟脸色阴沉,一声怒吼打断了少年神经质似的讲述。
以前哪怕是徐家二少闯了祸,他的哥哥也只会无奈地皱着眉头说一句“胡闹”,这位铁血少将似乎很喜欢以“乖宝”这样一个对男孩子来说过于奶气的称呼来叫自己的弟弟,至少徐敬思从未听过他哥喊自己大名——还是这样的怒火滔天。
徐敬思心里忽然万分委屈起来,他骤然听闻这样的消息,心里又惊又怕,不过是在外人面前能够强撑笑脸罢了,在听到老人说出这件事的时候,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到哥哥,让哥哥来反驳别人,他怎么可能不是徐敬麟的弟弟呢?如果徐敬麟听到这样的谎言,是绝对会毫不留情地扇别人一耳光,他哥哥可不是有耐心听这种无稽之言的人。
可现在,哥哥的反应却毫无疑问地成为了扇在他脸上的一记耳光,他不是徐敬麟的弟弟。
徐敬麟一声怒吼之后,屋子里静了片刻,徐敬思忽然满怀骐骥地看向他,说出口的话带着不自知的小心翼翼:“哥,那些……都是假的吧?你骂我胡闹,因为我随意在外面听人说话,我,我轻信他人反而来怀疑哥哥,这不好,我是该骂的……”
“……对不起。”徐敬麟的手掌最终还是落在了少年的脸颊旁,“对不起,不该吼你;对不起……瞒了你这么多年。”
☆、第 31 章
在得到兄长亲口证实以前,徐敬思内心一直认为自己的想法就是一个荒诞不经的猜测——怎么可能呢?他和哥哥到一座从未来过的小镇扫墓,忽然就解开了自己的身世之谜,而这个真相竟然是路边偶遇的一位老太太随口说出来的。
“……就像一出漏洞百出的真人秀。”徐敬思喃喃低语,他抬眼看向徐敬麟,想说些什么,却发觉自己连喊一声“哥”都做不到。
他颓然跌坐在椅子上,脑海中一片空白,他觉得悲哀觉得愤怒,但却不知该向谁发泄怒火,甚至连责备都无从谈起,这种感觉像是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堆上,只余一片无力。
“乖宝,别怕。”徐敬麟半跪在他身前,将少年冰冷发抖的手指合在掌中,“还记得爷爷的话吗,你永远是我们徐家的孩子,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是谁的子女,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徐敬思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良久,只一颗豆大的泪珠啪地砸在手背上。
徐敬麟的手一抖,他越发不敢放开掌心的手指,这件事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按照他和老爷子之前的想法,既然已经瞒了这么多年,那如今要告诉徐敬思这件事情的真相就必须循序渐进,先要让徐敬思了解徐家夫妇二者为人,至少要让他们在徐敬思心中不再是“陌生人”的代名词,其次要借助这次回乡扫墓的机会慢慢为当年的事情翻案,这毕竟是他亲生父母的案子,徐敬思有资格也有必要了解个中内情,等这前面的事情结束了,再与他详说。
老爷子也和他商量过要不要下一剂猛药,但被徐敬麟否决了,他不认为骤然将全部真相摆在弟弟面前是一个好的选择,面对徐敬思,他不敢也承担不起分毫的闪失,所希望的不过是徐敬思能够在知道真相的时候能多几许耐心。
“……你……你出去吧,让我自己想想。”徐敬思垂下眼睫轻轻说了这么一句,便慢慢将手抽离了徐敬麟的手掌,纵使徐敬麟舍不得放手也不得不放,他抬头看向徐敬思的眼睛,那双惯来含着笑意活力的黑眸此刻只有无尽的空洞和迷茫。
徐敬麟在他身前站定片刻,忽然低头往徐敬思唇上吻了上去。
徐敬思本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了,唇上忽然传来的温热触感更是霎时让他脑中一片空白,他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只觉得身体都僵硬得不似自己的。
徐敬麟并未纠缠,只在撤离的时候轻轻含住徐敬思的下唇咬了一下,这一回,他满意地看到了徐敬思的双眸中只映出了自己的身影。
“乖宝,你要记得,不管我们是什么身份,我爱你。”
并没有给徐敬思回答的机会,徐敬麟说完这话便转身出门了,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势必会让徐敬思本就一团乱麻的思绪更加混乱,但那就是他想要的,既然徐敬思已经提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么倒不如快刀斩乱麻,十八年相处,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弟,倘若有一堆棘手的事情放在面前,他会迅速将之分成两类:一、自己能够解决的;二、哥哥可以解决的。
在这种情况下,想来“和哥哥的感情”会被归结成为第二类,徐敬麟要的就是徐敬思思绪不清,尽管趁虚而入的手段令人不齿,但他并不介意借此一步步蚕食对方的心。
但……该查的事情还是不能少查。徐敬麟想到弟弟口中那个莫名出现的老妇人,微微眯了眯眼睛,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查一查就知道了。
在徐敬麟布置任务下去的时候徐敬思却坐在书房里脑袋空空地望天,不过短短半天,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走马灯似的回顾了自己前十八年的人生,但无可否认,自打有记忆起,他的生活便从没有过阴霾,纵使没有父母,但家人给予的疼爱也已经足够填满这份空白。
对于徐敬思而言,“父母”更多地是旁人描述的一个有些虚无的形象,他为父母所做的事业而骄傲自豪,将之视为奋斗的目标,但也正是这种虚无,他对于父母并没有那么渴望,以至于在从老人口中得知自己是徐端阳夫妇的孩子时,内心的惶恐更多地是来源于“自己和哥哥并不是亲兄弟”,甚至因为之前徐敬麟给自己讲述的夫妇俩事迹,他并非一味反感这个事实。
“唉……”徐敬思低声叹了口气,有些自暴自弃地想,若是今天没有一个人上山就好了,也许就能避开这个事实——或者,等到哥哥亲口告诉自己。
“报告首长,这次是我们失职,那位老人之前曾是徐端阳先生的邻居,在徐老将军将小少爷带走后没多久就搬离了,因为已经搬走十多年了,加之她对当初的事情并不知晓内情,走后这么多年也从没回来过……因此我们忽视了她,才让小少爷和她先有了接触,根据目前的调查结果来看,她本人没有问题,我们会继续跟进调查……”
徐敬麟神色淡漠地听完属下汇报,既没有开口训斥也没有出言安慰,等人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原委理清楚了,这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
此刻已近傍晚,徐敬思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只在徐敬麟敲门的时候说一句“不饿,想自己呆一会儿”,徐敬麟能够给出徐敬思缓冲的时间,但那不会太久。
书房的门再一次被人敲响,徐敬思迷迷糊糊地从桌上抬起头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此刻骤然被惊醒才觉得背上有些发凉,脸上也很干,想来是睡着时无意识地流泪又被吹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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