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番外 作者:林子律
Tags:近水楼台
纪宵:“……他这是去做什么?”
翟辛恩幸灾乐祸:“轮到他们组打扫公共区域,最近紫藤花架那边落叶不少,辛苦的。我仿佛第一次看楚澜拿扫把,好违和。”
眼看是晚饭前的休息时间,纪宵索性把数学卷子往课本中夹好就也起身离开了,翟辛恩对此见惯不惊,无奈地继续改错题。
她想管也管不着,索性把这两人之间奇妙的“友谊”当某种热闹看了。
最近连下好几场绵绵细雨,整个锦城都沉浸在一种温润的潮湿中。这天难得出了太阳,到了黄昏,厚重云层却又卷土重来。
刚晒干的地面上黏着枯枝残叶,虽然不懂为什么到了春天还有这么多落叶,楚澜也只得任劳任怨地扫地。公共区域的角落里垃圾总是多一些,即使三令五申爱护环境,随手扔个纸团之类的大有人在,素质啊……
他一边担忧校友们日后的行为举止,一边和一团黏在花坛边的纸巾纠缠。楚澜是个不折不扣的家务废柴,此时竟然先出了几分执拗的无措。
纪宵把这一切都收归眼底,看他笨笨的样子,自己忍不住地想笑。好像对方是楚澜的话,做什么都会显得可爱,让他饶有兴味地看上很久。纪宵这么想着,走过去毫无预兆地拍了拍楚澜的肩膀,然后在他的错愕中蹲下身捡了那团纸。
“用手啊,祖宗。”轻声调侃了一句,纪宵走开几步去找垃圾箱。
他回头时,瞥见楚澜的脸悄无声息地红了。
大约真的从没干过这种活,没一会儿同组的女组长就受不了楚澜了,她好脾气地走过来让楚澜拿装了半筐落叶的垃圾篮倒,自己则接过了他的扫把。
那垃圾篮有半人高,又因为直径太大,楚澜一个人抱不起来,拖着走会损坏公物,一时间他和半筐落叶面面相觑,有点想打人。
旁边看着的纪宵不失时机地上前:“那我陪他去了,回头让劳动委给我加CAO行分啊,这也算互帮互助。”
组长“嘁”了纪宵一声,挥挥手让他赶紧滚。
两个人分别拎着一个边就抬起来,有了纪宵之后好像也不是很困难了。楚澜的耳朵还有点红,因为小事上的失败而感到内疚和羞愧好似也挺正常。
去垃圾处理点要穿过篮球场,纪宵和楚澜选了从边上绕过,他突然问道:“你在家也这样啊?”言下之意不做家务当大少爷,听着颇有点刺耳,可楚澜不知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还是怎么,愣是不觉得尴尬。
他承认得很大方:“家里……一直有来打扫卫生的家政阿姨,什么家务都包了,洗衣做饭向来不用我动手……最多也就自己扫房间、叠衣服还有浇花。”
纪宵:“你爸妈也很宠你嘛。”
楚澜嗤笑一声:“我爸工作太忙,早出晚归的,我妈比我还十指不沾阳春水。”
纪宵由衷地说:“那你家一定很有钱。”
楚澜被他话语中的慨叹闹得之前的坏心情都灰飞烟灭,他换了只手提着垃圾筐,多说了几句:“也算吃工资饭的,比不上土豪。我妈说男孩子要穷养,上高中前要买的东西全得打报告。”
纪宵:“现在呢?”
楚澜:“每个月发一笔生活费,此外就不管我了。你呢?”
