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人受过+番外 作者:红尘紫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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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娇果然在上海合同结束后,带了戏班回到了西安。开锣戏是《盗仙草》,签约的保和戏院热闹非凡。锣鼓灯光下,二月娇一亮相就博得个满堂彩,叫好声不断。散了戏,胡子卿拉了汉威请二月娇去吃夜宵,三人在夜色下惬意的坐了边吃边聊。二月娇告诉汉威说,他已经答应小不点儿,周日的义演他也参加,客串一段儿给小不点儿他们助兴壮声势。胡子卿听了就一口答应也要去看。
雄心欲把星河挽
义演就在新军团训练营地的空场临时搭起的舞台举行。
汉威等了胡子卿一起来到空场的时候,演出已经开始了,兵士们齐整整的坐在地上。舞台上,头一个小话剧刚结束,是演日寇占领东北后一家老小四世八口的遭遇。虽然表演编排还很稚嫩,但看得下面的士兵们物伤其类的泪光闪闪。
紧接了上场的就是小林老板二月娇的客串。京剧在那时十分盛行,士兵们也高兴能一睹名旦二月娇的风采。当报幕的学生说,小林先生为东北军将官带了一段著名的折子戏《野猪林》片断时,胡子卿低声文汉威:“怎么二月娇改串生戏了?”。汉威也觉得十分奇怪,二月娇习的是旦角,就是他会老生戏也不是他的长项。虽然有些出名的艺人也偶尔反串个角色出点风头给观众换口味,但这种场合二月娇忽然从阴柔的花旦一下子变成了刚毅的林冲,太奇怪了。
京胡过门响起,随了低沉的唱腔,“大雪飘,扑人面”,二月娇扮的林冲英气中透了悲壮的一亮像。带动了全场的情绪。
……
朔风阵阵透骨寒.
彤云低锁山河暗,
疏林冷落尽凋残.
往事萦怀难排遣,
……
望家乡,
去路远,
别妻千里音书断,
关山阻隔两心悬.
讲什么雄心欲把星河挽,
空怀雪刃未除奸,
叹英雄生死离别遭危难.
……
汉威听到那咬字铿锵有力,慷慨激昂的“雄心欲把星河挽,,空怀雪刃未除奸”不由得心中一抖,二月娇把个忧郁的英雄林冲那一腔悲怨表现得淋漓尽致。不由得暗自赞叹好个二月娇,真个小觑了他。原以为他也不过是个半入风尘场中的俗人,却原来也有这番心胸抱负。又听他字正腔圆的激愤高亢的唱道:
满怀激愤问苍天,
问苍天,万里关山何日返?
问苍天,缺月儿何时再团圆?
问苍天,何日里重挥三尺剑?
除尽奸贼庙堂宽,
壮怀得舒展,
贼头祭龙泉!
却为何天颜遍堆愁和怨,
天呐,天!
……
三声激亢的“问苍天”,引得满场的东北军弟兄伤感悲愤。经历了离乡背井,辗转逃离,将自己的妻儿老小扔在日寇铁蹄下,饱受生离死别之痛的。有的人竟然潸然落泪,有人在下面开始嚎啕。观众的情绪立刻被二月娇一段经典的折子戏挑到了高潮。
激愤的心情还没及平定,下一个节目报的是配乐新诗朗诵《白马篇》。
舞台上一男一女的两个朝气蓬勃的学生就容姿焕发的立在舞台上,在缓缓奏起的慷慨激昂的伴奏音乐中,声情并茂的朗诵了根据三国时曹子建那首著名的《白马篇》诗词改写的新诗。
汉威认出那个带眼睛文静白净的男学生就是小不点儿。那个女孩子也生得十分面善,似曾相识的样子。
女孩子一口悦耳的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在悠扬的钢琴伴乐声中朗诵:
“听, 那清脆的马蹄声。
白色的骏马配着金色的马鞍翩翩向西北飞驰,
这是谁家英姿潇洒的少年郎?
