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上的慕容纸 作者:橙子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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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律……”只听慕容纸艰难地冲他摇着头。
阿纸,我也不想。
可当下着实逼不得已。
我的命本就不剩什么了,可你还有很长的路,总不能……让你跟他同归于尽吧?
“羽化”之术,乃是听雪宫不外传的秘术之一。可在瞬息之间将内力提高三四倍有余。但按照记载,却是以使用之人的寿数为祭。
尤其像谢律这般本就濒临油尽灯枯之人,便更是在本就不剩多少的残日中加了一把簌簌燃烧的旺火,且“羽化”效果只能维持一两个时辰,是为逼不得已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置之死地而后生之绝学异术。
谢律并不想过早地油尽灯枯,他其实还想尽量多陪陪慕容纸。
本来只有不到九个月了,这烧一下,又还剩多久?四个月还有吗?三个月呢?总该不会马上就要死了吧?
但是,也没别的法子。
……都怪你,他奶奶的魔头!
老子今天非砍了你不可。
黑气四溢,只听谢律狂吼了一声,犹如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周身内力从未如此凝聚,浑身上下的伤都突然不痛了,头脑也前所未有的清晰,段锡的剑风不再快到难以招架,就连他动作的破绽,此刻谢律也看得一清二楚。
“谢将军!剑!”
夏丹樨在扔出佩剑的一瞬间,整个人便被剑风扫倒,那把佩剑高高抛在空中,稳稳落在谢律手里。
谢律直到此刻,才终于找回了前些年鼎盛时期的感觉。手执利刃以摧枯拉朽的破风之势朝着段锡席卷而去。重剑最后一道剑风迎面直袭,他轻松侧身躲过,而在下一个瞬间,段锡双手双腿,都喷出血来,屈身一跪,谢律当胸以千钧之力,把他狠狠摆平在地上。
明晃晃的剑尖被搁在脖子上,自打出师以后几乎未尝一败的段锡,躺在冰凉的雨中,眼中是漫天翻滚的乌云黑海。
一切,都远去了。
段锡终于像是承认了逝者不可追一般,笑着呕出了一口血。
“杀了我吧……”
他看着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镇远大将军谢律,听说他是个万众景仰的正人君子。可正道的所谓“正人君子”,果然也都是伪君子罢了——一言不发便先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是打算慢慢将他折磨至死么?
即便如此,他既输了,也无话可说。
“杀了我。我已不想活了。”
“我不能杀你。”
“……”
“你若要死,自己去跟你们教主说清楚来龙去脉。说完了,将无辜之人干系脱尽了,该死再找个地方自己去死。你若真想对得起那女子,对得起你们的孩子,便该如此去做。”
杀了段锡,必给魔教寻衅枫叶山庄的借口;可不杀段锡,留着也是祸患,所以他才挑断他手筋脚筋,如此一来,起码段锡本人,不再会是枫叶山庄和听雪宫的一大威胁。
只是谢律仍有些隐忧——魔教苍寒堡只是护法就强成这个样子,自己不用“羽化”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不知道那教主……又该是何等逆天的光景,是不是甚至比得过皇宫内院的大内高手。
若那教主真借故前来挑衅,甚至殃及听雪宫,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
难啊……
这世间之事,纷纷扰扰,来去终究躲不过一个“难”。
有很多时候,怎样选都不算对;怎样做都不算好;怎样抉择,都难得从此一劳永逸。
而瞳中倒影着段锡那张惨淡的脸,谢律又忽然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个“难”,根本还算不上难。
他这一生,虽然短了些,却其实过得不错。就连那隐忧,也多半与他无关——反正过不久他自己就要死了,之后会被魔教报复遭殃的,终归也只会是枫叶山庄,是凌微楼,是听雪宫的一众无辜人等,却不是他。
可这么想着,反倒无半分轻松。
……
雨声渐大,水花点点嘈杂纷繁,雨落成帘,甚至唐济等人与谢律也就相隔不过两三丈而已,就已看不太清他的身影。
亦看不到,谢律周身湿透一脸倦容,半跪在了段锡身边。
“段护法,我过去……曾和你一样,辜负了某人。亦和你一样,幡然醒悟,却悔之晚矣。”
“……”
“人死不能复生。护法需知道,做错了事,就算只是一念之差,就算再有什么样的借口托词,终还是要为之付出代价。”
“当初负了别人,本就要你十倍百倍地去还,而就算十倍百倍都换不回当初他宠你爱你敬你之心,你也要认。”
他转过头,看着段锡那仍旧带着怨怒不甘的倔强眸子,无奈苦笑:“便是不肯认,便是怨天尤人,护法心底却终是清楚得很,她究竟……是因何而死。”
“是……咳咳……是你们……是枫叶山庄照顾不周……”
“当初护法若能自己照顾着小蝶姑娘,她又怎会流落街头?你说枫叶山庄照顾不周,可若非唐济救她,她恐怕早死了,你儿子也该早死了。”
“你、你——”
“护法还需知道,我听说,小蝶姑娘她至死……都未说过一句怨恨你的话。”
“一生能有一人待你如此,已不枉活过。或许有朝一日,护法可以明白。”
段锡一愣。双目深处,终于染了一丝悲伤。
“毕竟,她临终所愿,也就只是希望她生下的你和她的孩子,可以有人疼爱,平平安安地长大。当年与护法之事,她虽伤心得很,却终究都……未曾后悔过吧。”
“好了,谢某今日言尽于此。”
说罢起身,再不看躺在雨中之人。
枫叶山庄残众,皆都见谢律从缓缓走来,目中一片血黑之色,周身黑气缭绕,纵然露出一丝浅浅笑意,可沾染着目中深深血红,也始终仿若一副魔星临世之状。
周遭之人除慕容纸外,皆不自觉退避了半步。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猜猜看哪个皇子赢了?
