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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香水店 作者:空灯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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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强强 业界精英

    没有时间收拾了,肖重云想,开门吧。
    之后的事情,肖重云记得不是很清楚。因为酒精的作用,药效发作得比预想中快,大脑的神智变得模糊。他只记得张文山站在门口,抱住自己,而他用随身的短刀,贯穿了这个男人的身体。
    那时张文山的表情如何,是愤怒,是失望,是痛苦,还是悔恨,肖重云都没有精力分辨了。那一刀确实刺得很深,如果位置不偏,正好在脾脏上。脾破裂大出血,这附近没有医院也没有诊所,一切都来不及。等人们发现他们时,也许已经是一两个月以后,两句相互拥抱的,腐烂的尸体。或者因为这个地方实在太偏僻了,他们化作两具黄草丛中爬满藤蔓的白骨。
    肖重云用尽全身力量,支撑住怀里的人,尽量让他不那么痛苦。
    张文山说了什么,他听不清楚,张文山在做什么,他也感觉不到了。皮肤知觉变得迟钝,肖重云只觉得冷,一直冷到骨子里去,然后就沉沉地睡去了。
    那是一个预料中的,期待已久的,甜黑的苦梦。他只愿一梦不醒。
    肖重云醒来时,是躺在客厅的地板上,旁边是自己的呕吐物。
    腹部特别痛,撩起衣服来下面一片青紫,不知道是张文山的报复,还是张为了让自己把药物吐出来,特地往他腹部结结实实揍了几拳。衣服上全是呕吐的秽物,脏得让人难受,脸上却是干净的,像是有人用什么东西,特地为他擦了一把。
    门口鲜血的气息还很重,肖重云勉强站起来,摔摔跌跌地找张文山。他找了门口,找了楼上,找了厨房,找遍了这个房间每一个角落,没有看见张文山的人,也没有看见他的尸体。虽然大部分安眠药已经吐出来了,药效却没有完全退去,肖重云每走两步就滑一步,撞到桌角,撞到门板。明明觉得很近的,两步就能走下去的楼梯,不知道为什么直接从二楼平台滚下来,起来时全身都是淤痕。
    后来他在门口找到了一串向外的血迹,知道张文山是离开了。
    肖重云跟着血迹,一直找到外面的树林里,然后断了。
    这边树林很危险,夜里能听见野兽的嗥叫,但是肖重云运气很好,几乎没有遇到危险。他绝望地在树林里找了两天,每一步都像喝醉酒一样,走不动就爬,爬不动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再找。如果有人在这时见到他,一定认不出那个“东方的肖”。他衬衫破烂,满身污秽与血迹,脸色苍白得跟纸一样,在灌木与树丛中间,找张文山。
    那时肖重云的大脑思维是停滞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张文山,只知道应该找到他,看看他怎么样了。
    与其说是树林,不如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热带雨林边缘。肖重云找了两天,一无所获,第三天他终于放弃了,几乎是爬回那栋小屋,在发臭的地板上闭上眼睛,一睡就是二十个小时。
    张文山死了,死在那片深不见底的森林里了,他想,自杀的药也用完了。
    再次醒来后,肖重云终于缓过来一点。他去楼上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租了辆车回吉隆坡。
    一命换一命,肖重云是去向母亲告别的。他只是打算到小楼下,远远地望一眼橘黄色的灯光就走。
    长途奔波,到吉隆坡已是深夜,远远地看见肖家主楼尖顶时,肖重云内心有一种平和的安宁。他思念慈母,思念母亲一直住的小套间外的小花园,思念自己的学校与天真可爱的学弟。等车拐过几个街区,到了肖宅门口时,肖重云却发现里面人声鼎沸。
    门房一见是他,立刻开了门:“二少爷你可回来了!大少爷又不在,烧起来啦!烧起来啦!”
    肖重云愣了半响:“什么烧起来了?”
    “夫人的小楼,烧起来啦!!!”
