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第一万人迷 作者:车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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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门加到最大,再加上巴西糟糕的路面,电驴跑得跟磁悬浮列车似的,一会儿一起飞。随着发动机超负荷运作,电驴破旧的车身也难以承受地震动乱颤,容鹤坐在前面都几次差点跌出去,更何况坐在后面的邦达,可邦达一句抱怨也无,还实时播报追兵动向。
“刘进宝,他们快追上来了!”
“加速!加速!他们离的很近了!”
“有两辆车已经追上来了!”
“啊啊啊他们把咱们包围了!”
两辆黑色轿车一左一右开到容鹤身边,将他的小电驴牢牢牵制在中间。容鹤看到副驾驶座那人几次掏出枪,似乎想射穿电驴的轱辘,可顾忌到电驴正在高速行驶,怕这样一来会造成容鹤生命危险,又几次作罢。容鹤心想这就是做老板和给人打工的区别了,要是车里坐着谢林,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命令开枪。只要死不了,能抓回去,他才不介意容鹤断胳膊断腿。
电驴的速度已经到了最快,容鹤也没法加速了,被两辆车包抄逼停只是时间的问题。容鹤束手无策,显然邦达也意识到这一点。小少年急得抓耳挠腮,容鹤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咬紧了腮帮子,从裤腰里取出个树杈子似的东西。那是个弹弓,容鹤送给他玩的,邦达自己去配了包钢珠。他平时用钢珠打鸟打老鼠,这会儿把钢珠裹在橡皮套里,对准了对方的车窗,手一松,发射出去。
容鹤简直槽多无口。
那车是整体防弹的,车窗结实到大口径子弹一时半会儿都射不穿,小小一枚钢珠能奈它何?邦达射出一枚,车窗纹丝不动,连点痕迹都没留下,邦达毫不气馁,又拿出一颗。看来他深谙水滴石穿的道理,可水滴石穿也要上百年,对方肯不肯给他十分钟?
容鹤眼睁睁看着邦达打了四五个小钢珠,忍不住道:“孩子,你这样是不……”
“啪”的一下,钢珠在玻璃上弹开,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弹射到容鹤手腕上。
容鹤疼得一抖,小电驴失去平衡,歪歪扭扭向旁边的车子撞去。
两车并行,容鹤这一倒,很可能会被卷进车轮下面。保镖投鼠忌器,方向盘猛打,急踩刹车,生生避开了容鹤。容鹤眼疾手快,趁此机会忍痛扶正了电驴,同时猛加油门向前驰掠,又是一声震天响的轰鸣,小电驴冒着黑烟冲向前方。
像是受到了启发,容鹤在马路上走起了小“s”形,保镖车不敢硬来,又有任务在身,平日里十分本领此刻只能发挥三四分,不一会儿就被容鹤逼得又是相撞又是翻车。对方错误频出,容鹤抓紧时间逃跑,大路在尽头分岔,他往右一拐,走上条颠簸不平的土路,黑色尾气混着扬起的尘土,路灯下很是乱七八糟。
容鹤得到了片刻喘息,电驴的速度也稍微减慢了些许,这使得发动机不再发出那种仿佛随时会爆炸的声响。邦达的弹弓在刚才的倾斜中脱了手,他一脸心疼的表情,容鹤忍不住大声道:“以后再给你做一个!”
邦达立刻笑了出来,眼睛扫到后视镜,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刘进宝!”邦达指着镜子里突然出现在尘土中的数辆黑色轿车大叫,“他们又追过来了!”
显然谢林下达了新命令,保镖们不再有所顾忌。又是一轮子弹狂射,轿车也加大马力不断逼近,容鹤把小电驴骑得像小火箭,突然面前的仪表盘上,一个红色的小灯一闪一闪亮了起来。
容鹤低头看了一眼:“邦达,你没给车加油吗?”
“没有啊。”邦达说,“阿吉爷爷说油箱是满的,我就把车骑出来了。”
“阿吉爷爷的话你也能信?!”容鹤气急败坏道,“他还说卖给我的店面是黄金商铺呢,都快成耗子窝了!”
不管怎么说,电驴快没油了,这意味着就算两人开得真是火箭,这火箭也会在几分钟后熄火。邦达急得两手交叉开始祷告,容鹤一边听着他恳求仁慈的上帝救救无助的羔羊,一边把油门加到最大,燃烧发动机最后的小宇宙。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
容鹤默默观察着四周。
如果没错的话。
发动机发出“嗡嗡”的轰鸣,汽油的不断减少和长时间的超负荷运转让它提前迎来了自己生命的终点。电驴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身后的保镖车离得越来越近,仿佛一场豪赌,容鹤孤注一掷,眺望远方,终于在一段缓慢的上坡后,一条长桥出现在他们眼前。
长桥建于三十年前,由于位于两区交界的贫民窟,所以无人维护,年久失修。桥上的护栏早已处处断裂,桥高近二十米,下面就是河,常有醉汉从桥上落水,几天后被人发现溺死在河中。容鹤拧紧车把手,小电驴发出几声类似于老哮喘似的重咳,径直向桥上冲去。邦达这聪明孩子一看就猜到容鹤打算做什么,大惊失色道:“别!这么高,我们会摔死的!”
“不会!”容鹤压低身子,小电驴的速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慢,身后的追兵近在咫尺,“相信我!”
