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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枪 作者:金陵十四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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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鸣心不在焉。目光落脚于坐在自己对面的一个美女身上,因出演某部热门仙侠剧而迅速走红的小花旦,古装相当惊艳,现代装反倒一般,显得柴瘦柴瘦,皮肤还黄。
    娱乐小报成天捕风捉影,一会儿说她是廖晖的正牌女友,一会儿又说她是盛域另一位当家人的姘头。
    美女注意到了刑鸣的目光,立马回以甜美微笑,露出齐齐整整的前排门牙与嘴角边一粒小小的虎牙。好看的人与好看的人,天性相吸。
    眉来眼去只是一瞬间的事,廖晖却看见了。他用手指敲了敲红酒杯的杯沿,邪勾着嘴角,似真似假地对那位美女道:“把你的虎牙拔了,看着蠢相。”
    美女收回投向刑鸣的目光与笑容。识相地闭了嘴,埋下头。
    “我以前也办过一个强女干案,印象挺深。犯人姓刑,不是开耳邢,是开刀行刑的那个刑。”卫明说到这里煞有介事地停顿一下,转头看向刑鸣,“刑主播,你跟那犯人好像一个姓?”
    刑鸣微微起了个笑。也不答话,他自知不能再以目光四处撩拨,只得低头把玩起餐刀。
    伯仁因我而死。那粒虎牙挺可爱。拔了可惜。
    刑鸣以餐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刀刃,听着卫副局长继续说下去。
    “表面上是个为民请命的记者,实际上鸡鸣狗盗,什么下三滥的事情都干得出来。”卫明哈哈一笑,“后来那个犯人心脏病发,猝死在监狱里了。可他老婆忙着偷汉,竟连尸检都不做。”
    手指无端端一松,餐巾从指间滑脱,掉在地上。刑鸣根本没意识到,依然洁癖似的反复拂拭刀刃。用他的掌心。用他的手指。
    “听我在那儿管教的朋友说,那犯人倒下的时候一头栽进了刚刚用完的便盆里。怎么说,恶人恶报,想想无辜受害的女孩,便会觉得这样的人死有余辜,怎么都不值得同情。”卫副局长轻声叹气,一席话在情在理。
    “量刑太轻了,根本不值得同情!”
    “对啊,活该去死!”
    ……
    同桌的美女们一个接着一个嚷了起来,像一只只热闹的鹌鹑,她们对这种性犯罪者义愤填膺,目光无比鄙夷,口吻无比厌弃。
    卫副局长在这个时候旧事重提显然是别有用心。廖晖也仍在等他那个机会。可那个一言不合就砸人脑袋的刑主播从头到尾都冷静得反常,他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与厌弃的骂声中落落自处,还带着一脸蹊跷却好看的微笑。
    带柄的德国牛扒刀锯齿紧密,刀刃锋利。刑鸣的手藏在餐桌下,手指滑过刀锋。一下。一下。
    满手的血口子。
    他浑然不觉。
    
    第50章
    
    晚宴进行过半,据说趴体之后还有特别丰富的附加节目,不到凌晨三四点不会结束。但刑鸣一早就乏得厉害,没精神继续奉陪。他站起身,跟廖晖、跟全桌人打招呼,身子微倾,笑容谦恭,显得有礼有节有涵养。
    等了一晚上都没等着有意思的戏码,廖晖也乏了。他吩咐刑鸣跟自己的秘书联系,从盛域那里拿点与肝炎肝癌肝药相关的资料,好好把《东方视界》做成一期硬广。
    刑鸣阳奉阴违,站得笔直:“谢谢廖总,我尽力。”
    大庭广众下的这场筵席,宾有情,主有义,既花哨又热闹。对方客气成这样,廖晖到底不能强行翻脸,鼻子里哼哼一声,挥手道:“去吧。”
