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同人)地平线下 作者:清和润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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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台脑子嗡一响,他站在玄关,哆嗦着看报。背后的门没关严,冷风悲戚哀嚎着击打他的灵魂。
冷。
好冷。
明台抬头,明楼站卧室门口看他。明台惨笑:“大哥,你看,南京完了。”
明楼盯着明台。
“南京……没有军队了。”
明楼很平静:“不要告诉我你打算回去送死。要知道所谓的飞机民航也得转好几乘,依旧要坐船,各地等飞机也得浪费小半个月。等你回国,进不去南京。”
明台颤抖:“大哥,我们眼睁睁看着吗?”
明楼高声:“你有好办法吗?”
明台发愣:“没有,我什么办法都没有。”
明楼抓着门把手狠命地用力,面上一点表情也无:“很好,那就专心读书。”
明台怒吼:“读书读书,读书有什么用?”
“放肆!读书有什么用,读书就是让你不至于做个糊涂人!中国亡了有个识字的好歹帮忙刻个碑,中国侥幸不亡也得有个不傻的能琢磨明白中国到底是怎么沦落到这个份儿上的!”
明台低着头。
他拒绝回答。
“不要吵了。”明诚冷静的声音仿佛镇静剂。他披着衣服站在明楼身后,“租界暂时没事。我昨天收到大姐的电报,她一切都好,虽然上海不大好。她嘱咐明台一定要好好读书考大学,明台你听不听她的随意。”
明台摔门出去,在花园冷风里坐了一天。
明台没感冒,也没发烧。礼拜一照常去上学,非常镇定。加倍地刻苦用功,老师都惊了。明台的确冷静下来,他的心,也冷了。
第60章
公元一九三八年的秋天,德国驻法国大使馆邀请巴黎学术界名人举办讲座,并且就德国文化与德国本身的学者对谈,宣传德国文明的精粹。
受邀名单中有索邦大学经济系教授明楼,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要请明楼。
请他去骂共产主义。
德国的保罗·约瑟夫·戈培尔是个人物,他是CAO纵舆论与宣传希特勒一切思想的天才。他焚烧所有“有碍德国前途”的书籍,包括全部的共产主义相关。明楼的家乡深受红色灾害,他本人更是无产阶级的对立面。请他去告诉民众为什么德国要反对共产主义,扼杀马克思这个该死“犹太人”的一概歪理邪说。
十一月七日,这一天很寻常。天气晴朗,秋风舒爽。明教授乘车抵达德国驻巴黎大使馆,他的助手提前下车开车门,恭敬地请他下车。
明教授身材高大,面目俊美庄严,符合德国人的审美观念——可惜他不是雅利安人。目前德国政府和民国政府关系不错,民国政府一直以来都是德国的军火生意客户,所以适当地抬举一下中国人是有必要的。
明教授下车,他的助手提着他的文件包跟在后面,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去泊车。只走了两步,明诚发现大使馆前面站着一个苍白细瘦营养不良的少年。他眼睛发直,神情恍惚,似乎还在发抖。明诚多看了两眼,大使馆门内出来一个典型的德意志青年,略带不耐烦:“你到底什么事儿?”
明诚听见一声绝望的嘶号,带着浓重口音的德语:“下地狱吧肮脏的德国佬!”明诚几乎应声把明楼推倒护在身下,明楼倒地的一瞬间两声枪响。
波兰口音!
明诚全身的神经过电一般应激,从大使馆出来的德国青年腹部中两枪血喷满路上石板。那名少年拿着枪疯狂地比划,明诚脑中只有一个声音:明楼绝对不能有事。他用波兰语大喊:“保持冷静!孩子你保持冷静!放下枪!”
波兰裔少年没想到能听到如此地道的乡音,一时傻了,明诚冲上前一把夺过手枪退膛卸弹夹一气呵成,这时候德国大使馆里面的安保人员才奔出来,拘捕波兰裔少年。
明教授猝不及防被推倒,摔了一身土,呢子大衣还沾上血污。他慢条斯理站起,用手套掸掸灰,捡起文明杖。明诚迅速冲回他身前挡着,锋利的眼神四处巡视附近有没有这个少年的同党,并在同一时间倒着走把明楼推向附近可做掩体的物体。
“没事。就他一个人。”明楼低声用中文道,“今天真热闹。”
德国大使馆的人连忙邀请明楼进使馆大门,巴黎警察呼呼啦啦来了一堆人。那个孩子被带走之前,深深地望了明诚一眼。挨两枪的德国青年被抬走,估计是大使馆秘书。
“今天的对谈做不成了。”明楼一摊手,“你看我这一身。我要回家洗澡。”
德国驻巴黎大使馆武官深表歉意:“是我们的失职,明教授。”他有点玩味地看明诚,“您这位助手非常优秀,反应如此迅速正确,恕我冒昧,他是军人吗?上过战场吗?”
明楼淡然:“他是我从中国带来的保镖。用命保护我理所当然,您过誉了。”
明诚开车回家,明楼一路拄着文明杖不吭声。到家进门,在玄关,明楼脱了大衣扔在地上,用力拥抱明诚,用力捏他的胳膊,肩背,腰,检查他受没受伤。
“捏死我了,我没事。”
明楼蠕动一下嘴唇,什么都没说。他的未尽之言明诚知道。
如果明诚不蹚进这个漩涡。
如果明诚老老实实做个学者,和明楼保持正常亲情,在巴黎娶妻生子,随着时间,兄弟间的感情慢慢变淡。
“那是不可能的,大哥。”明诚拍明楼的背。真奇怪,明楼和明台居然没有血缘关系,他们居然不是亲兄弟,这别扭劲。
公元一九三八年十一月七日德国驻巴黎大使馆低等秘书被杀,凶犯是名先后侨居德国法国的波兰籍犹太少年。十一月九日晚德国境内出现全民姓反对犹太人的行动。打砸抢犹太商店,教堂,杀伤逮捕犹太人。有人称它为“水晶之夜”。这个美丽的名字值得纪念,因为这件事拉开了德国有组织有计划地大规模屠杀犹太人的序幕。
明楼和明诚的祖国,也在经受屠杀。日军侵占中国沿海富庶地区,有计划地屠杀平民。屠村,屠城,屠杀开始之前被杀的中国人要自己挖堆尸体的大坑。
明楼幽声:“我仿佛闻到风带来的血腥味。是中国人的,还是犹太人的?”
