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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同人)地平线下 作者:清和润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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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国历来讽刺荷兰是世界的屁股,因为天气太糟糕,对阿姆斯特丹运动会运用了“英式幽默”预测姓地提前嘲讽。法国觉得不可思议你英国居然有脸嘲讽别国天气,于是鼎力支持申办十多年才成功的荷兰。对于法国,只有两件事能让它激动起来:第一,英国倒霉。第二,德国倒霉。
  德国正在倒霉,英国乐观估计快了。
  “先生,看什么那么专注呢。”
  明楼放下报纸,看着对面的人坐下:“和我无关的锦绣热闹。”
  对面的人没有笑意,有几分凝重。咖啡厅里人不多,各自谈天,并没有给两个中国人过多关注。
  “亦农……今天走了。”
  明楼陷入沉默。
  对面的人沉默。
  难捱的寂静没有多久。明楼努力维持面部表情平静,命令自己看上去就是普通消磨时光的人:“他……龙华警察局?”
  “是。”
  明楼闭眼。
  “手,不要发抖。”
  “抱歉。”
  明楼放下报纸,攥起拳头放在腿上。
  “当年在外国语学社的时候,怎么都吵不赢他。还以为……有机会切磋。”
  “他咬着牙一字未吐,但组织不能确定你有没有暴露。毕竟他主持中央组织局工作。最近减少和国内联系,等风声。”
  “好的。”
  “国民党成立中央组织部调查科,开了训练班。我们已经有同志想办法进去了。”那人起身,“通报完毕。”
  明楼突然冒一句:“亦农会不朽。”
  “是的,他会不朽。”
  明楼一如既往回家。明诚睡了一天精神好,正在做晚饭:“大哥回来了?马上好。”
  明楼脱外衣洗手,坐在餐桌上,默默出神。明诚麻利地整治了晚饭,收拾厨房,看了会儿书。明楼催明诚睡觉,明诚嘿嘿笑:“大哥,给讲故事。”
  明楼笑意很淡,但发自内心:“哦,怎么讲?”
  明诚睡了一天实在不困,在床上躺下,眼睛神采飞扬地看明楼:“不用开灯了,您来躺着。”他往里蠕动,拍了拍床的空位。
  明楼躺下,明诚把毯子搭他身上:“我说一句,你重复一句。”
  明诚把中文版的《老墓碑》背下来了。明楼只好跟着他重复,一句一句数。好在童话,并不长。不一会儿明楼开始犯困,明诚在一边撑着下颌,专心致志注视明楼。明楼的声音渐渐染上睡意,气音更加温柔。他跟着明诚重复,每一句皆是允诺。
  “这枚小小的种子到了应当的时刻,便会开出花儿来,成为一首诗。”
  “美与善,在传说和歌谣里获得永恒。”
  
  第24章
  
  明诚高烧一场,只花了一天就恢复元气。小少年活力四射地起床做早饭,挎着包去上学。朝阳给他镀了一层淡金,他却毫不在意。
  明楼走到火车站,检了月票,进入月台等火车。早上清冷的空气中有水汽,打湿他额前的头发,有几缕垂下来,柔和地搭在眉眼上。他双手插在西装外套口袋中,直直看向前方。
  有个姑娘……叫苏珊。
  明楼想,她是什么样子的呢。
  明诚曾经问他,什么是爱情?
  什么是爱情?明楼想起父亲。明锐东随身带着一块怀表,揿开小巧的翻盖,背面是一帧女子的照片。明镜和明楼的母亲。
  明楼对母亲没什么印象,明镜说她是大家闺秀,说话永远轻声细语。明锐东的怀表一直装在西装马甲的口袋里,刚好就是心口的位置。
  她早已离去。她一直在他心口。
  可能这就是爱情?
  父亲出事,那块怀表消失不见。
  明楼无意识踮一下脚,爱情,太简单了。
  生同寝,死同穴。
  明楼坐上火车,靠着车窗。火车启动,光影在他脸上流淌,明暗交替,徘徊不舍。
  马上就要到春假,两周的休息让学生们躁动不安。多玛屁股下面有刺,挪来挪去:“春假你打算干吗?”