    刑鸣牵着李梦圆的手大大方方地走出酒店。这回没白来。该见的仇家见着了,该拿的资料到手了,最重要的是,把好好一个姑娘带了出来,又完美无缺地送了回去。刑鸣对今晚的自己十分满意,却也感到从未有过的疲倦。一场趴体像一部商业片,他经历了惊天阴谋、狗血冲突、重重危机与数度反转,唯独欠缺一个浪漫温情的结尾。
    此刻,李梦圆正袅袅婷婷地站在他的身前,含情脉脉地仰望着他。
    本就长相不赖的姑娘,稍花心思打扮一下,更能入眼了。
    刑鸣读得懂李梦圆眼神里的内容,却顾左右而言他,这周你哪天有空,我们去看看师母吧。
    李梦圆点点头,目光没收回去,还是这么直接热烈,充满了真诚的期待。
    天上月亮一钩,星星几颗,马路特别空阔,三三两两走着一些行人。中心地段的街景还是很有格调的,数十米外就是领馆区,绿化和建筑都颇具欧陆风情。一切浪漫温情的布景都已准备就绪。刑鸣垂下眼睛,看着李梦圆。眼神不如往常冷厉,但脸上全无笑容。他笑了整整一个晚上,脸已经僵了。
    一个单身了一年多的直男,正犹豫着要不索性就顺水推舟,把这个结尾给圆了,偏偏一辆黑色宾利在这个时候闯进了他的视线。刑鸣不近视,但夜色太重路灯不明,没能看清车牌。
    第一反应,这是虞仲夜的车。第二反应却是马上自我否定,不是,不可能是。虞台长现在应该在洛杉矶,身边伴着了不得的骆主播,准备与那家了不得的动漫公司签约。
    李梦圆期待了一晚上的吻终究没落下来。那辆车由远及近,刑鸣越发心跳如鼓,他匆匆忙忙拦了出租,又慌慌张张将她推进车里。
    深夜,轮胎摩擦地面的刹车声格外尖利。黑色宾利停在他的身前。
    放下的后车窗里出现一张极英俊也极熟悉的男人脸孔,不由分说就是命令:“上车。”
    方才乱跳一气的心脏骤然又停了,刑鸣愣着不动,大脑一片空白地望着虞仲夜。
    虞仲夜不耐烦起来:“愣什么。”
    又僵立好一会儿才彻底回过魂来,刑鸣听话地拉开车门,坐进车里。他本来想反抗,突然又放弃了,这一晚上他都在伪装、顺从与隐忍,不在乎再多这么一桩。
    虞台长来得不早不晚,正巧把人逮着了。刑鸣心道,老狐狸这个时候出现,多半是怕自己给他捅篓子,怕堂堂明珠台因为自己在这么些达官贵人面前丢人。他耸耸肩膀,一脸轻松地说,老师,我没惹事。
    虞仲夜没说话,一把握住刑鸣的手腕,将他的手扬在自己眼前。
    谁也没看见、没介意的伤,口子还很新鲜,手心已经割烂了。血汩汩地冒出来,一时止不住,把衬衣袖口染得一片血红。虞仲夜微眯了眼睛,看了看刑鸣手上的伤口又看着刑鸣,像是动了怒。
    刑鸣自己也吓了一跳,反应了好几秒才想起来手是哪里割破的,紧接着痛感便扎了过来。他从来没有自残自虐的倾向,完全没意识到餐桌底下发生了什么。
    虞仲夜放开刑鸣的手腕,声音扬起来:“老林,去医院。”
    想起卫明的脸孔卫明的话,刑鸣的心脏再次疼了起来,仿佛那坨肉在胸口被捶成了泥。他蔫下去,不情不愿地摆手:“这个点医院里只剩实习医生了,他们还没我专业。”
    这话不定是真的,这目中无人的性子倒是一成不变。虞仲夜轻轻笑了:“那就回家。”
    这些年,“家”对刑鸣而言,一直是个比较陌生的概念。
    一个人一辈子,往长了算能活三万天,三万天里无外乎衣食住行四个字。开宝马,穿奢牌,住毗邻黄金商圈的市中心地段,唯独对吃不讲究。刑鸣在自己租住的地方几乎从不下厨,一来图省事,二来一个人弄一桌菜貌似也没什么意思。川鲁粤淮扬,甜酸苦辣麻,那都是别人的讲究,别人的生活。他习惯了在小餐馆或便利店解决自己一顿饭。家里的灶台常年都是冷的。
    一个没有烟火气息的地方,就不能称之为家。
    再往前追溯,对家的记忆就回到了母亲改嫁后的向家。
