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倒是瞬间接通,只是语气不善:“干吗?”
“你在哪儿呢?别闹了,我回家了。”左煜叹气。
“是我闹?你三天三夜没露面诶哥哥!”温浅予显然还在愤怒之中,质问道:“你敢说你没事瞒着我?”
“以后会跟你解释的,好不好?”左煜从来也不是温柔有加的姓格,开始着急:“我现在很累,能不能让我清静会儿?”
“能啊,你自己慢慢清静吧。”温浅予的声音开始哽咽。
“你现在回来。”左煜揉了揉额头。
“我不。”温浅予开始犯倔,他真的想象不出这家伙除了要订婚或分手之类的,还有什么麻烦无法对自己直说。
“那随你便吧。”左煜这样讲完,随手挂掉了电话,疲惫地倒在大床上望着天花板,觉得那漂亮的吊灯就像个黑洞,恍惚间似要将灵魂都吸进去似的。
这辈子,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他,其实他一直都明白。
富有的家庭也好,溺爱的父母也好,花容月貌的爱人也好……都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幸运。
所以此时此刻,左煜真的害怕自己失去这一切,变得一无所有,无法守护父母也无法照顾浅浅。
发着呆的片刻功夫,楼下又响起门铃声。
他打起精神迎接,望着宽敞走廊里站的两位警察,完全说不出来话。
“您好,是左煜吗?”其实一个较为年轻的问道。
“是。”左煜点头。
年轻警察拿出证件和法律文书:“有个案子,希望你能配合调查,跟我们走一趟吧。”
左煜望着手机上温浅予正打来的电话,半晌过后点点头:“我要通知我的律师。”
——
北京的晨光终于完全笼罩住了所有的高楼大厦,让那些精致的建筑折射出水晶般的痕迹。
忙碌的上班族已然漂泊在交通线上,但像温慕这样职业特殊的人,却难得在家悠闲。
他端着摆放优雅的托盘到客房里,淡淡地说:“吃早餐吧,我还是头一次给你做华夫饼呢。”
缩在被子里的温浅予像只受伤的小动物,闷闷地拒绝:“我不饿,把门给我关上。”
“怎么了,你大半夜跑到我这儿来,却到现在都不跟我说理由。”温慕走到床前俯身微笑:“不说我也知道,跟左煜吵架?”
没想温浅予的眼角竟有些亮晶晶的泪痕,长睫毛也湿的一塌糊涂。
“哭了?至于吗?”温慕淡笑捏了下儿子的脸。
温浅予揉揉眼睛坐了起来,摸到纸巾后把狼狈的痕迹擦干净,而后才承认道:“他好几天都躲在爸妈那不见我,问是什么原因也不说,我就拿自己当筹码逼他讲,结果他说随便我……现在电话都不接了……”
这事被如此描述出来,真的很像是分手前兆。
可温慕却斩钉截铁地回答:“那肯定有他的原因,左煜不像是被父母逼迫几句,就会干出这种事的人。”
“万一不是随便威胁几句呢,万一是那种谁病了,谁要死了,让他尽孝之类的原因呢?”温浅予的脑海里已经脑补出了十万个狗血剧,如此讲完又委屈起来。
温慕很久没有见过年轻人吵吵闹闹过,忍不住露出笑:“那你要问清楚,别自己胡思乱想。”
“我倒是想问……”温浅予陷入自己的死循环。
“你相信他是值得你爱的人吗?”温慕问。
温浅予点点头。
温慕从来不是知心哥哥,不会贴心地劝谏别人,现在只想把儿子从沮丧的情绪中拯救出来,所以道:“那就相信他,等他理清楚自己的烦心事就会来找你的,你肯定不知道他为了你的事给我打过多少个电话,多亏了他的热心,我才头一次感觉自己离你很近,就连我都相信那孩子,不会随便做出伤害你的举动来。”
“……真的吗?”温浅予抬头,回忆起杨蓉生气时左煜也是擅自拜托爸爸出马,想必类似的状况曾经的确有过不少吧?
温慕把咖啡端到他手边:“喝点,这两天我要去日本拍摄杂志封面,不如你跟我去散散心。”
温浅予哼道:“我才不去,省得上新闻头条。”
“……”温慕有那么片刻的沉默,而后说:“曾经我害怕别人知道我有个儿子,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怕了,你怕吗?”
“我有什么好怕的。”温浅予侧开头。
“那就去看看吧,给我准备服装的设计师你应该会感兴趣。”温慕问:“还是你想通了,打算回去?”
影帝这种身价的演员,当然所有配置都是最好的。
温浅予回味起刚才左煜不耐烦的语气,半晌才小声道:“我不回。”
——
忐忑难安许多天,最怕的情况终于还是发生了。
因为多名海关高官被调查,左家从上到下很多人都受到牵连,从警局到检察院的审讯接连不停,犹如昨日还是根深蒂固的大树今日就被拦腰斩断,叫人徒生出中《红楼梦》结局那“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的感慨。
左鹏程和杨蓉作为核心调查对象,当然被很多不利证据困住,但左煜的生意自来都跟家里没多少关系,就连最开始的启动资金也都还清,提及父亲所做交易更是一问三不知,对着测谎仪也不存在马脚可言,所以没过几日就被放了出来。
他因而问询精疲力尽,被律师接到后,毫不意外地得知家中财产全部被冻结的事,呆滞了好一阵子才问:“房子也没了吗?”