他是驰骋在边塞间的少年游侠。”
小不点儿激情的接道:
“他小小的年纪就离开了家乡,
渴望着大漠中对他威名的颂扬;
曾经是多少个枕戈待旦的长夜呀,
苦练成了一身精湛的武艺时时准备报效家乡;”
小不点儿做出一个夸张的仰首弯弓的动作,在愈加急促的伴奏声中扬声颂说:
“我们的少年扬手弯弓引弦圆如满月,
左右开弓,箭箭如神射手般中的;
矫捷的身手比猿猴还轻巧,
勇猛的身姿赛过小豹子的矫健;
那个女学生也向前一步,悠扬婉转的声音:
“祖国的边关呀,狼烟烽火正在燃起,
那里的军情,十万火急!
敌人大军如禽兽般践踏侵略着我们的土地,
亲人在敌寇铁蹄下的悲声呐喊从北方传来传来告急,”
小不点激动了高昂含泪哽咽的声音:
“我们的英雄少年提马登上了高堤。
挥师长驱直入直蹈敌寇的帐营。
挥军一扫狼烟是家人的期望,
回师千军万马一齐把敌人杀尽!
全场一片沉静,音乐演奏过一段过场后,
小不点儿又扫视全场:
“少年的身体随时都可以直对锋利的钢刀,
性命和生死在此刻怎么能顾及?
父母双亲都不能照顾,
妻儿子女更不用提起,
英雄少年的志向在收复祖国疆土的壮士史册,
还哪里会顾念小儿女私情?”
这金童玉女般的两个学生挽手走到台边,满怀慷慨激情:
“为了国家的危难,
少年能随时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和身体,
死亡在他眼里就如同是荣耀的回归故里。
我们谨以这首小诗,送给我们可敬可爱的东北军的英雄官兵。
中国的国魂军威依仗你们去维系。
大炮飞机炸不断男儿汉的铮铮铁骨,
面对敌人的枪口,你们一样如白马英雄一样的英武傲气!
有了你们,中国的英雄,我们的国土才能安定美丽!”
汉威的眼泪,随着这煽动人心的诗章悄然落下,四周已经是唏嘘声四起。
汉威仔细回想这这首脍炙人口的《白马篇》的原文,诗中那句著名的“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忽然激起他无限的豪情。再抬头看那个梳着两条小辫的女学生,忽然记起,那不是肖婷婷吗?舅舅的干女儿,小亮心仪已久的女孩子。上次看她演戏还在演出《红颜泪》那个话剧,他应该龙城和小亮一班读书呢,怎么她跑到西安来了呢?
胡子卿在汉威身边已经侧头强掩失态的泪水,汉威知道,经历了同日本人丧父之仇,又背负坐失国土之大罪被国人千夫所指的胡子卿,一定是百感交集。
当全场义演结束时,台上台下共同唱起了那首熟悉的《东北松花江上》的时候,情绪已经如沸腾的水一样无法降温平静。
“我们不要打内战,我们要打回东北去!”
“让我们打回东北去!我们跟日本鬼子拼了!”
“我们的枪不是打中国人的!”
“胡司令!带我们打回东北去,跟小日本拼命!”
呼喊声口号声此起彼伏,在台下的胡子卿强忍了泪水,咬牙跳上了舞台。静了很久,他才深情的对大家说:“兄弟们,我胡孝彦也国恨家仇集于一身。你们的心情我理解,你们的心情我也会转达中央,但是目前,咱们是军人,军人的任务就是服从。~~咱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只是达到目的的方式方法上,我还要跟中央去保持一致。~~”
台下的喧哗声,议论声乱成一片。
胡子卿匆匆的进了汉威的办公室,方之信和汉威就紧随其后。方之信十分激动的对胡子卿说:“司令,你这个讲法也难服众呀。剿共剿共,就那么点共党是什么心腹大患。我觉得学生们讲得有道理,为什么不联合了红军先把日本人赶走再说呢?”
方之信跟随胡子卿转战南北多年,是胡子卿平日最信赖的几个心腹之一。而且东北人的直爽非他莫属。
“你让我联合了共党去抗日,这不是通匪吗?你混蛋!”