“我不信!”邦达失声尖叫。
太迟了,就在即将被追上的刹那,容鹤车头一拐,发动机轰隆着燃烧尽自己最后一丝生命,电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高速冲出栏杆,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像里约奥运会上那些跳水运动员似的,“扑通”落入水中。
只可惜他们不像中国运动员,反而像菲律宾的。
水花太大了。
容鹤花了快有一分钟时间才在河里找到紧随自己入水的邦达,邦达平时水姓很好,这时不知是不是吓得,双手双脚僵硬不已,容鹤几乎是强拖才把他拖上岸。河道很宽,两人好不容易爬上岸,累得气喘吁吁,刚想休息一会儿,远处听得“扑通”“扑通”几声,谢林的人也下水了。
这种事的正确思路是派两拨人,一拨到水里找,一拨沿岸上搜寻。容鹤想得到,谢林自然也想得到。没时间休息了,容鹤一把拽起邦达:“走!”
两人互相扶持着走了很远,来到一处脏兮兮的小旅馆。大晚上,旅馆没有亮灯,离得老远看上去像鬼屋一样恐怖,走得近了发现比鬼屋还恐怖。容鹤进了门,黑皮肤的肥胖老板娘从柜台后懒洋洋地站了起来,用葡萄牙语问:“几间房?住几天?”
说完又懒洋洋地瞟了两人一眼。
容鹤跟邦达都湿漉漉的,那条河实在不干净,毕竟每个月都要淹死几个人的河,光想想就够恶心了。容鹤的头发都趴下来,盖住了大半张脸,他也不想撩起来叫对方看清楚自己的长相,甚至刻意用带着日本口音的葡萄牙语回答:“一间房,三天。”
在这种地方开店的老板娘都很懂行,这间旅馆里有在逃杀人犯还有行将就木的瘾君子,她只管收钱,不管探听客人身世。听容鹤这么说,她在纸上刷刷写了几笔,算简单登了个记,然后把房间钥匙“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容鹤伸手去拿,老板娘却按着钥匙往回收了一下。
斑驳木制柜台被钥匙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钱。”老板娘冷冰冰地说出一个价格。
邦达不知所措地看了容鹤一眼——他没钱。容鹤从口袋里掏出块劳力士手表,这是他刚刚逃走时从徐书易房间顺手牵羊来的,可惜进了水,现在已经不走了。他把表交给老板娘,仍旧用僵硬的日本口音葡萄牙语说:“修一修就可以用了。”
老板娘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这是真货。她拿着这块同样湿漉漉的手表反复端详了片刻,拉开抽屉,随手扔进了抽屉里。
“只够一天的。”老板娘在纸上改动了一下,然后把钥匙和纸一起给了容鹤。
“好吧,好吧。”容鹤不得不接受,“一天也好。”
房间在二楼,他们沿木制台阶走到楼上,这时已经是凌晨,走廊尽头的房间竟还传来类似毒瘾发作似的哭叫声。两人住在贫民窟这几年早就习以为常,循着钥匙上的号码找到房间,容鹤打开门,邦达跟他一起走了进去。
直到把门锁上,两人才像完全放心了似的松了口气。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邦达问出憋了一路的问题,“他们为什么都要抓你?你偷了他们东西?骗了他们钱?”
都不是,事实上,我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容鹤张嘴要解释,可是在第一个音节说出口的刹那,一种强烈的反胃感席卷周身。
他猛地推开邦达,跑进卫生间。按住门锁的刹那,他趴在洗手台上,“哇”的吐了一大口血。
就知道会这样。
当年子弹打入的位置太靠近心脏,枪伤未愈就强行长途跋涉前往巴西,再加上胃病反复发作……容鹤的健康状况在这三年里迅速恶化,以前他很?瑟,觉得自己身体棒棒哒,三十多的人能跟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比赛跑,这几年尝到了命运的报复,他意识到自己竟然也开始变老了。
他一口一口吐着血,把本就不太干净的洗手盆吐得更脏。好不容易等黑血变红,慢慢不再有想吐血的感觉,他用旁边把手都掉了的破瓷杯给自己接了杯水,简单漱了漱口。
裤子口袋有药,不治病,只止疼,当年他上船前堂哥硬塞过来的,就一小瓶,算计着吃了三年,到现在还剩下三片。容鹤庆幸今晚这么折腾它还老老实实躺在自己的口袋里,他用不停颤抖的手旋开盖子,一次姓倒出三片。
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到明天,所以就别算计了吧。
容鹤仰头都吞了下去,大约十分钟后,药效发作,他不再无法抑制地发抖,也不再胃疼。
他把衣服丢在水里简单揉了几下,挂在卫生间通风口,万幸这玩意还好用,没一会儿衣服就吹得半干。他在莲蓬头下洗了个热水澡,四肢百骸都活了过来,那股臭烘烘的味道也没了。说起来他真是恨透了巴西这地方,也恨透了巴西这三年,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有洁癖?
洗完澡,他换上衣服,把头发全部背到脑后,走出卫生间。
“邦达,去洗个澡。”他对少年说。
邦达回过头,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
少年倚在窗边,窗帘全部拉合,他稍稍掀起一个角,警惕地盯着楼下。容鹤走过去,与他一同往窗外望了一眼,只见楼下停着两辆黑色轿车,车里前后下来四五个人,黑衣黑裤,黑色头发。
“是他们追来了吗?”邦达小声问。
“是。”容鹤的直觉这样回答。
“是哪个人?”邦达问,“前一个还是后一个?”
“不知道。”容鹤也不明白,“按理讲他们不会追到这里,就算追到了也不会这么快。”
邦达合上窗帘,一脸严肃:“我们赶紧跑吧!”
“没用,现在出去正好跟他们撞上,从窗户翻出去又会被留在车里那些人发现。”容鹤沉吟。
邦达急了:“那怎么办?”
容鹤咬着下唇想了想,突然抓住邦达的胳膊:“跟我来。”
也许是为了省钱,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旅馆内部几乎是全木制的。容鹤洗澡时曾对着天花板发呆,他发现浴室的天花板似乎比外面矮了一点,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以他和邦达的瘦弱身材,刚好能趴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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