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番外 作者:林子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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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宵看得有些怔忪,情不自禁地先停下,楚澜的唇饱满,是曾听翟辛恩说过的标准“M”形,此时真心实意地笑着,格外好看。
纪宵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好不容易抑制吻他的心情。
“他们还在等我们。”纪宵说。
当把他和楚澜划为“我们”的时候,纪宵挺直了脊背,不着痕迹地顺着楚澜的肩往下拂过腰线,察觉到对方的诧异,又递过去一个微笑。
楚澜长眉一挑:“乐什么啊?”
纪宵卖关子地保持了沉默,抵着楚澜的后腰把他往前面一推。正好踏上最后的台阶,霎时见了山顶全貌,纪宵叹了口气,眼中全是向往。
霞光万丈,四方普贤佛像下,他六根不净,身旁站着他牵挂的滚滚红尘。
第二天要早起看日出,于是牌也不打了,游戏也不玩了,周扬尽职尽责地把每一个熬夜成瘾的小青年赶到床上,恨不能没收掉手机。
撂下一句“记得早点睡”,周扬走得干净利落。纪宵缩在被子里翻了个身,隔着一条过道望向另一张床上仰面躺着、还在玩手机的楚澜,用被子遮住大半张脸,正大光明地偷窥。
窗帘没有拉严实,苍白的月光在房间里投下绵长的绶带一般,曲曲折折,带着幽微的光。纪宵就这么看楚澜,恍惚间以为回到了还在五中念书的日子——他从上铺偷看还在读书的楚澜,就着锦城的夜色,和楚澜台灯笼罩出的一小团暖意,然后楚澜毫无预兆地抬起头,一双眼在黑夜亮得出奇,问他:“今天好像是惊蛰?”
于是一道闪电撕破了阴沉的天幕,春天第一场甘霖漱漱而下。
纪宵沉浸在酸涩的回忆中,冷不防地楚澜突然坐起,探着身子把手机插上充电线。睡衣单薄,他努力去够数据线的时候,下摆被带起,露出白皙清瘦的一截腰肢,线条柔弱,脊骨凸出,在藏着欲望的暗夜能够激起无穷的遐想。
楚澜偏偏毫不自觉。他一次没能够到,又往外挪,整条被子卷到腰部以下,要命的诱惑。
纪宵眼看他锲而不舍地拽数据线,最后成了整个人跪在床上的姿势,不由得猛然翻身,被子遮住整个头,在隐秘的空间里不断平复呼吸。
猝不及防遭到这种程度的撩拨,罪魁祸首偏偏一点意识都没有,简直太糟糕了。
纪宵想,“还不如被姜星河一脚踹飞呢。”
楚澜对此一无所知,他好不容易弄好了数据线,满足地躺回被窝,大约是听了动静以为纪宵这边还没睡,楚澜放轻了声音,说:“纪宵,晚安啊。”
纪宵瓮声瓮气,堵着鼻子,以防突然上火出糗:“……嗯,晚安。”
“你感冒了吗?”
“没有,”纪宵内心在淌血,“我困了。”
他做了一个混乱的春梦,形形色|色的画面绮丽又不堪地重复,主角全是楚澜。纪宵从不怀疑自己对楚澜有非分之想,只是当切实地有了梦境的记忆,再次醒来,负罪感与愧疚汹涌地席卷,让他再不敢睡了。
睡了四个小时,纪宵睁着眼等看日出的闹钟响起。
“……真难熬。”
念高中时和楚澜同宿舍,空间狭窄还有旁人,平常楚澜睡觉时放下蚊帐,看不清里头的画面。起床又跟打仗似的自顾不暇,纪宵很少有机会能够窥探他,这下是完了。
他喊楚澜起床倒是得心应手,只是没掀他的被子——这种缺德事也只有楚澜做得出。
快到时间,纪宵先提前五分钟起床洗漱好,站在楚澜床边拍了拍他:“楚澜……阿澜,起床了,看日出了。”
楚澜翻了个身,不耐烦地充耳不闻,仿佛纪宵是只讨人厌的蚊子。被窝温暖,楚澜一张小脸也泛出好看的粉红,纪宵看着这个前天晚上扰了他一宿睡眠的人,被未得逞的占有欲侵袭了理智,直接上手。
他捏着楚澜的脸,对方瘦得只剩一点肉,手感刚好:“楚澜,快起来了——快点——”
拖长声音叫魂似的,纪宵锲而不舍喊了五分钟,他知道楚澜已经醒了,就是不愿意面对现实。过了好一会儿,赖床的人才慢慢地挪了出来。
楚澜没有起床气,但每天晨起都会迷茫一段时间,他半闭着眼摸去洗手间,等拾掇完毕才清醒。纪宵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一边睡一边刷牙的,追去狭窄的洗手间门口,见楚澜果然半眯着眼睛挤牙膏,差点弄在手上,他噗嗤地笑出来。
这场景像五中的学生宿舍,纪宵魂不守舍,出了门被晨风一刮,才醒过来。
纪宵捂脸,“我真是太龌龊了。”
清晨,夏天虽然没过完,山顶却很冷,南风嗖嗖地蹭过时让人错觉已经入秋。楚澜功课做到家,他怕冷,在住的酒店前台租了件军大衣,虽说看着不伦不类,保暖性能倒是优秀。
日出的最佳观景点人不算多,许是时间仍然太早。月亮留着一个半遮半掩的圆,在天际线上与启明星配在一起,昭示着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即将来临。
纪宵靠着护栏站没站相,楚澜在他旁边,趴在护栏上,试探着拿手机拍深渊和翻涌的云海。纪宵目光说不出的柔和,盛满了全部深情。他的手脚都被山顶凌冽的风吹得冰凉,惟独胸口仿佛烧着一团火,暖融融的。
空气清新,晨曦迷人,东方一点一点泛起鱼肚白。
这是他第二次目睹天亮了,纪宵想,忽然转向楚澜,对方与他的目光撞在一起,彼此都十分尴尬,但却没人扭开脸。他笃定楚澜记起了一样的事。
云海尽头缓慢地点亮暖色调的光,随后层层叠叠地被镀上金边,旁边的游客欢呼雀跃,同行的少年拿着相机与手机狂拍,纪宵却只拉了拉楚澜的袖口。
“太阳出来了。”
楚澜冲他笑,纪宵不合时宜地想似乎毕业之后楚澜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他握着手机,不自禁地调出拍照功能,冲着楚澜闪了几张。
楚澜一愣,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出,却没反对,宽容地扭头看日出,不计较纪宵的动作。
课文里的海上日出波澜壮阔,现下他们居于高山之巅,濒临万丈深渊,面前是不逊于任何一片大洋的云海。火红的朝阳就从这苍茫的云海中露出了头,随后越来越亮,混合着山间清凉的风声,逐渐露出了真容。
那感觉无法言喻,世界当真在一瞬间变得远了,只有眼前的风景与身边的人真切存在。
纪宵猛地抓住旁边人的手,他见到楚澜眼中映出的霞光,鬼使神差一般低声说:“我们以后有机会再来好吗?”