    
    第46章 烈火(已补完)
    
    肖重云跳下车,冲了进去。
    烈火从母亲在的小楼燃起,一直蔓延了半个肖宅。肖家在郊区,消防局过来需要时间,一路都是逃生的哭喊与尖叫。火焰让空气变得炙热扭曲,火星从四周的建筑物上迸落,倒塌横梁砸在地上,又引燃旁边的建筑。
    肖重云拉住一个被吓得惊慌失措的小姑娘,问:“看见我父亲了吗!”
    “肖总,”小姑娘是在厨房帮忙做事的,此时已经被吓得话都说不完整,“肖总在小楼那边……”
    肖重云护着女孩跑了一段,把她往火小的地方推去,然后弯腰穿过燃烧的草坪,向小花园的方向冲过去。
    等他冲到母亲楼下时,发现那里已然有很多持枪的人。
    一枚子弹插着他鬓角飞过,肖重云伸手在脸上摸了一把,发现手上全是血。
    有人站在燃烧的小楼笑,笑得歇斯底里:“肖隶,怎么办?你不是爱她吗?你不是很爱她吗?”
    “她就在里面,你去救啊。”
    “你们这群肖家养的废物,都站着干嘛?去救你们肖夫人啊!”
    肖重云一把抓住一位站立在旁的保镖,听见自己问:“怎么回事?”
    “二少!”那人吓得几乎说不出话了,“今天夫人难得下厨房,做了菜,等肖总回来——”
    那天肖隶在车上接到李浅浅的电话,说晚上回家吃饭,然而那天他实在太忙了,没能赴约。要打压一股与自己势均力敌的势力,不仅仅是靠一场血拼,同时还有商业上的,经济上的,关系网中的,错综复杂的手段。从那天开始,所有张义蛟在长岛上的事务,不分黑白,全部受到严厉的打压。肖隶与张家的敌人联手,又向他的朋友开出翻倍的高价,分明是要断了张义蛟财路,就留几分个人薄产,让他从此退出沙场,告老还乡,了却余生。
    那几日肖隶每天都在集团总部,彻夜未眠。重云在外取材,想必没有问题,文山已然展露锋芒,应当会自保,他并不是很担心。肖隶向来做事雷厉风行,打算就在这几日,出手狠一点,将此事处理干净,免得以后再留后患。
    快刀斩乱麻的好处也在于,李浅浅不会知道自己做的事情。
    毕竟他很多年前就保证过,肖家已经洗白上岸,从此不再沾染一点黑色。
    其实在张义蛟出手之前,肖隶已经摸到了他的底牌,因此做了相应的布置,否则也不可能短短几日之内,让局面稳定下来。在尘埃即将落定之时,肖隶收到了家里的一封信。
    是肖夫人手书的请柬,写在白色有纹路的纸上,请他回家赴宴,对月小酌。
    肖隶想起前几日自己挂断的电话,立刻就停了手中的活,又把几件要紧的事情安排下去,专门空了一个晚上,回家吃饭。他特地洗了个澡,洗掉一身的血腥气,然后开车绕去了李浅浅喜欢的鲜花市场,买了一束她喜欢的丁香花,准备放在餐桌上,当做惊喜。
    肖隶甚至特地胳膊下夹了个文件袋,表明自己这几天确实是事务繁忙,开会加班。
    车停在肖家大宅门前时,肖隶还在想,这几天的行动,是不是过于顺利了一点。
    他确实乘着那日枪战的余威,剪掉了张义蛟大部分势力,接管了他最重要的走私线路,也断掉了他最主要的经济来源。当然他对走私线路并没有兴趣,这个东西拿到手中,是拱手送出去,还是做别的,可以另做考虑,但是有一点不太对。
    那张请柬。
    请柬确实是浅浅的字迹,写在漂亮的纸张上,熏香扑鼻。
    究竟是哪里不对?
    香气!
