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凡……”方容德声音酸涩，“你能不能唱首歌给我听。”

    东岛迟疑了一瞬，轻声问：“唱什么？”

    方容德往四周看了看，正看到窗外一轮满月幽幽洒下光华，他想起那天在景区，他握着东岛的手走在静谧的湖边，头顶也是这样美丽的月光。

    “月亮代表我的心，可以吗？”

    东岛有些无奈地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轻声唱起来。

    熟悉的歌声响起，方容德才缓缓从那种如梦似幻的飘忽感中醒过神来。他从不知道东岛唱歌时会是这样的表情，他迷人的嘴唇一开一合，性感的喉结上下动着，脸上神情舒缓，一双眼湿漉漉的，睫毛也随着乐音颤动，颤到了方容德的心上。他忍不住碰了碰东岛的手，却丝毫没有扰乱对方深情的吟唱，东岛只是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来，将身子往后靠了靠，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方容德笑了笑，不再动作，转头去看窗外那一轮满月，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此刻都圆满起来。

    一曲终了，方容德直视东岛，不说话，整个人笑得像晨露中的玫瑰花。东岛没料到他是这种反应，问：“笑什么呢？”

    “你头发上沾了东西，好像是什么羽毛，刚才唱歌的时候，一直在前后左右地晃，特别逗，尤其还是配着这么深情的歌，气氛全毁。”

    “诶？是么……”东岛有些窘，伸手去摸自己的短发，“现在呢？”

    方容德笑着摇了摇头，说：“你过来，我帮你弄干净。”

    方容德把细节说得绘声绘色，东岛不疑有他，探身过来，没想到被方容德双臂环住了肩膀，一个短暂而温柔的吻落在了他的侧脸上。

    得逞的人没有再多纠缠，他松开手，任东岛缩回身子。东岛脸上既有惊讶也有恼怒，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

    “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方容德说着又抓过了东岛的右手，紧紧扣在自己的双手间，“子凡，你不该对我这么好。”

    东岛不说话，他面色很快平静下来，却也不理方容德，只是直着眼睛看着窗外自己刚刚咏唱过的月亮，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不早了，休息吧。”

    方容德不撒手：“还早，我们来聊天，等到12点我对你说了生日快乐再睡。”

    “喂，到底是谁过生日啊，怎么我觉得我过个生日这么累呢……”东岛无奈地看着方容德，“你松手，我陪你聊天，聊什么？”

    “聊……聊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吧。”

    

    第31章 第31首歌

    

    31. 生日快乐

    “一开始也没有特别喜欢你。”方容德温和地笑着说起来，像是陷入了什么有趣的回忆。

    “刚上大学那阵子，心态怎么也调节不过来，你知道吗，我跟银茶是校友，我也是T大的。”

    东岛果然露出了意外的表情，方容德忍不住把他的手又握紧了一些，东岛微微皱了一下眉，但没什么大的反应，由着方容德动作。

    “我知道你会怎么想，肯定是‘想不到你也能考上T大’，或者是‘大概是靠了家里的关系吧’。”方容德轻轻叹了一口气，松开东岛的手，端详着这张昏暗灯光下依然明朗动人的脸庞，“大家都会这么想，人之常情。网配圈不都称呼银茶为学霸吗，熊猫姐姐肯定也被你们称为学霸，对吧。从来没人叫我学霸，其实小时候单论学习成绩，我真的还算可以，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了。”

    “你有挺多优点的。”东岛下意识地安慰他。

    “哦？”方容德玩味地看着他，“那你说说看，特别想听你夸我。”

    “……你讲完了？讲完了就熄灯睡觉。”东岛却毫不留情地抹杀了方容德的期待。

    方容德无奈地笑：“你别着急，还没到正题呢。就是我刚上大学那时候，心态不平衡，T大里面什么天才没有，我没有我哥哥那样的头脑，而且多少有些高分低能，家里又是这么个背景，就总觉得别人拿有色眼镜看我。其实是我想多了，但是当时就是不爽啊。人际关系也不会处理，别人对我冷淡我觉得是在鄙视我，别人对我热情我觉得是图我的背景所以来凑近乎。”

    方容德声音低下去：“也想谈恋爱，可自己喜欢男人，看到中意的也不太敢追，被女生搭话更尴尬……总之就是一团糟。”

    “后来我就搬出宿舍住，我家在学校旁边有一套老房子，我爸早就把那套房子给我了，我去简单收拾了一下，从宿舍搬到那边。没课就宅着，挺颓的，也学着我哥看些二次元的东西，玩了他做的游戏，通关那天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看了好几个小时，觉得自己一辈子也比不上哥哥，世界上有这么多天才，我这种凡人努力也没用，反正家里不会饿死我。”

    “我大学时候也在外面租房子住，”东岛忽然插话道，“我租的房子肯定没有你的房子条件好，不过当时也不觉得，能有电脑麦克风有张床睡觉就行。我没什么人际关系的困扰，单纯是因为在寝室唱歌不方便。大一的时候还去酒吧唱过，结果被学校的老师抓回来，差点给处分。真是的，又不是违法乱纪的事情，兼职挣点生活费也不行。”

    东岛顿了顿，一双眼凝视着方容德，认真说：“在我身边的所有人里，你恐怕是最支持我唱歌的一个了……也对，你本来就是听了我唱歌才认识我的。”

    方容德还没带东岛走进自己酝酿的那种自怨自艾的气氛中，就被东岛拖进了他深沉的无奈里，他不是第一次听东岛吐露心声了，但每一次听东岛讲自己的苦恼都感同身受，为他难过，为他心疼。方容德不禁伸手轻轻抚了抚东岛的头发，就像东岛曾经对他做过的那样。

