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同人)地平线下 作者:清和润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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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楼点头:“我物色的地方,就在爱多亚路上。”
王庸严肃:“干净么?”
“爱多亚路非常繁华,而且前段时间刚发生过凶杀案,巡捕搜查了很久,搅了个水混,什么都没搜出来。在这段时间内,爱多亚路反而是最安全的。”
“灯下黑。”王庸道。
“是的。”
王庸没多说。他用手指敲击桌面,随意拿起茶杯喝茶。明楼看自己面前的茶杯,经年日久地使用,毫不走心的清洗,还有杯沿被磕得缺口,让这只深沉的茶杯很有艺术姓。明楼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看,碰都不碰。
王庸灌了三杯茶:“很好,这件事你办得很出色。武汉不安全,宁地屠杀共产党,你应该听说了。”
“所以希望党政机关早日迁回上海。”
王庸似在思索。明楼有些期待:“伍豪同志会来吗?”
王庸笑一声,理解地看着他:“当然会来。”
明楼身体前倾,双手按桌:“我能见他吗?”
王庸安抚道:“你知道纪律。我什么都不能说,也不能答应。如果工作需要,他当然会见你。”
明楼道:“那……那就好,就好。”
明诚回家早,一进家门就钻进明楼书房看书。明楼领着明台随后到,进门的时候明楼面无表情:“我都不知道,咱家出个瓦岗寨大当家。”
明镜清清嗓子,继续喝咖啡。
明台郁闷,但受制于人,又不能跑向大姐。明楼一手拿着弹弓:“居然还有武器装备。”
明台挣脱明楼的手,啪嗒啪嗒跑到明镜身边,一身土就搂住她,挑衅地看着明楼。明镜宽慰道:“男孩子,调皮总是有的。”
“我就不皮。”
“你从小就跟个老头一样,简直无聊透顶。不要提你小时候。”
明台喈喈地笑:“老师以为他是我爸!”
明楼怒视:“你哥我青春年少!”
明镜终于大笑:“好了,好了。”
最近明镜心情一直低落,难得看她笑容,明楼和明台都松口气。
“明诚呢?”
明镜道:“你要找不着他,应该就是在你书房。”
明诚盘着腿看书。明楼推门进来,正看见他坐在阳光里。瘦削的仿佛小豹子的少年身体似乎汇聚着强大的生长的力量,抱着阳光,斗志昂扬。
明楼站在明诚对面,犹豫了一下,把心一横,盘腿坐下了。他活到二十多岁第一次用这种姿势席地而坐,有些别扭。明诚用圆眼睛看他:“大哥。”
明楼笑:“你在看什么?”
明诚轻声道:“我对革命有些兴趣。”
“为什么?”
明诚低着头,睫毛被光影拉得很长,小扇子似的:“我今天骑车骑到了南京路。两年前,大哥你不在国内不知道,那里死了很多人。”
明楼声音温而低沉:“你是为这个,回来翻我这些‘危险书籍’么?”
明诚不回答。
明楼问他:“你觉得革命是什么呢?”
明诚突然道:“反抗。”他把那本研究巴黎公社的法文书合上,非常坚决:“就是反抗。”
“反抗什么呢?”
“反抗洋人,反抗会审公廨,还有巡捕房。”
明楼很认真地看着明诚。这个弟弟已经从小不点长成了少年,以后会是青年,中年——他以后会是什么人呢?多不可思议啊!一颗小小的种子竟然能成长为参天大树。
“你不必一开始就研究这么艰深的东西。研究一件事,可以追根溯源,研究它的来处,反而可能简单些。你可以从法国的历史入手,研究法国的绘画,音乐,甚至他们民族的民俗,传说。这些有意思的事情会告诉你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然后再看为什么会出现大革命,为什么巴黎公社会失败。”
“谢谢大哥。”
“不要谢我,这是父亲当年给的建议。”
明诚一听“父亲”俩字有点愣。明楼笑着补充:“我们的父亲。”
明诚眼睛一热,垂下眼睛。
阳光正好,热烈地照耀着青年和少年,蓬勃的气息在书房里回荡,又纯粹又刚强。
“我这次回国,发现一件事。”明楼伸手按一按明诚的后脖颈子:“我珍藏的全本《金瓶梅》被谁拿走了,嗯?”
第7章
这一天明诚坐在明楼书房里看书,明楼在写信。他用流利的花体字写英文,写完签名,封信封。转过身来观察明诚,明诚盘着腿坐在地毯上,专心致志全神贯注。
关于那本《金瓶梅》,明诚红着脸解释,除了一些,呃他想了解的“事项”,他喜欢《金瓶梅》还因为……里面,吃的是“酥油白糖熬牛奶”“劈晒雏鸡脯翅儿”,家具是“云南玛瑙漆矮东坡椅”,穿衣服是“大红五彩遍地锦百兽朝麒麟段子通袖袍儿”“沉香色遍地金妆花段子鹤氅”。明诚十分俗气地爱这些名词,嘴里念一遍,心里胀饱饱。
“掉钱眼儿里了。”明楼道。
明诚看书,小声叹气。明楼歪着头,近似于欣赏他。明诚抬头,很认真:“我是在想,当年立宪如果成功,我们会不会少受一点苦?或者多受一点苦。”
明楼笑出声。
明诚脸发红,依旧一本正经:“我很幼稚,我知道。”
明楼温声道:“并不是。我笑不是因为你幼稚。这是当时很多人搭上姓命的探寻,并不是什么可笑的问题。”
明诚咳嗽一声。
明楼道:“你知道洋务为什么失败?”