楚澜疑惑地偏过头,片刻后说:“不让我爬山就再来。”
纪宵强调:“是我们来。”
这话说得含蓄又直白,楚澜再没装傻,被他握住的手挣脱,但指尖在纪宵手背上蹭了一下,声音又轻又软:“可以,我和你来。”
朝阳终于蓄足了力,一跃而出,灿烂的金光穿透云层,穿透山石与人海。
纪宵还有什么话想说,喉咙却如同被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声。他后来记不得那场日出最终的画面了,晨光中的楚澜却定格成了他印象最深的样子,日久弥新。
他认命地想,“就是他了,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从景区回到锦城后,一行人纷纷作别。楚澜开车开得脚麻,他最后送的纪宵,等他下车后,突然喊住后座的另个人:“神烦,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
樊繁以为他被纪宵调戏了要找撒气桶,浑身一个激灵:“我不想跟你坐。”
楚澜不和她理论,熟练地一踩油门,隔绝了任何的抗拒。樊繁缩在后座,想把自己变成尽可能小的一团:“我看你和他玩得挺开心的……”
楚澜心情不错,纠结也变得不那么烦躁:“是挺好的。”
樊繁将这四个字翻来覆去地咀嚼了好几次,发觉楚澜并没有言行不一或者处于发作前夕在说反话,放心下来:“他还挺照顾你的,而且我见你也没有很抗拒,之前的担心都没有,不如认真地考虑一下他?”
楚澜沉默,这的确是他一直在考虑、但没有结果的问题。
自纪宵熬了一夜在机场等到他,有某个时刻楚澜的确感动。他的理智反复强调不能把一时的感动与长久的喜欢混为一谈,但他学着多与纪宵相处。然而越相处,越发现了他羞于企及的真相——
朝夕相处时的关照,似是而非的暧昧,他不仅不恶心不抗拒,还颇有些沉溺其中。
“你说得对。”楚澜关掉车内的音乐,一时安静的空间让他的表达也变得严肃了,“我的确对他有好感……对,我喜欢他。”
樊繁惊讶地睁大了眼,一直小动作不断的手也蓦然放好了。
“可我不是同性恋,”楚澜微微叹息,“……这和喜欢他矛盾吗?如果以后别人因为这个指着我骂,我能说什么好?”
“不矛盾呀,阿澜。性取向并非重点,你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和别的都没关系。”樊繁苦口婆心,往前一跃靠在两个前排中间的位置,探过头和楚澜说话,“感情本来就不是建立在性取向之上的,你没错,别自责。”
楚澜觉得樊繁总算说了几句人话,欣慰地一推她脑袋:“后边儿去坐好。”
樊繁说:“哦。”
大约是心头的疙瘩解开,楚澜说话也没了平时的分寸:“但是两个男生在一起,又都是成年人了,以后他要跟我上床怎么办,我可不知道——”
樊繁登时刮目相看了:“哎哟儿子,你这想的可真够远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呗。你都因为纪宵弯了,还纠结这个?”
楚澜:“对了神烦,你平时不是老看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个,你有没……”
樊繁:“……我看上去那么不正经吗?”
楚澜忸怩:“你有没有……嗯,就是那个……可以借我观摩一下?”
樊繁电光火石地明白了他省略的部分,立刻恼羞成怒,狠狠一踹驾驶座的椅背:“没有!滚!”
作者有话要说:
生病了……_(:3」∠)_
明天要是到点没更就是请假……
第25章 归宿
话虽那么说,让楚澜告白仍然是天方夜谭。他从出生开始,字典里就没有“主动”这个词,在从云黛山回锦城之后,楚澜依旧窝在家里装死,成天除了撸狗就是看书,读书笔记写了一沓,惟独不出门找某人玩。
樊繁问过他,楚澜信誓旦旦地说他已经跟纪宵表态了,不知道纪宵为什么还是不主动来找他。从六岁到十八岁,樊繁被他坑了无数次,这人的德行她了如指掌,对他所说的“表态”樊繁一个字都不信,直接扭头问了纪宵。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那种悄悄话呀?比如他对你还是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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