    那会儿刑鸣刚进高中,向小波已被撵出这座城,某天老师提前半小时下课,刑鸣赶着回家,一进家门便听见厨房里传来一阵异声。循声去看,看见了向勇黝黑的屁股和唐婉雪白的大腿,向勇气喘如牛,唐婉娇吟阵阵,他们身下的餐桌不断颤动。像正经历着一场地震。刑鸣愣了几秒,旋即一声不吭地拔腿就跑,但还是被这对热烈交鬮中的夫妻发现了。七情六欲人之常情,但向勇很尴尬,唐婉也很尴尬。刑鸣自认还是个通情达理的儿子,不该影响父母的性生活。所以没过两天,他主动向继父提出要住校。
    学校到家的路程只需骑上十分钟的自行车。向勇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寒暑假一到,刑鸣就与那些因种种理由无法回家的外地生一起给学校打申请,申请延长在校住宿的时间。他跟向勇解释,不回家是为了安心备战某项竞赛,理由冠冕堂皇,对方也就不好干涉。不过尽管常年独居在外,刑鸣手头倒是一直挺宽裕。向勇常去看他,起初给他买生活用品,后来拿捏不准他的喜好,索性直接塞钱了。
    他们从不问他哪来那么多没完没了的竞赛,他们也从不问他想不想回家。
    一个没人惦记的地方,似乎也不能称之为家。
    胡思乱想好一通,目的地已经到了。当着老林的面,虞仲夜抱他下车。刑鸣不挣扎,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他的双腿已向这个男人打开多次,脸皮也被这个男人磨炼得足够厚实。他蔫在虞仲夜的怀里,被他抱进别墅,抱进浴室。
    连衣服都顾不上脱,虞仲夜便将刑鸣顶在淋浴房的玻璃门上,强硬地捉着他的手腕,压下身体,吻他。
    虞仲夜的吻忽浅忽深。他含着他的舌尖轻柔地嘬吮,舔弄,挠得刑鸣皮肉骨骼无一不痒,转而又侵略性十足探进深处,在他的上颚凶狠地顶弄掠夺。
    刑鸣闭上眼睛,享受这双久违了的唇,不冷不热地回应着。
    热水劈头盖脸地淋下来,掌心伤处的血迹被冲刷干净。在长吻中,他的那只伤手渐渐与虞仲夜十指交扣,奇怪的是,竟一点不疼。
    又潮又热又狭小的环境,浴室显然比卧室更易撩人动情。刑鸣更早地受不住这种撩拨,自己把黏在身上的湿衣服给脱了,也动手去脱虞仲夜的。解开衣扣,手指擦过对方的胸前凸起,虞仲夜的呼吸骤然一粗——刑鸣突然有些得意地想,这老狐狸该是也动情了。
    虞仲夜抓揉着刑鸣的屁股,将他一条腿抬高,让他的下身与自己的下身紧密嵌合。他一边细致地吻他脖子、脸颊与耳朵,一边用混合着水汽的声音轻轻喊他,喊他“鸣鸣”或者“宝宝”。
    与林思泉那种端庄大气的“国嗓”截然不同,虞仲夜的声音沉厚立体,还带着某种不容人逃脱的蛊惑,像一张经纬分明的网,轻而易举就将刑鸣困住了。他终于心无杂念,毫无戒备地投入。
    两个男人赤身鬮体,抚摸,拥抱,接吻,玻璃房内一片雾气。
    淋浴之后,披上睡袍回到卧室。虞仲夜吩咐菲比取来医药箱。菲比总算见怪不怪了,不再干瞪着眼睛煞风景,只不过在留下药箱的同时问了一句:“要我来包扎吗?”
    虞仲夜摇头:“我来。”
    用双氧水与碘伏仔细消毒伤口,又用纱布轻轻缠裹包扎被割伤的手掌与手指。整个过程虞台长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一直垂着的眼睛被睫毛的浓密阴影遮蔽,好像怒意未消,好像也不是。反正辨不出他的情绪。
    浴室里的混乱状态退去大半,刑鸣不免忐忑,盯着自己被五花大绑的左手左看右看,老狐狸的活儿居然干得很细致,包扎得十分完美。
    直到伤口处理完毕,虞仲夜才问,在哪里弄伤的?
    刑鸣张口就答,餐刀掉在地上,去捡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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