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番外 作者:林子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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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纪宵条理清晰的话,楚澜的眉峰蹙起,好似很不满这个决定,但他找不出反对的理由,于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望着他故作潇洒的背影,闲来无事喜欢看戏的姜星河踩了纪宵一脚:“我怎么觉得楚澜要恨死我了——你们俩那一腿到底成没成?”
纪宵:“八字没一撇呢。”
他话说得暧昧不清,姜星河的眼神反倒意味深长:“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放弃。”
远处楚澜已经绅士风度地替两个同行的女生拿了碗筷,他抬眼,见这边还有没过去吃饭的,朝纪宵挥了挥手。纪宵立刻回以一个放心的笑,搂过姜星河的脖子把他拖走,说话声轻轻地,却又笃定坚决:“是嘛,碰上一个这么喜欢的人不容易,要是这时松了手,我真不知道去哪找了。”
晚餐在寺庙吃的斋饭,全素,当真一点荤腥都没有。长身体时期的少年们经过一天跋涉,结果看到没有肉的盘子,脸上写满了愤懑。
楚澜夹起白菜混米饭毫不含糊地吃,抽空对表情悲壮活像要闹革命的樊繁说:“庙外有个小卖部,泡面25一桶。”
樊繁义愤填膺:“说好的出家人慈悲为怀呢!”
纪宵下箸如飞,全不介意:“是俗家弟子的店。将就吃吧,我包里带了压缩饼干和巧克力,打牌的时候补充能量。”
说完这话,他这才发现原来挑剔的不是楚澜。他看上去平和极了,对这些斋饭一点也不在意。纪宵试探着给楚澜夹了个馒头,楚澜略一停顿,伸手接了。
余光瞥到纪宵满足的表情,楚澜脑子里仿佛冰火两重天,情感在想“他这样挺好玩的”,理智则大声咆哮:“有病!”
一顿饭吃得意犹未尽,食不甘味地填饱肚子后,纪宵首先离席。
山里没有灯,寺庙的昏黄成了唯一的光源。纪宵站在庭院中,听过了暮鼓,风掠过松柏树叶。青瓦白墙围出的四方天地,与后面依山而建的客舍又不一样,在夕阳西下之后竟然也显出了肃穆庄重的气势。
翟辛恩在后面喊他,纪宵结束了与自然短暂的交流,重新回到年轻人热火朝天的世界。
他们在周扬和楚澜的标间,周扬拿出一沓扑克,开始打斗地主。六个人有六个人的玩法,大家高兴就行。
没有输赢面的牌打着无聊,于是翟辛恩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一次一轮,没有选择的余地,赢家提问。在座的除了樊繁,都是五中的学生,而锦城高中圈子就那么大,说起一些趣闻和特立独行的老师学生,基本都能对上号,聊得多了笑得东倒西歪,是常有的事。
楚澜不会打斗地主,即使姜星河主动教了,他仍然秉持着一个臭牌篓子的节CAO,每次都坑,让队友恨不得杀之后快。
从小到大的八卦被问了个底朝天,其他人真心话只会回答一个,可楚澜不知是天然还是玩得起,只要赢家没喊停,他就敢一个一个地说下去。诸如“你有没有做过弊”这类老掉牙的问题,楚澜回答得脸不红心不跳,至于是否真实,不得而知。
终于这一把赢家轮到了樊繁,此人熟知楚澜本性,打蛇要打七寸,在人民群众殷切的目光中戳了戳他:“什么时候打算再交女朋友?”
楚澜:“……你有毒吗?”
樊繁:“那你就是对宋诗咏余情未了?”
楚澜脸上看不出表情,手里翻着两张牌:“过去这么久,早就结束了。她对不起我在先,难道你要听我现在还喜欢她这种话吗?再问这个我就算你已经完成惩罚了。”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樊繁当即露出不怀好意的真面目,贼笑着说:“好的,你诚实回答,和宋诗咏接过几次吻?”
房内一阵起哄,楚澜先是一愣,随后耳后泛起了害羞的粉红。大约当众谈论这种事还是太困难,在樊繁的再三怂恿下,输得起的楚澜先递给她一个“你给我等着”的凶恶眼神,然后义无反顾,把脑袋往旁边被子里一埋,伸出两根手指。
樊繁:“诶……才两次,阿澜你不行啊……记得这么清,看来你还是很喜欢她嘛?”
楚澜:“滚!早就不喜欢了,记性好也怪我!”
他说得几乎绝情,旁边纪宵却是心念一动。
早就知道的,楚澜这种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断然没有“若即若离”的前科。可他却一再因为纪宵让步,留在似是而非的边界上,学会了宽容和视而不见。
樊繁狞笑着抛出最后一问:“阿澜,再额外附赠一个呗——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动心的也算,被告白了还没答应却已经觉得有好感的,也算。”
纪宵猛地抬起头。
房间里寂静得能听见一根针落地的动静,窗下的蛐蛐儿尖着嗓子嘶鸣。楚澜换了个坐姿,眼睫飞快地翕动,目光看哪儿都不舒服似的游离,就是不肯回答樊繁的提问。他的局促在座的都看得真切,谁都不愿出声,生怕惊动了楚澜。
纪宵以为楚澜会避而不答,可他没想到楚澜这么输得起。
手指攥住被单一脚又迅速松开,楚澜细声细气地、近乎气音地答了个“有”。
纪宵突然感到强烈的不安。眼看楚澜已经面红耳赤,樊繁还要继续坑他,纪宵再也听不下去,坐在靠近门的地方,把拖鞋一勾,闪身出了房间。
寺庙中万籁俱寂,只剩山中带露的月色清清冷冷的。夏夜没有霜花,纪宵在大殿外一侧的长凳上坐了,双手掩面,心脏急促地跳动。
毕业聚会那晚KTV的场景几乎倒转过来,纪宵的期待被无限放大,他却选择了逃跑。究其原因,想必是经不起第二次失落,倘若楚澜被逼急了,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那纪宵很可能当场崩溃。
他在外头想七想八,没去在乎自己逃走后房间内的场景又如何。
长凳另一头微微一沉,纪宵疑惑地抬起头望过去,楚澜事不关己,揉着自己通红的耳朵,好似是出来透气,朝他弯了弯眼角。
他们旁边就是大殿的正门,里面点着长明灯,守夜的僧侣却已经开始打瞌睡了。隔着庭院,照壁上“晓看烟雨”四个字勾勒出无尽的遐想。后院的客舍里偶尔传来的说话声、洗手池前的水声、还有风声,纪宵侧过头。
楚澜直视前方。他的轮廓比起一起在紫藤花架上晒太阳的时候,愈发的分明了,眼中泛着微光,唇角依然上挑着,只是脸上疑似的婴儿肥被时光打磨消失不见,侧脸线条如春山起伏,带着十几岁末尾的锐利。
这是我喜欢的人。纪宵想。
他移不开眼,楚澜却突然扭头,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纪宵尴尬极了,为了不让楚澜一开口就破坏难得静谧的氛围,他立刻脱口而出,寻找话题:“你刚才在想什么?”