猝不及防被问倒,纪宵的家庭在他心中一直是个伤疤,楚澜毫不知情地揭开了。他暗自捧着鲜血淋漓,面上自然地说:“和你差不多,我爸妈离婚很多年,妈妈又再婚了。”
楚澜“啊”了一声,想必虽然情商低也知道这是不好提及的事,于是沉默半晌,突兀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知者不罪嘛。”纪宵大度地原谅了他,“本身也没什么。”
再回到公共区域时,其他组员已经打扫好了。正好自习结束到了吃饭时间,楚澜便提议要请纪宵的晚餐,他自是欣然接受。碍于食堂的拥挤,两人绕到小卖部买了便当,再晃一圈回来时,黄昏正施施然降临。
坐在花架下,石凳冰凉,在暮春时节驱散了整天的温暖。
纪宵控制自己不看楚澜,这画面在脑海中自行加工,显得充满了偶像剧氛围。而旁边那个不解风情的直男,没有任何表情地用心吃饭。
他好像做什么都专心致志的,纪宵想,余光扫过楚澜的侧脸,腮帮子正鼓起来一块。
连忙转开,沉寂了好几天的“想要捏他脸”的想法迅速冒出个头,然后在心底蹦跶着跳起了迪斯科,纪宵简直无地自容,只得抬头望天。
紫藤已经开始生长了,枝条柔软,映衬傍晚的天幕,硬是多了几分鲜艳。纪宵一瞥之下疑惑地“诶”了一声,楚澜偏过头:“什么?”
纪宵指向花架的一角,最上头那支紫藤上撑开一朵花苞:“好像快开花了。”
然而真正开花时候,先发现的人却是楚澜。
纪宵记得很清楚,那天他午休时分照例洗了把脸,回到宿舍时却发现喜欢赖床看砖头书的楚澜不知道何时不见了。同宿舍另个室友说他出门了,纪宵突然就有种福至心灵的了然——就好像他早该知道楚澜去了哪里一样。
他披上校服出宿舍,躲开值班阿姨的眼线,然后顺着林荫路一路拐到了图书馆前面。
五中的图书馆很有历史,一栋三层小楼,建筑风格还是民国的,透出一股子书香气息。楚澜点评过正门挂的对联,说那字写得很好,可能是哪位优秀校友题的。
而图书馆对面是小花园,穿过一条被桂花和栀子围绕的小道,就能看见教学楼旁的紫藤花架了。
今年的春天来得晚,已经四月下旬,阳光依然含羞带怯地藏在云层之后,不肯普照大地。正午的风都带点凉意,纪宵拉上校服的拉链,惊奇地睁大了眼。
那紫藤花仿佛是一夜春风吹开的,先前惊鸿一瞥时还只有孤零零的枝条和几朵细弱花苞,这天没有阳光,它们却铺开一大片,灿烂得夺目。纪宵蓦然想起那篇经典的课文,他没有文艺细胞,此前觉得这些修辞过分的句子都不过因为文人丰富的联想才让人过目不忘,可亲眼见了,才发现语言的确有美妙之处。
比天光都吸引眼球的紫藤花,正在南风中轻盈地颤动,有一簇一簇地垂下,又有蔓延开来的,在教学楼米白色的朴素的墙面对比下,愈发的鲜艳活泼了。
纪宵从头到尾扫视一圈,然后看到了楚澜——
不知从哪搞来的梯子,搭在花架的尽头,正在往上爬。
他连忙跑过去,生怕楚澜一个不小心摔跤,朗声问他:“你干嘛呢楚澜?”
