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番外 作者:林子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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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简单的一句叮咛,听在纪宵耳中远胜于这话本身的含义了。纪宵放柔了声音答应,又跟耳鬓厮磨般,小声地说:“诶楚澜,你想我吗?”
他等了良久,并不知道对方翻了个身,因为这句话,贴着听筒的那只耳朵瞬间红透了。楚澜侧躺着,把手机拿远了些,直勾勾地盯着他给纪宵设的来电图片——布丁的玉照——接着鬼使神差地说:“有点想,寒假才能见面,还是只能先惦记着。”
楚澜的话分明带着笑意,纪宵却听得无比的苦涩,他含糊地应下,到底没敢再说“我也想你了”——无时无刻都在想你,这种话现在说还太肉麻。
结束了这天的通话,纪宵走进宿舍,立刻被以东北大哥张一帆为首的严刑逼供了。
张一帆身为宿舍年纪最大的“大哥”,女干笑着勾过纪宵的脖子:“阿宵,和谁打电话呢?还‘你想我吗’——我可都听到了,坦白从严抗拒更严,什么时候脱团的?怎么有女朋友都不汇报?”
纪宵死命推开他:“我没有女朋友。”
张一帆不信,宿舍其他人也摇头:“没女朋友打半个小时电话!你和普通朋友这么聊,不能吧纪宵?”
眼看百口莫辩,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省略了楚澜的性别,支吾道:“是喜欢……但我……我还在追,没追到呢。”
这听着倒是靠谱许多,张一帆好为人师,结合了听得似懂非懂的纪宵的电话,诚挚地建议:“高中同学吧?人现在还肯和你联系,说明心里是有你的,你小子不会还没告白?这可不好,得抓紧了。”
纪宵哭笑不得地点头,他拉开凳子坐下,恰逢楚澜发来消息问他前段时间买的书有没有看,要他查个东西。
按楚澜说的找到那一页,拍照发送,楚澜道谢后,又说:“刚才电话的时候你那边怎么这么吵,被室友欺负了记得找辅导员。”
这话落进了几个围观室友眼底,纪宵腹背受敌,生平第一次希望楚澜能够少说点话。
张一帆:“哟,这妹子挺有个性的啊——阿宵,你可真得抓紧,万一人家被别人捷足先登,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儿。”
他咬着钢笔帽,认真地回想楚澜那句残缺不全的想念,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doodle jump巨好玩!
第27章 告白
楚澜今天心思一直很不平静,从早上起床开始,他始终觉得某种说不出的预感如影随形。但身边的事进展顺利,他早晨吃了饭去上课,教授和颜悦色,同学聚精会神,连平时看不太懂的参考资料里陌生词汇都比平时少。
他挑不出刺,只好梗着一口气,继续按部就班。
带着咖啡去图书馆时,楚澜收到了纪宵的微信,提醒他注意冷热交替,容易感冒。他回了个最近有些火的熊猫头表情:“知道了,纪大爷。”
纪大爷过的纯粹养老生活,C大对新生堪称宠溺,每周五天的课,有三天都能睡到九点半才起床,课时少得令人羡慕嫉妒恨。纪宵以前就属于晚上熬夜学习,早读能睡则睡的奇葩,现在没了限制,更加如鱼得水。
每天楚澜去吐露港散完步,吃了早餐,回到宿舍带课本去教室时,纪宵才慢条斯理地起床。而从他起床的那一刻起,便展开了对楚澜的……写作骚扰读作关怀。
楚澜怀疑纪宵的手机里随时都接收香港各类新闻,他推送给楚澜的除了天气预报,还有各类美食小铺,假以时日,恐怕他能以这种机会“云旅游”。
最近临近黄金周,高中同学群里整天邀约互相招待。
“樊繁那个没出息的,国庆节就跑回家了。”楚澜发完,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们是不是也要放假了?什么安排?”
纪宵:“没什么安排,我懒得回家讨嫌。”
于是话题就此打住,楚澜还有一大堆资料要查,正事上纪宵从不打扰他:“你先去吧,晚点再说,我这边也上课。”
在中大上学的第一个月,楚澜适应得很快。他曾得到李文茵的表扬,说“我家孩子什么都不好,就是特想得开,特别能适应环境”。他被应试教育浸- yín -多年的心思在短短的二十天内涤荡干净,然后开始了如饥似渴的阅读。
楚澜暑假看的那几本书派上了用场,他这才发现原来以前的自命不凡都是放屁,比他优秀比他努力的人不在少数,自己不过是最普通的芸芸众生。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谦逊”怎么写,并且自觉地将这个词奉上了人生字典的第一页。
过去的楚澜是个高傲的混蛋,他这么想着,又疑惑地拷问灵魂:“纪宵到底喜欢我什么?时刻给他甩脸色吗?”
人在成长后蓦然回首,才发现以前的自己俨然井底之蛙,看过去哪里都不顺眼,恨不能回炉重造。
可惜时光惟独无法倒转,只好从当下开始,缓慢地改正每一处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以前在五中念书,他仗着老师宠爱,颇有些傲气。那时班上同学会跟他主动打招呼,他点点头回应,一来二去地就熟悉了。如今中大没人在意他是谁,过去成绩如何,一切人际关系都得靠自己打开,一开始充斥着尴尬,后来竟也磕磕绊绊地有了几个时常互相交流学习心得、约着一起吃饭运动的好友。
现在是国庆假的前一天,楚澜结束了所有的课程,被李承启——他的学长室友——约去健身房跑步——地点就在宿舍楼下,设施一应俱全。本来他对健身没有任何兴趣,耐不住同学成天劝说,到点就来拖他,坚持了一个多星期,每天出身汗也变成了习惯。
李承启和楚澜在相邻跑步机上挥洒汗水,他抽空对楚澜炫耀道:“我女朋友明天就来看我了,她们这学期课少,放了九天假呢!”