  明诚托着腮:“念书吧,大概。”
  多玛伸出手指摇摇:“啧啧啧,这种想法不对哦。放假就要放假,我们一家可能去瑞士。你们家要去哪儿度假?”
  明楼又不放春假。明诚换个手撑下巴:“我哥不放假,这么一说……最近做饭都是在打发他,放假就给他补补吧。我觉得他还是壮实一点好看。”
  多玛瞪明诚。明诚眨眼:“你干嘛?”
  多玛僵硬:“那边有姑娘看咱俩你别转头!”
  明诚慵懒地笑:“你喜欢那个姑娘。”
  多玛很有自知之明:“她们在看你。希望我能沾沾你的光,总有一天她们能发现我也不错。”
  “这个时候要背一两句爱情诗,里昂派的商籁体,让我想想……”明诚忽然笑,翘起一边嘴角,咧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流露年轻男孩让人心折的坏,“那谁,路易斯·拉贝怎么说的,‘我生,我死,我自(敏感)焚,我自溺’,你要不然赶紧上个吊,她们肯定全看你。”
  多玛受到巨大打击:“收起你这令人厌恶的,高高在上的,无处不在的优越感!”
  明诚趴在桌上:“你知道吗,我问过我大哥什么是爱情。”
  多玛勉为其难听他说话,但没打算原谅他。
  “他当时没回答出个所以然。后来我自己想一想,比如拉贝女士的诗,爱情大概就是犯病。”
  “啊?”
  “要不你说是什么?”
  “我只想和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一起生活。”
  “你想得真远。”
  明诚专心致志想大哥中午吃什么,中午就给他带了份法棍夹鸡蛋三文鱼西红柿片和生菜,其实挺后悔。放学去市场看看有没有鸭肉冻好了。
  多玛没事找事:“说起来奥运会你想看哪个项目?”
  明诚笑道:“没想看哪个等以后有中国人再说吧。”
  多玛蹙眉:“你不爱看体育?”
  明诚冷哼:“看别人有什么意思,体育要玩就要自己亲自上。”
  好吧话题彻底进行不下去,多玛很有志气地不再沾明诚的光,站起来上厕所。
  明楼收到明镜的信件。寄到他工厂,厚厚一大封。等他下班,揣着信回家,明诚没在。他坐在书桌前拆开信,前面长长几页纸是明镜写的,字迹纤巧秀丽,絮絮地讲一些家常话,叮嘱明楼明诚照顾好自己。明镜在信中抱怨“宁案”,国府给美国道歉,天价赔偿,被英美轰死的中国平民却一点说法都没有。
  明楼默默读着。去年三月份北伐军占领南京,南京城里突然开始大规模抢劫外国侨民。英美在长江的军舰直接开炮轰南京。结果英美态度强硬,南京赔钱,抚恤英美日侨民。被军舰轰死的南京平民,死了也就死了。默默无闻,态度温和。
  明镜想到哪里写到哪里,宁案写了两三句话,后来说明台。明台最近长高了,但还是一样调皮。她忧虑以后看不住明台,问明楼怎么办。明楼仔细看明镜信后面附带的照片,明台穿着小西装背着小手规规矩矩站着,腼腆地看照片外的明楼。他眼睛上的疤这两年没那么明显,但照片上两只眼睛还是不大对称。他也写了信,幼稚圆润的字体很工整,嘱咐老大老二吃好睡好他很想他们。
  明楼心酸,长长一叹。
  明诚放学先去市场买菜,抱着大纸包到白莱果广场赴约。马蒂诺夫人早就等着。春日渐暖,她也换了衣服。小老太太紧跟流行,现下女子时兴“小男孩式”打扮,头发一律剪得紧贴头皮,戴钟型帽子,穿线条简洁的裙子,利落大方,还有点攻击姓。不过老太太坚持不剪头发。她戴着珍珠项链,手里拄着精致的手杖,优雅惬意。明诚倒是狼狈多了,抱着一堆东西,身上还沾着菜叶子。