梯子上那人不理他,直到整个人小心翼翼地坐在了花架边缘,这才摇晃着腿,得意地说:“我跟保卫处说羽毛球落到上面来了,快来,风景这边独好。”
纪宵没动,楚澜又催了他一声,他才跟回过神一般,学着楚澜的样子坐过去。
花架不算太高,但他们坐下的地方实在太狭窄,纪宵不得不和楚澜挤在一起,肩并着肩,藏在校服里的手臂紧贴着。纪宵感觉口干舌燥,偏偏楚澜还毫不自知地往他这边靠,他似乎是觉得两个人中间隔着手臂太难受,往后一撑,像个半搂着的姿势。
纪宵整个人都不好了,彻底无心欣赏美景。
“我跟你说,”楚澜难得的开了话匣子,一刻也停不下来,“最开始报考前踩点,我来五中看了一眼,就看到这个花架,当时想开花的时候一定很好看,我要找个梯子爬上来坐一坐。好不容易等到了,总算实现一个梦想……”
纪宵被他近在咫尺的话逗笑,侧脸去看楚澜,唇角的弧度却又慢慢拉平了。
他从没这么近地看过楚澜,那人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短发,精致端正的五官,还有一点若隐若现的笑意。
好像做梦一样的场景,纪宵却没头没尾地想起某个夜晚自己无聊时找来看的日本电影,他今天才发现楚澜原来长得很像其中的男主角,但却死活记不起电影名字了。
紫藤花很好看,可我觉得不如你笑一笑。
原来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乖,原来也会叛逆,偷偷做一些违反纪律的事。
可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加真实地让人想靠近,想拥抱。
……想捏一下你的脸啊。
纪宵的嘴唇蠕动,什么无法无天的话差点就脱口而出:“楚澜,我……”
楚澜眨了眨眼,他的双眼皮很是含蓄,近距离看时才发现睫毛也很长,风送来他的声音,弄得纪宵耳朵尖都快红透了:“你怎么了?”
“我想捏你的脸”或者“我喜欢你”都不重要,他们俩还没来得及从花丛中眺望整个校园的美好中回过神,就被闻讯而来的保卫处老师赶走了。
纪宵那句结巴的话后半段自然也被他咽了回去——遗憾大约是没有的,反倒有些庆幸,没有那时候就说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是单恋→互宠,前面必然会有点酸楚,按现在的进度算,最虐的地方应该在17、18章左右,之后就岁月静好了(不),莫方呀。
第9章 夜话
纪宵习惯了和楚澜当室友的日子。
紫藤花架上蓦然被打断的告白对他而言反倒像一次警告,他无数次地想要僭越,又被现实打回原地,反复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他还有女朋友”。
楚澜无疑喜欢宋诗咏的,纪宵看得出来。他会每天睡前给宋诗咏发短信,周末时间合适的话,会和宋诗咏一起出去逛逛街,甚至会任劳任怨地帮她写作业——宋诗咏不是个好学生,但她长得美,楚澜看上去陷得有点深。
偏偏没有影响学习,于是纪宵唯一的吐槽理由也没有,只能在旁边心如死灰地看,心酸,偶尔还要听楚澜多说几句关于宋诗咏的话。楚澜把他当朋友,他没理由亲手打破这种平衡,翟辛恩说得很明白,论天时地利人和,纪宵现在一样也没有。
他和海阔天空差着一步之遥,却宁可尴尬地停顿在中间,高不成低不就。因为既不想放手,又不忍心勇敢。
纪宵有时候对自己说,“楚澜有什么好?”
楚澜的确是那种越了解越幻灭的人,远观的时候看他简直如同言情小说里男主角的模板,长得帅又多金,虽然是面瘫冰山系也挡不住狂蜂浪蝶。可熟悉了之后,才发现这人第一不会做家务,第二喜欢赖床,内心藏着许多想法,其实十分离经叛道,喜欢哲学史学,对人文有自己的理解。
旁人说楚澜不太会给人留余地,不开心时会直接说出来叫别人下不了台。可纪宵觉得他教养很好,说话做事都很有分寸。
和“大众印象”比起来,唯一的共同点大约就是话依然很少。
纪宵扶额,“这样的确……很好。”
不仅是长相,仿佛连性格都准确无误地戳中了纪宵的萌点,他戚戚然地想,就算放了手,此后的几十年里也很难再有一个楚澜给他喜欢了。
于是退而求其次,继续和他当好同学好朋友,直到哪一天楚澜厌倦,或者他先离开,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两不亏欠,也无愧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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