楚澜点点头,后知后觉地想起,竟然也到国庆假期了,怪不得这两天群里躁动不已。
“今天晚上我不回宿舍了,她晚上就到,订好了酒店。对了,楚澜,看你老是一个人,到时候咱们去中环那边吃好吃的,一起吗?”李承启笑着发出邀请,“反正我和她老夫老妻的,不怕你当电灯泡。”
此人在高中时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地违背了不许早恋的校规,和他们班花谈起了恋爱。后来毕业,班花考上了师范大学,两人天南地北,异地到现在感情仍然很稳定,他对楚澜说起这些,纯属平时没机会秀恩爱。
“不用了学长,”楚澜一看腕表,到了他锻炼的点,按停了跑步机,“你们玩得开心点,我放假在宿舍还能多看两页文献,教授等过完国庆要做一个presentation的小组作业,分数太低会被他怼。”
李承启遗憾地摊手:“好吧,心疼你……有空去进学堂那边坐坐,说不定能遇到梦中情人,就此脱团。”
楚澜微笑:“再说吧,我先走了。”
许是高中时收到的情书太多,提前透支了余额,楚澜到中大这么久,只有一个女孩儿前来搭过讪,要走了他的邮箱。楚澜从此偶尔收到叫韩霭的香港女孩发来的邮件清一色的学习问题,他回复过两次,人家大抵看出楚澜对她没意思,索性转变自我定位,专心和楚澜交流书单。
自健身房回到宿舍,楚澜倒了杯水,冲完澡后检查邮箱。
韩霭发来一封邀请函,她们书院国庆假期要举办一个读书活动,楚澜看过出席嘉宾,回她说有时间就去。楚澜删掉垃圾邮件,做完了自己的PPT,写好演讲稿,时针已经悄无声息地走过了十一点。
整天徘徊不去的预感到底没成真,楚澜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算躺回被窝结束这天,桌上的手机却疯狂震动起来。
他疑惑地蹙眉,屏幕上那只熟悉的大狗憨态可掬——居然是纪宵。
楚澜以为纪宵默认了他们两个一定每隔几天便要通电话,这暧昧并不过分,加之如今异地着,对他这种行径几乎是纵容的。
“喂?”楚澜听电话,另只手加速整理着桌上散落的文件。
纪宵那边很安静,楚澜被他上次阑尾炎碰到电话吓怕了,连忙又说:“喂?纪宵吗?”
约莫过了十几秒钟,时间的流逝几乎趋于实体,他终于开口,竟然带着十足的笑意:“怎么办,楚澜,你们学校太大了……我找不到你在哪。”
楚澜一愣,条件反射道:“……你别闹了。”
听筒里传来类似脚步声,纪宵走了两步又停下,分明有恃无恐:“我刚从机场坐大巴到市区,又从市区坐地铁过来,差点就没赶上最后一班……没换港币也没订酒店,你要是不收留,我就得露宿街头了。”
他的声音依旧是温柔的,低声地叙说仿佛那是个很安静的故事。楚澜却如雷贯耳,他猛地跳到宿舍门口,手忙脚乱地换鞋,砸出巨大的动静。
他对面的床位乱成一锅粥,楚澜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才拿上钥匙:“真的来了吗?你不要骗我。”
纪宵一字一顿地念着公交站牌上的站名,兵不血刃证明了发言的可靠。楚澜关上宿舍的门,放弃一般叹了口气:“你在那儿等着我,别乱跑。”
彻底拿纪宵没办法了。楚澜一路狂奔下了楼,吐露港的晚风吹得他激灵地清醒,他停在原地,校道灯光影影绰绰。
“我到底在干什么?”
他踢了脚小石子,吞咽动作让楚澜感觉喉咙都快要烧起来。仿佛失去了知觉,只剩下一个念头一个人,在意识海中徘徊不去。困扰他整天的心绪不宁有了答案,楚澜加快脚步,从宿舍楼到港铁站,那么长的一段路,他却感觉时间飞逝。
每迈出一步,他便想,“我的确喜欢他,兴许从很久之前开始就这样。羞于承认,耻于面对,但真相永远无法逃避——
“出柜而已,我是自由的,以后再也不用自欺欺人。
“憋在心里没用,要当面告诉他。
“我喜欢纪宵。”
楚澜气喘吁吁地赶到校门时,还不曾觉得累,先看到了街边坐着的熟悉身影。
他的背包放到一边,心无旁骛地望向中大的门。见到楚澜时,他并没有和以前一样起身,反倒张开了双臂,路灯昏黄,熏得笑容也暖洋洋的。
他们之间的距离分明有几千公里,但早上还对他说“最近升温要注意冷热交替”的纪宵,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面前了。
亦步亦趋地走向他,楚澜鼻尖一酸。
他狠狠地抹了把眼睛,许多画面冲击着他的回忆——在五中爬上紫藤花架的午后,一起抄作业的周末,校道上安静的彼此坦诚,小心翼翼的试探,稍纵即逝的拥抱,以及黎明时与太阳一起跃然而出的欣喜心情。
这些全都是爱情的雏形,埋藏在青涩的岁月,如今已开出了灿烂的花朵。
楚澜停在纪宵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他,拼命咽下那点哽咽:“你真是太烦人了。”
他穿的是单薄的睡衣,肩膀有褶皱。纪宵的目光温柔地垂下,落在了楚澜的鞋面上,大约出来得太过匆忙,他的鞋带都没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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