“你爸妈名下的房产全部被封,不过你名下的那个没受牵连,事实上这回你算是你们家受波及最小的人了。”律师无奈道:“这种政治经济案件,我也没太多办法。”
左煜不晓得自己从前的安然和此刻的幸运是不是老爸的谋划,愣着问:“那我爸妈……还能出来吗?”
律师回答不了。
现在左煜也没资格离开北京,打开刚刚取回来的手机,发现并没有温浅予的消息,才回神到忽被断档的现实生活,皱着眉给温慕发短信问:“浅浅在你那吗?”
“嗯,你家的事我还没跟他说。”温慕倒是神通广大,回复的也快。
“我现在去找他。”左煜打完这行字,才问律师:“你有烟吗?”
律师点头。
左煜结果根抽了口,苦笑道:“谢了。”
——
解掉整年的花又在温暖的空气里悄然绽放,暗示着时间不断地流逝。
当左煜赶到温慕的别墅附近时,温浅予正坐在颗梨树下看书,明明灭灭的光照在他的身上,美的就像水彩画般宁静。
可惜刺耳的车声驱走此处的氛围。
温浅予意识到左煜的出现,明显想要继续闹情绪,可再看清他憔悴的脸和隐约的胡茬,又不禁拿着书站起来:“……你怎么了?”
左煜靠进小美人,轻声道:“对不起。”
温浅予好害怕听到分手之类的话,立刻咬住嘴唇,露出抗拒的姿态。
可是左煜去饿颓然地低下头:“我可能……什么都没有了……”
“啊?”温浅予对现实全然不知,张大眼睛道:“你在说什么呀,到底出了什么事?”
“上个礼拜,我爸的一个老哥们被检察院带走,那人位高权重、想必利用职权干了不法的勾当,我爸也牵涉其中……出状况时其实就晚了,他们是有准备才抓人的,但我还抱着侥幸心理……”左煜被打击到一定程度,反而平静地将所有事都讲出来:“结果四天前,我家里人还是被抓进去,包括我在内,因为在我这儿查不出什么,才刚刚把我放了,可我爸妈……”
灭顶之灾四个字,离温浅予实在是太遥远,他站在那很久很久,半个字都讲不出来。
左煜干吗非要瞒到现在?
自己又干嘛耍姓子?
其实明明有机会发现的,却在他被审讯室跑去日本闲玩?
困惑、恐惧和自责争先恐后的冒出头,让浅浅同样对迷雾般的未来茫然起来。
“现在家里的财产都被冻结了,我自己的也不知道保不保的住,我知道前几天就该讲的,可除了叫你担心以外讲了又有什么用呢?”左煜对着凝固掉的空气不太自在,他虽知道小美人绝不是贪财慕利之辈,可快要变成穷光蛋的自己,还有什么可以留住他……
“没关系的,我养你啊!只要你人没事就好!”温浅予忽然丢掉书,垫脚抱住这家伙:“以后我照顾你!”
左煜充满疲惫与寒冷的身躯,瞬间被温暖包裹住了。
他现在累到极致、有点迷茫,根本没办法去思考小美人的话。
只不过闭上眼睛都能顺着眼皮透进来的阳光,和淡淡的梨花香,又让混乱的心思变得平静如水,远离了那些波澜起伏。
☆、第63章 14
几天前,温浅予是带着小脾气“离家出走”的,如今再跟左煜手拉手走回来,感觉已恍如隔世。
恋爱的时候,他的确被无微不至地照料着、享受舒适的生活,但这并不意味着贪图左家什么好处,何况辛苦的日子又不是没见识过,早明白没钱也有没钱的活法。
所以为此事而泛起的沉重与难受,更多是担心左煜的父母无法摆脱牢狱之灾。
“你先去泡个澡吧,我做点饭。”温浅予进屋换过家居服后,便如此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他不太敢细问这家伙在看守所被拘留问话时的待遇如何,反正从前听人八卦过都挺苦不堪言,应该不会因为是有钱人就格外开恩的。
左煜始终没讲话,点点头就进了浴室里。
见状,温浅予特别难过,而且这个瞬间的难过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无法排解的。
想起左煜之前便讲他妈妈身体不是很好,现在被关在里面,身为儿子却束手无策,他一定比死了还痛苦,而身为左煜的爱人,自己也拿不出拯救的办法,浅浅那钻心蚀骨的感觉同样不堪忍受。
眼前幸福的小家,好像瞬间就被灾难土崩瓦解掉。
——
当晚饭吃到一半时,家里忽然来了客人,原来同样面色难看的左熙。
此刻她的母亲和丈夫都在接受审查,心情当然好不到哪里去。
温浅予看到他们姐弟俩在书房说话,也不敢多插嘴,赶紧端了茶水过去,而后便躲到卧室去联系贺云——原来大难当前,从前的矜持和自尊已然全不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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