耳畔掠过晚风,他听着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他喜欢的人轻声说:“今天夜色很美,有月亮。”
第23章 心弦
如果纪宵知道让楚澜告白比上天还难,他憋出一句极为含蓄的引经据典已经非常不容易,想必会捶胸顿足,恨自己看的书少,不知道夏目漱石的名言。
他听完楚澜那句话,认真地点点头,观望了云间月,附和说:“嗯,是挺好看的。”
楚澜奇怪地看他,隐晦地欲言又止了。纪宵见他今天似乎心情很好,不着痕迹地往楚澜那边挪了挪,又说:“明天早上周扬说可以晚些起来,有雾不好看路。今天要是太累了,你要不好好休息……”
“你和姜星河今天真要一起睡?”
纪宵:“随便挤一挤,他有男朋友又不会对我做什么,你不要太矫枉过正了。”
楚澜不说话,纪宵以为他介意,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补充说:“其实你觉得……我可以理解。但我喜欢男生,不代表随便谁都可以,我……”
楚澜不耐烦地捂住耳朵:“好了,知道了。说这么多干嘛。”
他这副模样越是少见越是可爱,纪宵忍俊不禁,两人距离不到小臂长,他顺势揉了把楚澜的头。手掌蹭过他捂着自己耳朵的指尖,纪宵装作不在意地开玩笑,好让一切都那么自然:“楚澜,你这样特别萌知道吗?”
从不知道自己还能和“萌”字沾边,楚澜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纪宵得寸进尺,趁他迷糊着直接戳了一把脸:“更萌了。”
做完这些,他生怕楚澜反应过来要炸毛似的,跳起来就往客舍的方向逃窜。刚跑出两步,被楚澜一把抓住了手:“你说清楚,谁、谁……”
他险些被门槛绊倒,无可奈何地定格成一只脚在内、一只脚在外的姿势。楚澜的手微冷,掌心却温暖地贴着他的手背,纪宵愣怔,他们背后是释迦牟尼佛像,表情悲悯。
楚澜蓦地收回手,突然不再纠结萌的问题,大步向前,背影略有狼狈。
纪宵抬头,和普度众生的佛陀静默对视了片刻,突然笑出来——已经快一个月了,他第一次觉得这么开心。
因为第一天的累死累活,翌日不必赶路。但早晨也无需放任睡得太久,姜星河睡觉不老实,后半夜纪宵忍无可忍把他踹到地板上,砸了一床被子,才换来半宿好眠。
楚澜把他们的门推开来喊纪宵起床时,看到的就是姜星河从地上爬起来的场景。
他刚醒,脑子还迷糊着,拿了条裤子往自己身上套,喃喃道:“怎么睡的半夜掉地上了……”姜星河抬头见了楚澜,还没反应过来,直接说:“早啊。”
楚澜愣了,也非常配合地回了一句早上好。
床上隆起一个蛋卷,姜星河视若无睹地越过,径直拿了水杯出去刷牙。楚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伸手推了推那个蛋卷,听到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哼唧声,他抓住被褥的一角掀起来,看见了纪宵毛茸茸的蓬乱短发。
纪宵睡觉穿背心,有一半都卷了起来,腹肌隐约可见,常打篮球手臂线条流畅,此时正枕在自己脖子下。楚澜稍微移开目光,又把被子给他盖了回去。
突然变亮的环境让人本能地想要逃避,纪宵先是翻了个身,立刻把脸往被子里埋,像只不肯面对现实的小狗,磨蹭着就是不肯醒。楚澜铁石心肠,又抓起旁边的枕头,朝纪宵身上就是一下:“起床了!”
他的声音不大,纪宵却一翻身就坐了起来,紧接着拢起被子把自己卷好,表情惊恐:“楚澜,你怎么进来了?”
恰逢姜星河不在场,楚澜毫无压力地甩锅:“姜星河起来了啊,都起床就等你了。”
纪宵说哦,他慢吞吞地直起身子,从旁边的椅背上把自己的衣服拿过来,然后露出个挺讨好的笑:“那个……你方便出去下吗?”
楚澜皱眉,仍然依言转过身朝门外走:“怕什么,你有的我都有……神经。”
然后替他关了门。纪宵松了口气,脑袋耷拉,再次把自己埋在被褥里,他坐在原处,静静地等早晨的生理反应消退,才面色如常地换衣服。
“你有的我都有。”纪宵嘟囔,“被你看见还得了,不知道又要脑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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