  明诚跟马蒂诺夫人聊最近对波兰的研究。他发现如果对欧洲进行横向对比,在波兰跌落深渊的那段时间,正在上升的国家,英国法国德国俄国,几乎全都是马基雅维利式集权。高度的集权,高度的中央控制,资本最高限度地被积累,发展。
  “我看到黎塞留很亲切。”明诚抱着一大包土豆芹菜鸭肉冻聊历史和政治,“他身上有中国式权臣的影子。您知道,单单说完全不信宗教,坚持君主集权下高效的政治运行,丝毫不带宗教情感——这太中国了。”
  黎塞留是个传奇。他是天主教枢机,基本和宗教没有感情。是法国国王路易十三的宰相,大权在握却深得国王信任。他拥护完全的君主集权制,君王的权力至高无上,国家的利益凌驾宗教。
  “他和法兰西大贵族斗到死。”马蒂诺夫人道,“他毫不留情地从贵族阶级手里挖权力收归国王……其实就是你说的,‘中央’。刚好和波兰贵族民主相反,黎塞留从不承认任何‘民主’,国王的权力就是国王的权力,国家的利益就是国家的利益。”
  明诚点头:“他的外交策略令人敬仰。一切以国家为重,不惜一切手段。他的这种精神在我的国家出现过,不过是千年以前了。连横合纵,运筹帷幄。说来惭愧,千年前的事情也值得拿来说。现在我们国家的对外政策,从李二先生起,就是签条约的。”
  马蒂诺夫人很聪明地没说话,他们两人同时想起圆明园。
  国家间只有弱肉强食,明诚一个中国人再明白不过。
  略过这个话题,聊历史安全些。明诚和马蒂诺夫人聊黎塞留这个天主教的叛徒,权利的恶魔,他死了之后政敌们上街狂欢。
  同样是因为他,法国迎来了路易十四王朝。
  “路易十四,太阳王。”马蒂诺夫人凝视广场中间那个骑着马的雕像,那是法国一个辉煌的顶点。
  路易十四,路易十五,路易十六,大革命,各种血腥和杀戮,拿破仑。法国趟着血一路前行。
  “大革命的时候,富歇很喜欢观看屠杀平民。里昂二百一十名平民站在一起,火枪队排射连发,倒一地。”
  明诚觉得历史中没有新鲜事,他的国家在重复法国经过的一切,不可避免,不能阻止。
  “你可能会惊奇。拿破仑称帝是民主投票的结论。”马蒂诺夫人盯着路易十四青铜色的雕像看,“你的国家会怎么样呢?”
  明诚回家做饭,明楼给他看明镜的信和明台的照片。明楼对明台一直有愧,明诚知道。他拿着照片看半天:“好像长高了。”
  明楼笑:“是啊。”
  明诚看信,突然道:“大姐问你有没有中意的女孩子。”
  明楼用手指顶着太阳穴:“嗯,她每次都问。”
  明诚用圆眼睛看他:“那你有吗?”
  “……嗯?”明楼一愣,有点应付不了。
  明诚认真:“有没有?”
  “没有。暂时没有。”
  明诚有点不愉快,默默切菜。明楼把信和照片收起,听见明诚嘟囔,不在意道:“你哥我是镇江,忘了么。”
  那我还是保宁呢。明诚气呼呼地切鸭肉冻,把砧板剁得咚咚响。明诚的老师跟明楼谈过,这么大的男孩子最难搞,相处起来必须心平气和。明楼忍不住:“当心手。”
  明诚哦一声。
  明楼找不到话说,只好先回书房。明诚进门脱了外衣就做饭,还穿着西裤马甲,围裙勒着胸前的怀表很难受——这还是为了配那件斗篷式大衣特地戴上的,前年大姐送的新年礼物。明诚放下菜刀,擦擦手,把怀表从左胸马甲兜里掏出来,解下扣眼的怀表链,揿开怀表盖,表盖背面是明楼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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