选项四个。
傻逼帅哥大皇子
庶出二皇子
和攻有暧昧的三皇子
未成年四皇子
之前下毒的好像还没人猜对=w=+
第46章 于是男配渣律就这么
如此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谢律一把将慕容纸抱起。旁边唐济惊疑不定,甚至不自觉悄悄执起**,就听谢律轻笑了一声。
“庄主放心,我虽样子看着像是走火入魔了点,人倒是清醒得很。”
“快撤了……咳,”慕容纸在他怀中急道:“咳咳……你将那羽化神功……快点撤了!”
“哎,一旦启用‘羽化’,早一点撤晚一点撤也并没什么关系了。阿纸,还是我先把你抱回山庄去,服过药再说罢。你看你的手,都烂成什么样子了。”
“我……我不要紧,你快——快点!”
“要紧的,怎么不要紧?”谢律低下头去,额间轻贴慕容纸血肉模糊的脸:“我可舍不得阿纸你浑身是伤,还落在这种地方耽搁医治。”
说罢,运起“踏雪无痕”,抱着慕容纸在众人眼前飘摇而去。
寒风带雨,如利刃一般呼啸得脸颊发痛,周遭景致一闪而过,慕容纸在谢律怀中一言不发,只觉得心力耗尽昏昏欲睡,眼眶却越来越发起烫来。
为什么……
明知道,永远不可能再做到心无芥蒂的。
这个人过去背叛过自己,就算如今回来,他也始终猜不到他究竟安的什么心。
那么多次都想着再也不要看他的笑脸,再也不要受他恩惠,再也不要信他一句甜言蜜语。最好他能从此打自己面前彻底消失,再也眼不见心不烦。
可为什么,却还是输给他的的一线温柔。
还是会想要落泪,还是会觉得欢喜。还是会觉得,哪怕片刻也好,能被他捧在手心,能被他温柔以待,都值得用余生的所有平安与喜乐去换。
不想去想这片刻安慰之后,无尽的凄冷与黑暗。
只求此刻沉溺其中,不计过往,不问将来。
……
那日,谢律只记得自己狂奔回枫叶山庄,一脚踹开药阁的门。
放下慕容纸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他再度醒来之时,他人已睡在听雪宫中,慕容纸的那张大床上了。
***
那日段锡来袭引来的骚乱,枫叶山庄乃至整个江湖,很快都人尽皆知。
唯有凌微楼主夫人,喝了安神茶睡了一整夜加次日半天,懵然无识。而她夫君一直在她身边守着,寸步不曾离开。
第二日临行,大夏的规矩是新嫁娘不能亲送父母,便是夏丹樨、唐济等人将庄主夫妇送出枫叶山庄。
“庄主,你、你们的脸怎么了?”
夫人看着唐济满颊的擦伤,再看看余下之人也几乎个个挂彩:“你们如何……如何都弄伤了的?”
夏丹樨便编道:“昨晚众人喝醉了,闹洞房闹得太凶,本就磕了碰了,后来还一同掉鱼塘里去了。”
“哦……”夫人呆呆眨了眨眼睛:“那女婿你们往后可千万要小心些,别再这般胡闹了。都那么大的人了,我家小蝶还要你照顾呢。”
“岳母教导得是。”
……
“然后,庄主依约将《丹芷方》赠与我,我便带你和徒儿们回来了。你又连着睡了十好几日,好在终是醒了。”
慕容纸说着,拿过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睡了那么久,饿坏了吧?”
确实是饿了。虽然不是很有食欲,但是肚子早都瘪了不说,甚至到了隐隐作痛的地步。
“阿纸,你的……你的伤怎么样?”
“早都好了。”
“真的么?”谢律被他塞了一口白粥,抓过他的手腕看。那日明明浑身是血,而今则确实连疤痕都已然没有了。
“痛不痛啊?”谢律却还是一脸担心地问:“那天……肯定很痛吧?”
“无妨。泡了几个时辰的药池就好了。”
“唉。早知、早知道会让你受苦,我、我一开始,肯定就不会怂恿你下山了的。唉,我也真是的,天性喜欢没事找事,从以前就是这样……阿纸,你、你也不知道管着我些。”
慕容纸心中则微微一痛。
我亦根本不想要什么《丹芷方》。早知、早知会遇到段锡,早知会让你……我那日绝不下山。
却终是什么都没说。
……
休息了一会儿,好容易似是恢复了些精神气,结果谢律就马上一脸紧张地问慕容纸:“啊!对了对了阿纸,咱们买的那些东西,你给都带回来了吗?”
慕容纸皱了眉,很是不解为何谢律关注的重点总是那么奇怪。
“你才醒。不妨就少说些话,多吃些东西才是正经。”
“不行不行。给你买的衣服什么的,可都是千挑万选的啊,唉,你看看你,又一身白的。给你买了衣服你怎么就不知道穿呢?该不会全丢在枫叶山庄便宜那唐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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