    东岛果然不自在地拍掉了他的手，让方容德忍不住笑起来。

    方容德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当时UTA刚转型做娱乐直播，说实话挺乱的，我怀着猎奇的心态在各个直播间乱转，就转到了你那里。”

    “我说，”听到这儿，东岛忍不住了，“你真不像个富二代啊！你那么有钱，B市什么好玩的没有，竟然窝在家里上网找色/情直播看？你是不是哪有毛病？”

    看方容德一脸想要申辩的表情，东岛做了个手势不让他说话，自己先说：“我也认识几个富二代，没一个是你这样的，有的把妹把到手软，有的吃喝玩乐没事出去飙个车。你一点也不像个富二代。”

    “我爸白手起家，我从小看着他辛辛苦苦奋斗起来的，不舍得乱花他的钱。你可能不了解，做生意也不容易。”

    “知道，不然你也不能住了院。”东岛声音轻柔下来，叮嘱道，“以后可要注意饮食，按时吃饭，少喝酒，胃病要靠养的，有哪不舒服了赶紧来医院检查。”

    方容德心头一阵暖流涌动，他点点头，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你别打岔，这说了半天还没说到你呢。我偶然进了你的直播间，你正在唱歌，说实话，唱得……马马虎虎吧，你现在唱功进步很多。那时直播间里也没多少听众，大家都在公屏上聊天，聊些电影电视剧衣服化妆品之类的话题，没人理你，连个给你送花的都没有。你也逗，只唱歌，一首接一首，也不开摄像头也不要礼物，我觉得挺有意思，用流行语说就是这个主播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这种感觉。”

    听他说起这些，东岛也想起了当年那些日子，他微笑起来：“当时只有熊猫她们一小群人去听我唱歌，别说聊电影化妆品了，还在公屏交流哪个牌子卫生巾好用呢，我也很无奈的。”

    “嗯，那次你唱了几首之后忍不住了，可怜兮兮地说，你们不能真把我当BGM啊，好吧，你们还想要什么BGM。我当时就被你萌到了。你说话的声音比唱歌更好听，我盼着你能多说几句，就一直没换频道，听到了结束。”

    “你大概是跟直播间里很多听众都认识，一个一个念他们的名字说晚安，我也等着你说我的名字，结果只等到你发来‘晚安’两个字的私聊，我就马上回复你说要听你亲口说出来，你当时好像是笑了一下，然后就一本正经地念了我的ID，自动生成的ID是一长串字母和数字，但是你读得又认真又温柔，公屏上都在说你偏爱新人……”

    “原来那个就是你啊，”东岛也想起了这一段过往，“但是我看你后来也没再去过我的直播间啊，当时还有点遗憾，觉得自己那么卖力撩妹结果还是没撩到。我那时候没几个粉丝，当然有求必应，你看我有了点人气之后连点歌的都不理了。”

    “你有求必应也不乱给杀必死，不唱那些小黄歌，你还是挺爱惜羽毛的。其实……后来你要是跟银茶一起炒作CP，人气绝对比现在高很多很多，我就不举例说明了，你比我明白。你讨厌这些事还由着银茶这么多年，你应该是真的喜欢他。”方容德声音低下去，又试探着捏了捏东岛的手，“不说他了……我后来天天去直播间，换了ID而已，花了一段时间和妹子们混熟，然后就打入了粉丝群内部。嗯，你想笑就笑吧，我就是喜欢用人妖号，方便。”

    “从那时候一直听我唱歌到现在吗？”

    方容德点头：“开始只觉得找个乐子，后来就习惯了你的温柔，觉得你为人不错。产生好感大概是你说你要做专辑的时候吧，我们好多粉丝私下讨论来着，都觉得你是痴人说梦……但你真的做了一张原创专辑出来，大大超出了我们的期待。”

    方容德说着笑起来：“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忽然就高大了，我开始敬佩你。你让我知道一个普通人该用怎样的态度生活。”

    “喂喂，这无限拔高的节奏不对吧，怎么一股中学生优秀作文的味道？”

    “这种话就是一说出口就变味了，”方容德一边笑，一边牵起东岛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有些事情好像只能亲身感受，说不出来的。以前粉丝群里有一个小妹妹跟我挺聊得来，有一年中秋节，我参加家庭聚餐没有上线，她一边听你唱歌一边给我发消息直播感想，等我看到的时候大概发了上千字。当时她自己在国外读大一，中秋节特别想家，你这时候在直播间唱歌祝大家节日快乐，她说自己听着听着就哭了……是不是觉得挺扯的，我也觉得，但是她又没有理由骗我，我相信这是她的真心话，也相信她当时是真的又感动又感激。”

    “这妹子ID是什么啊？”

    “别问了，早就爬墙去喜欢别人了。”方容德耸耸肩，“但是她大概永远忘不掉当年的那份心情吧，虽然年纪大了之后再想起来有点羞耻。”

    “……其实我有时候会想，自己在网上唱了这么多年歌，有什么意义呢，我又没有过人的音乐天赋，永远也走不到专业的路上，这些年是不是徒劳无功。”东岛唇边漾开浅笑，他看着病中面色苍白的方容德，“看来也不是毫无价值，对吧？”

    “当然，要不是你，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单枪匹马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搞成项目。岛哥哥，你给了很多人感动和力量。”

    “看来我勉强可以算个偶像了。”东岛起身开始收拾东西整理床铺，他对方容德说，“时间太晚了，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