“你天天跟了何老头儿身后跟狗一样给他卖命,打来打去放了杀父之仇不报,跑了这大西北山沟里打中国人。你混蛋还是我混蛋呀?”
听了方之信毫无惧色的回敬,汉威都惊讶平日看起来憨厚拘谨的方之信居然火气上来如此强势。胡子卿毕竟是他长官,怎么还可以这么说话的?这换了大哥估计早就掏枪毙了他了。
胡子卿噗哧一笑,自嘲道:“对,我混蛋,咱们都够混蛋!”
汉威都不想一场义演的威慑力如此之大,就明白当初为什么大哥对共党的宣传攻势讳莫如深的谨慎提防。就连他去年不过同那个被抓到的赤色份子在牢里多说了几句话,翻看几本宣传革命的小册子也会被他打得那么凄惨。
现在看看群情激奋的军心,看来再响应中央号召去逼大家接着剿共,是比登天还难了。汉威已经觉出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东北军中萌动,而且有如海啸前的压抑和积蓄,迟早要冲出一切禁锢的迸发出来。
胡子卿无奈说:“何先生那边估计在后方体谅不到你我的心情,不过他两周后去庐山度假,我到时候见了他,跟他说说看。”
“小姐,你不能进去。”卫兵在门口大声的拦截声,“杨主任和司令在里面谈公事。”
“表哥!表哥~~”,门外传来肖婷婷的呼喊声。
生日
“什么人在外面喧哗?”汉威朝门外喊了一声,虽然他听出了是肖婷婷。
肖婷婷被带了进来,见了汉威几乎是欣喜若狂的跳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汉威别扭的想躲开她旁若无人的拉扯,但肖婷婷温馨的目光如他乡遇亲人一样的开心,“表哥,我找了你好久了,他们说你去上海养病去了。”
汉威微皱下眉,问了句:“你怎么来了西安?”,又转向胡子卿和方之信,抢在他们发问前解释说:“我娘舅的干女儿,肖婷婷小姐。”
“我们很多同学都来西安唤醒国民抗日了。”肖婷婷得意说。
胡子卿打量了一下活泼的肖婷婷,恍悟说:“我说刚才在台上看了面熟,去年我在杨家见过你。当时汉威还卧床养病呢。”
“啊!想起来了,”肖婷婷也惊喜的拍手说,“我那本书砸到了你的肩,你还逗我说‘好在没砸在脸上破相’。”
肖婷婷也想起来,去年汉威表哥拒绝了同义父出国而自杀寻死,她知道了就央告了小亮带他去看望这个新结识的英俊的表哥。但可惜杨太太推说不方便,说什么也不同意婷婷见汉威。婷婷在楼道十分气氛,顺手甩了下书包,竟然把书甩了飞了出去。怎么那么巧书砸到了在楼下同小亮爸爸谈话的这个胡司令。当时婷婷根本没把那个魅力四射的男人同眼前这个胡司令联系起来。
肖婷婷得意说:“我怎么就没想到,被我砸到的就是传说中潇洒英俊的胡少帅。”
汉威脚下暗踢了婷婷一下,心想如今的女孩子怎么都这么大言不惭,一点羞耻之心都没有。而且婷婷怎么敢当面跟胡司令这么说话。
胡子卿愣了一下也爽快的笑了:“我可是头次被个小姑娘当面恭维。”又说,“你们那个《白马篇》朗诵得真不错!”
汉威不知道再讲下去,这个丫头还会惹出什么尴尬难堪的局面,忙抢了话,敷衍了对婷婷说:“我和胡司令还有军务在身,你先和同学们回去吧,我改天去约你。你那个演戏的搭档叫翁骥吧,我同他很熟。”
“唉,来了就是客,既然是你表妹,今天一起去我那里吃饭吧。就当多加把椅子。”胡子卿很是热情。汉威极力想摆脱掉这个任性傻直的肖婷婷,但肖婷婷却对胡子卿的提议说却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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