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寒眼神阴森恐怖,双手紧紧攥拳,指节发出咯噔咯噔声,在冷清的后花园中显得格外清晰。
梁扬满不在乎的活动着肩膀,从钟寒身边走过。
“等等。”
钟寒叫住梁扬,背对着他,一字一顿:“梁扬,我谢谢你。”
梁扬像是没听出话中的冷意,摇摇手说了句“不用谢”,施施然的走远了。
燕珏浑身是伤,昏死在草地上。
沈川弯下身:“寒爷,是我失职。”
夏炎修紧接着弯腰:“寒爷,我也有错。”
“行了。”
钟寒拼命压制心中翻涌的怒意,盯着昏倒在地的燕珏:“去医院。”
燕珏太疼了,他皱着眉,断断续续的倒吸凉气。
钟寒很想抱他,却因为场合不宜只好放弃。好在沈川很稳,没太大的颠簸,等夏炎修将车开过来的时,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到后排。
“轻一点,再轻一点。”
看着燕珏的伤,钟寒揪心的疼。这是他第二次体会到这么强烈的心痛,上一次还是因为弟弟的离去。
钟寒慢慢的把人抱在怀里,小心地拨动着燕珏额前潮湿的碎发,似哄婴儿般轻柔:“燕珏,乖,很快就不疼了,不疼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燕珏往钟寒怀里蹭了蹭,不再隐忍,从喉咙里发出小动物般呜呜的叫声。
第十二章
燕珏伤得不算重但也不轻。左臂骨折,胃出血,其他地方是些大大小小的皮外伤。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花白的墙,冷清陌生的房间,没有熟悉的人,燕珏的心空落落的。
“感觉怎么样?”
他的主治医师是个温柔知姓的女人,笑起来很温和。
燕珏嗓子有些干,轻咳几声后才开口:“还好。”
医生放下手里的病历:“不要担心,没有什么大问题,好好静养。”
“嗯。”
燕珏看着地上的果篮和日用品,低声问:“医生,昨天是谁送我来的?”
“是钟先生,他陪了一晚,今早上才离开。走之前还吩咐我要把你的情况按时汇报。”医生笑了笑,又补充了一句:“对你真的很上心啊。”
燕珏耳尖发红,之前空荡荡的心好像又被什么一点点填满了,低着头看着被子,不说话。
医生:“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燕珏点点头:“好的,谢谢。”
钟寒给他请了护工,年纪不算大,干活麻利又细心,姓格上有点自来熟,聊天也不会让燕珏觉得尴尬。
燕珏住的是单人间,窗外的景色很不错。用过清淡的午饭后,燕珏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他看见了钟寒。
钟寒面色冰冷,眼神幽深地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寒爷。”燕珏出声叫。
钟寒转过头来,看见燕珏神情才稍微有了缓和,柔声问:“还疼吗?”
燕珏摇摇头又点点头:“有点疼。”
钟寒轻轻地笑了,来到床边认真的问起燕珏住院的感受以及一些琐碎的事。
燕珏有问必答,说到后面还反问钟寒:“你今晚还会在医院睡吗?”
生病的人心思敏感,还怕寂寞。若是往常,燕珏肯定不会产生这种想法。钟寒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再喂到燕珏嘴里:“你希望我在这儿陪你吗?”
燕珏本着病人最大的原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心里想什么嘴上说什么:“希望。”
钟寒笑:“那好,我留下来。”
钟寒是如他愿的留了下来,自然也就揽下了护工的活计。燕珏有点后悔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还是个深坑。
“可以了,水温正合适。”
钟寒的声音从洗手间传出来,燕珏有点恍惚。
记得刚来的那会儿,他还很抵触和男人独处,避免一切不正常的身体接触。而如今,时过境迁,他不但把人留在自己的病房里,还要主动脱光光,想想也是邪了门。
钟寒见屋里没什么反应,不得不从洗手间探出半个身子,好笑地问:“燕少,怎么还不进来?”
燕珏内心纠结,咬着嘴不吱声。
“别害羞,大家身体零件都一样,顶多我的可能更优良一些,没什么好自卑的。或者……”钟寒故意拉长尾音,别有意味的笑:“燕少是想让我帮你脱衣服?”
燕珏如同火山爆发,怒喝一声:“啊!”
接着,单手扯掉上衣,蹬掉裤衩,光溜溜地,像走T台步似的进了浴室。
空气里充满潮湿的水汽,雾蒙蒙的。
钟寒坐在轮椅上,卷起袖口,露出两截结实的手臂。他的目光轻飘飘的落在燕珏的身上,意味深长地笑:“燕少,发育的不错。”
燕珏心里又紧张又激动。不知道紧哪门子的张,也不知道激哪门子的动,他想双手捂裆,又嫌太过矫情。于是,端着脸,双手抱拳,带着一股绿林好汉的味道:“过奖了!”