明台沉稳很多。他似乎终于渡过了那一段最难捱的岁月,明诚甚至看到他小时候的神情:天真,信任,幽默,无拘无束。明台很刻苦,成绩一直不错。第一年级分科,他选了理科。最终年级业士考试之前,老师在职业方向评估中推荐他考非常有名研究型院校。明楼难得高兴,跟明诚商量明台要选什么专业。明诚笑:“你得尊重人家。”
明台没有特别表示:“哪个都好哦。”
一九三九年三月份,香港大学在欧洲中学招收留学生。明台瞒着明楼明诚参加考试,成绩名列前茅。
四月份,明台拿着港大录取通知书回家,兴高采烈:“我被录取了。业士结业考试我可不考了。我这就要回上海,过完暑假去港大。”
明楼不动声色:“你应该提前跟我们说一声。”
明台挠头:“谁知道考不考得上。”
“决定去香港么?”
“我打听了,港大全英文,我没有语言障碍。无所谓。”
明台显得没心没肺:“香港好,和欧美能对接,离家还近。我已经跟大姐拍电报报喜,这几天就收拾东西回家。哦对了我坐船。坐船来法国,坐船离开法国。完美。”
明台兀自叨叨,明诚站在明楼身后,伸手压着他的肩,就怕他暴起。明楼目送明台上二层,拍拍他的手:“我是那么情绪失控的人么。”
明诚叹气:“我知道你给明台都规划好了,就想他留在法国。明台是一天都不想多呆。说来也奇怪,他对法国没感情。”
明台乱七八糟的歌声飘下来:“打回老家去~打回老家去~”
明楼吐口气:“他想大姐。我懂。”
四月底明台离开法国。他和明楼明诚道别,转身上船。明诚就那么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当年明台目送自己和明楼上船是什么感觉。明台现在的离别,非常干脆利落。
“明台瞧不上咱俩。贪生怕死隔岸观火。”明楼轻声笑。
“对……有点。”
五月一日是个大日子,这么多年,明楼一贯期待明诚下手擀面。前一天明楼一直在写东西,写了很多废稿,还不让明诚整理。明诚认为是机密,没放在心上。
明楼在外间写了通宵,明诚在套房里间睡觉。他们习惯如此,一个人忙着,另一个人休息。早上天没亮明诚起床准备下手擀面,明楼嘴挑必须现擀现切,他不吃干面条。外间灯还亮着,明诚笑道:“今天学校放假。你忙完了睡会儿。我下好了叫你。”
明楼坐在台灯下,看明诚。他习惯于伪装,从来不动如山,没有不必要的情绪。台灯柔化了他面部线条,点燃了他的目光,他难得神情灼灼,烫得明诚不自在。
“谢谢。”
明楼笑。
明楼愉悦珍惜郑重地吃明诚的手擀面。他似乎完成了某件大事,很放松。明诚开玩笑:“你生得好,出生在假期。”
明楼抿着嘴看他。
吃完早饭明诚收拾碗筷。今天外面大部分地方不营业,只能安心呆在家里。明楼拿出一只黑蓝色不小的盒子,神情又紧张又期盼:“这个……送给你。你等会儿,我出门转转,我出门后你再打开。”
明诚好奇:“好的,你要下达任务。”
明楼摇头:“不是,这是我给我自己下达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明楼在太阳地儿里站了半天,才忐忑地回家。
明诚面无表情地看他。
他吓一跳。
他咳嗽一声:“啊……我可能要解释小金库的问题。你知道钱对于我来说就是个玩意儿。我一直有个任务是在巴黎证券交易所树立形象,不知不觉就……有钱了。所以在瑞士订做了一只手表。大老虎的手表。我希望……你能喜欢。”
明诚突然笑了。笑得如五月阳光下的春风,生机勃勃:“亲爱的,谢谢。”
他吻住明楼。
“谢谢你的礼物。谢谢你的情书。谢谢……你的生日。”
我们,同生共死。
公元一九三九年九月初,索邦大学刚开学。明教授助理推开明教授的门,轻声道:“先生,客人到了”。
明楼站起身,终于等到这个日子的来临。
“回家。”
明诚在一楼煮咖啡,明楼在二楼,对着面前的人微笑。
“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法国一动不能动。我们可能比国内民众更早知道日军杀到哪里,死亡多少人。我们阅读每一条情报,上海地下组织被国民党驱杀殆尽,国民党又被日本人赶出上海。我知道汪兆铭回到上海建立傀儡政权,戴笠成立军统,陈祖燕掌管中统,蒋中正跑到重庆。可是……我不知道我自己的大姐过得如何,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小弟过得如何,更不知道我的人民过得如何。我们只能看着,在我们狭窄的视野中,看着。”明楼敲桌面,“我离我的家乡,我的祖国,那么遥远。”
明诚煮好咖啡,端上楼,客人已经离开。明诚吃惊,他都没发现客人什么时候走的。
明楼拄着手杖,坐在圈椅里,很罕见地像他幼时那样叫他:“阿诚,我们要回国了。”
“好的呀。”
“回去做汉女干。”
“好的呀。”
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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