    肖隶猛然一脚踩在刹车上,轿车与路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强行停了下来。
    嫁给他这么多年,他差点忘了,她是李浅浅——第一位拿让.杰勒米香水桂冠奖的中国调香师,中国香的第一位提出者,李浅浅。她浅淡婉转的香气,几乎浸透了自己的灵魂,而刚才却因为一时过于喜悦而没有察觉——她不可能用这种满是庸俗香气的请柬!
    那是一张精美的,商场里常见的请柬,自带俗气浓烈的熏香。而浅浅从来不用任何带了外来气息的东西。她会自己调制香水,一点一点染在喜欢的物件上,将夕阳染出香气,将熏风染出颜色。
    是浅浅的字,但是绝不是她自愿写的!
    肖隶立刻给李浅浅身边,他安排的叫芳妮的小姑娘打电话。这个人是他以前从雇佣兵部队找来的人,长着一张纯洁无害的小姑娘面孔,枪支弹药用起来却熟练顺手,堪称一流。肖隶花了大价钱把这个姑娘请回来,换了轻软可爱的衣裳,安放在浅浅身边,做做早饭,擦一擦桌子,陪她说话。
    最开始是为了断李浅浅抛弃他,逃走回国的后路,后来便成了保镖,帮他挡住所有试图通过肖夫人,来动摇他的竞争对手。
    电话响了很久,终于接通了,那边却不是芳妮的声音。
    电话那头的声音嘶哑而苍老:“肖总,我以为您百忙当中,是顾不上尊夫人的。”
    那一瞬间,肖隶从头到脚,血都凉了。
    他大意了。
    这几日的斗争中,确实有不同寻常的地方——张义蛟太安静了。原先肖隶认为,他是带着自己最后的亲信,找地方避风头去了,没想到这个老人,找准了这个时机,用了剩下的最后的精锐力量,一击击中了他的软肋。
    反攻肖家张义蛟不可能做到,毕竟这里层层保卫。他做的很简单。
    那天一辆货车开进了肖家大门,绕过了门房的检查,直接停在肖夫人常住的小楼外面,说是夫人订的,非洲那边的进口香料到了,全程冷藏,需要夫人亲自来验货签字。
    李浅浅确实订过这样的东西,只是没想到对方会用如此大的阵仗送过来。她出了门,走到车前,正要看货,突然被送货员从身后捂住嘴巴!
    这辆车里面没有香料,只有人。
    有九个张义蛟手下最精英的杀手,以及一只藤椅。藤椅放在货车车厢最正中的位置,四角固定在地板上,让坐在椅子上的人少受颠簸。椅子上坐着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浑浊的眼睛打量着惊慌失措的女主人,有些惋惜:“原来你就是李浅浅,与我想得不一样。”
    九个人,是不可能占领肖家的,但是完全可以守着一栋小楼。
    “让你身后,正在拿枪的佣人,把枪放下,”他嘶声道,“然后带我上楼,帮我写一封请柬。老夫年纪大了,有些人请不动了。”
    芳妮斟酌时局,以女主人的生命为最重,慢慢从裙子里面把手抽出来,将藏在丝袜里的手枪放在地上。立刻有一个男人走过来,哐地扇了她一耳光,把枪捡起来。他又踹了这个女佣一脚,让人将她拖到一边去。
    “肖家的人,一个都不是好东西。”
    肖隶带着人冲到楼下时,张义蛟已经点燃火焰,将这里化为火海。
    “你爱她?她就在里面,你去救啊?”枯槁的老人站在楼下,烈火当中,笑得歇斯底里,不能自已,“你不是珍视她,她是你的全部吗?”
    火焰的燃烧与爆裂声中,他听见了父亲的声音。
    父亲就站在老人对面,站得很稳,站得很直,仿佛炙热的温度根本不存在,他就是一块万年不能融化的寒冰。父亲穿着那套母亲最喜欢的,黑色西装,难得地别了钻石胸针,像是出席什么重要的场合。他手里还拿着一束丁香花,花没有庸俗地裹着花店常用的玻璃纸,而是拿泛黄的旧报纸包着,应当是准备送给母亲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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