明诚想了想,硬着头皮道:“封建专制总是要灭亡的,洋务拖了六十年,没什么用。”
明楼点头:“书上说的。”
明诚一着急:“因为大多数人没认识到宪政的好处!”
明楼一抬眉毛,明诚尴尬:“抱歉。”
“不不不,你自己的观点,这很可贵。”明楼比划了一下:“或许你可以把它完善。你觉得为什么大多数人没有认识宪政,洋务,各种改革的好处?”
明诚扬一扬手里的书:“书里写得很详细。我给你念能念上一天。很多写书的学者都认为,国民素质太低,九成以上不会写自己的名字,或者封建制度就该死,宪政洋务根本救不了。”
“可是你看,办新式学校,办新式工厂,人民还是受益的。可以念书,扩大招工。洋务到最后,几乎没有人支持。官僚地主或许有理由,平民百姓是为什么呢?”
明诚手里的书有一半在谴责清朝老百姓愚昧,顽固,另一半谴责封建王朝腐朽,糜烂,这两样罪该万死的原因是中国发展的阻碍。
“我个人认为,原因再简单不过。”明楼笑:“当然,这是我自己的观点。”
明诚伸手阻止明楼:“您等等,我要自己想想。”
明诚关于构建自己思想的伟大事业急不得,他又面临一个难题:中学要开舞会。
明诚对此嗤之以鼻。他不明白两个人抱在一起走是图个什么,而且天还这么热。
可是不跳又不行,班上的女生已经在排队邀请他。根据明楼对他的教育,拒绝女士的邀请是绝对不礼貌的。
他只能找大哥。
明楼听明诚说女生请他跳舞,微微一愣。明诚局促:“所以大哥能教我么。”
明楼点头:“既然你在学校如此受欢迎,那必须要学。跳舞也没什么难,你们也大概跳不到很难的舞步。”
明诚不吭声。明楼挠挠下巴:“抱在一起走就可以,但是你绝对,千万,不能踩女孩子的脚。如果踩女孩子的脚,你不如一开始就不跳。”
明诚更紧张:“那我舞会那天装病!”
明楼抱着胳膊:“那倒不必,怎么说是我的弟弟,倜傥一点也没什么不可以。当年你哥我的外号可是‘镇江’。”
明诚眨眨眼:“……香醋?”
明楼大笑:“对么,我到哪里哪里就醋海翻波。”
明诚禾禾两声。
明楼领着明诚到花园里,他跳女步,明诚跳男步。即便是简单的交谊舞步,重心也在男步上,花哨在女步上。明诚刚到明楼肩膀,被娇媚的“女舞伴”拉扯得踉踉跄跄,完全控制不了重心。后来干脆是明楼带着明诚走,明诚挂在明楼身上。
“我可知道,‘扛枪派’的苦了。”明楼调笑。
“扛枪派”是对矮小的,偏要找高个子女人跳舞的男人的称呼。明诚愤怒:“我才十四,还要长个。科学来说,我能长到二十五岁。十一年,我不信长不过你!”
明楼低着头看明诚。他的身量实在是很罕见,到哪儿都鹤立鸡群。从小到大只看别人脑袋顶,天生“高人一等”。
这时候明台回家,看见花园里老大老二正在玩,也很愤怒:居然不带我!
明家花园里开满了月季。午后的温热的阳光令香气馥郁四散,粉色的花丛一片云霞。明台一头扎进来,破坏所有气氛:“我也要玩!”
明楼如释重负,站在一边:“明台跳女步。”
明台手舞足蹈,嘻嘻哈哈:“这是在跳舞?我跳女步!你把我举起来,然后我往后一倒!”
明诚道:“交谊舞不会举起来。我举你干嘛?看上去又胖了。”
老二老三胡打乱闹,明楼站在一边。明诚明台跳交谊舞,远远一看,麻杆栓个猴。
正打闹着,有人口气惊疑:“明楼?”
明楼转头一看,花园外面站着个人。团团脸,高个子,长得就很和气生财。
“明堂?”
明堂穿过月季围着的篱笆,一拍明楼的肩:“叫哥!三年没见,你变化不小。刚才可吓我一跳,恍惚一看我以为是六叔……”
明堂和明楼都一顿。
明堂清嗓子:“哦,本来你一回来我该拜访。但是你看我这脸。”
明楼端详明堂,一道一道粉色的疤,挠得脸上鲜花盛开。
“哟,你养猫了?”
明堂很大方一挥手:“什么猫,你嫂子。我这脸医生说不能见风,见风要感染。你回来那段时间正是关键,我孵在家里养脸。”
明楼忍笑:“来来来你们俩,别闹了。过来跟明堂哥打个招呼。”
明诚明台正在厮打,明台主进攻,明诚主防卫。两人连忙停下,整理衣服,跑过来见过明堂哥。明堂对明诚明台兴趣缺缺,随口道:“阿诚啊,倒点果汁来。”
明诚笑着应道:“好的,马上来。”
明堂和明楼坐在花园藤椅上,明台很怕明堂,明堂不是他哥哥。所以明台缩在明楼椅子后面,一只小手扶着椅背。
明堂和明楼亲厚,从小感情就不错。明堂的父亲在家中排老大,明楼的父亲排老六,是最小的。明堂的父亲一直说,老六在兄弟六个里脾气最好,幼时母亲一直担心他遭欺负。谁知道长大成人老六是最出息的。
明家的渊源很深,在苏州就是名门望族。上海三次移民潮,苏州的贵人们赶着最后一波迁进上海。第一波广东帮,第二波宁波帮,都作为前浪拍死在沙滩上,第三波“后浪”苏沪帮占了上海金融半壁江山。钱庄,银行,棉纺织,丝绸,运输,数钞票的声音全是苏州软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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