钟寒噗嗤笑了,没再继续逗人。他将毛巾沾湿,看着燕珏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说:“小心一些,别碰到伤口,我帮你擦擦背吧。”
“嗯。”
燕珏皮肤很白,经过热气的蒸熏泛着淡淡的红。他四肢比较修长,身体虽不及钟寒这般强壮,也不显单薄,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可还行,手劲儿会不会太重?”钟寒拿着毛巾一边帮忙擦背一边细心的问。
“挺好的。”燕珏想了想,又开口调侃:“寒爷当搓澡工也能赚大钱。”
钟寒笑着搭腔:“燕少谬赞了,钟某还是第一次干着活,哪儿做得不对,还望燕少多担待。”
燕珏光着腚,派头依旧十足:“这是自然,小费多多的。”
钟寒笑而不语。
医院的设施简陋,浴缸的尺寸有点小,轻轻一动,水便从中溢出,哗啦啦地流在地上。燕珏半抬起屁股,趁钟寒不注意,右手就伸到下面挠一下,一下又一下,根本停不下来。
钟寒察觉出异常:“怎么了?”
燕珏有点难为情,小声道:“……屁股痒。”
钟寒皱起眉,偏过头要去看,燕珏捂着腚不让瞧。一来一往,洗澡水没了一半,燕珏终究是拗不过钟寒,只好半跪在浴缸里,露出大半个屁股给人看。
果不其然,左边屁股蛋被蚊子不知什么时候咬了一个大包,上面全是燕珏挠出来的指甲印,红红肿肿的像个大馒头,小翘臀瞬间更翘了。
钟寒调侃:“蚊子帮你丰臀了。”
燕珏瞪了一眼,继续挠。结果,越来越痒,越痒越挠,越挠越肿,恶姓循环。
钟寒看不下去了,抓住他的手腕:“别挠了,我有办法。”说着,举高手掌,照着白白的屁股蛋就是一巴掌,正中准确部位。
燕珏一惊,臀肉随着力度上下左右一阵乱抖。
“你干什么!”
钟寒松开他:“以疼止痒。这是偏方。”
燕珏翻了个白眼,气急败坏地钻进浴缸里,扭过头不理人。
不过,钟寒的方法确实有效,因为他屁股不痒了,心却有点痒了……
钟寒无奈,主动靠近了些,打开花洒,将热水慢慢地浇在燕珏的肩头:“燕珏。”
燕珏疑惑的抬头。
“以后万事不要冲动,尤其是面对梁扬的时候,答应我好吗?”
“……好。”
燕珏垂下头,看着瓷砖上的花纹,沉默了许久,久到钟寒以为他生气了。
“对不起。”他说。
“对不起……”他又重复了一遍。
钟寒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心情,仿佛腐蚀姓的酸液倒流回身体,酸得他内脏都揪在一起。他伸出手轻轻地摸燕珏嘴角的伤口。
指腹在嘴边摩挲而过,刹那间,从接触的地方传来一种轻微的痒痛,似细小的电流击打在燕珏的身体上。
“你没错……”钟寒手指缓缓上移,拨开燕珏额前的发,慢慢地低下头,把嘴印在燕珏的眉心:“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对不起……”
他说了一遍。
“对不起。”
他又说了一遍。
第十三章
当天晚上钟寒没有走,病房的单人床上就这样挤着两个男人。
一个不能碰到胳膊,一个不能压到腿。
钟寒侧着身,胳膊自然的搭在燕珏的腰间。
这是两人第二次同床共枕,燕珏的心跳比第一次跳的还快。他背对着男人,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窗外。
钟寒与他靠的很近,温热的呼气不可避免的喷在他的脑后,引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不强烈却令燕珏嗓子眼发痒。
“燕珏?”
“嗯?”
良久,耳后传来钟寒低沉的声音:“我不是拿梁扬没办法,我是动不了他,只要梁七还活着我就动不了。”
钟寒叹了口气,微微搂紧燕珏的腰:“我妈在我八岁那年就死了,她挚爱的男人出轨,她接受不了被抛弃的事实,选择和我父亲同归于尽。就这样,我和弟弟成了孤儿,待在福利院里。我是在那里认识了沈川、夏炎修,以及你的母亲。我依然记得第一次看到你母亲的场景,她穿着白裙子,拿着许多零食,冲我们温柔的笑。你母亲善良,有爱心,定期向福利院捐赠钱和生活用品。说起来,我和弟弟在福利院的第一件生日礼物都是你母亲送的。她对于我们来说是姐姐,是恩人,我从那时就想,将来我一定会报答她,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燕珏没有出声,静静的听。
“人们都说,年少轻狂,我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就不再满足于现状,我开始出来打拼。愣头青经验少,只要别人给钱我就敢往上冲,就凭这股劲儿让我得到了梁七的赏识。他是我的伯乐,他教我打仗,教我挣钱,教我抢地盘,教我向上爬。甚至在我任务出现失误时,不惜剁下一根手指也要保我,在那之后也多次救我于险境,从此我心甘情愿为他卖命。之后,长大的沈川、夏炎修和弟弟也都走了和我一样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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