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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都要那么拼命？为什么非要这样？”

　　“小弟你说的那种黑市拳最初是在泰国盛行的，没钱的穷孩子才会去打，其实在中国这种擂台只在南方集中的几个城市有，在北京也是刚刚兴起，算不上规模的。但凡走上这条路的，其实最初的原因都一样，都是为了钱啊。那些有钱人要看的就是在正规拳赛里看不到的精彩和没有保留的刺激搏杀，少了很多规则的限制，残酷格斗的美感才会真正体现出来。不仅要全力以赴，还要有精彩的技巧和长久的耐力，因为没有人会想看一场一秒定胜负的表演。如果技巧不相上下的话，那么在擂台上体力和抗击打能力就会决定胜负、做为拳手肯定想要速战速决，于是刚开始的两个人都会直切要害招招精准，看着两个人全力以赴地精彩搏击，然后一点一点地失去体能、直到一方耗干最后一点精力后倒下、这就是最能满足他们内心的东西。往往对战的两人实力相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赌拳的人拿捏不定一次又一次地挥金如土、是赌都会上瘾，所以基本上每场比赛，都是绝对残酷的。如果你看上一次这种擂台，恐怕你再看电视上的那些比赛，都觉得他们在过家家。”小辫子说起这些时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我却再说不上任何话来，只觉得后怕，又非常自责，相爱一场，就算分开又为什么要那么决绝，为什么不多关心他一点？如果他出什么事恐怕我会后悔地万箭穿心。怪不得他总不露面，怪不得他明知我受伤了还是要急匆匆地走了，怪不得张楚说他最近根本都不陪她。。。

　　我当时只以为他是为了发泄、他所谓“脉动”的感觉或是真的为了金钱或者其他的什么才会这么做。因为他很早就和我说了他一心想着要赚钱做什么事情，却一直没告诉我到底想要什么。

　　车子开到了北郊一处很高档的场所，小辫子要带我进去时却被人拦住了，小辫子像是出入自由他们却问我是谁有没有票，小辫子喝他一句说自己人，可对方还是不肯放，小辫子就说：“杰仔的家属啊！怎么样，让他现在从擂台上下来告诉告诉你到底是不是吗？！”对方还是有点怕小辫子，最后做了让步，但是必须要把身上任何电子设备交出来，然后还要过一道安检，就连小辫子也不例外，我心说这他妈的够隆重的，有个什么事儿连110都打不了！

　　我问小辫子之前看他比赛为什么不用交手机，他哈哈笑说那是他刚来北京的一场表演赛，根本算不了什么。来这里不让带电子设备一来不准录像录音有任何资料外泄，二来如果发生什么事录下来，那都是证据，以后处理起来也麻烦。所以网上那些所谓的黑市拳录像根本都是骗小孩儿的。

　　走进去与普通体育馆无异，但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观众席上空空荡荡，看客寥寥无几，一眼看去也没比别人多一个鼻子一张嘴，细想也对，真正有钱的人也不是遍地都是，何况还是有这爱好的。但恐怕能坐在这儿的每一个人，随便拍出一把钱来都能把我砸死。。。

　　小辫子带我来到排，事已至此，我不想让他发现分散他的注意力，所以坐在了最暗的一个地方。擂台上暂时没人，小辫子说看来这是一个连环擂，我说什么是连环擂？小辫子说就是由第一场的胜利者做擂主接受接下来挑战者的挑战，规定必须连接三人，如果可以连胜三人的话再接下来就会有选择的权利，继续或者停止。当然，如果继续的话会承担异常大的风险，但相对的也会有天价的回报。如果这一场打下来可以做最后的胜利者，幸运的可以比过其他拳手很多年的收入。但能坚持到最后的很少。

　　“为什么要定这么残酷的规则。。。为什么要赢。。。那还不如第一场就输掉。。。”

　　“如果这样的话，那还不如不要走进这个圈子。”小辫子看我一眼，笑笑说，我第一次觉得他的笑，也有带着苦味的时候。。。

　　擂台上没有电影里那些花言巧语的主持人，底下没有拉拉队，更没有成群的拳手服务者，只有一个冷淡没有感情的电子合成声音说，挑战赛第三场开始，然后用英文、日文和韩文重复了几遍。

　　“坚持完这一场，打败第四个人，就有权利选择休息了。”小辫子说。当我终于看见他一头湿发、浑身上下只着一条短裤两块绑手和从未见过的很丑地含着护齿时，只觉地揪心揪心地疼，好像他随时都会彻底崩溃倒下一样，如果不是小辫子按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几乎就要冲上去把他拽下来远远地离开这个狗地方！！！！

　　他的表情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我可以用混蛋王八流氓冷漠卑鄙无耻下流猥琐嬉皮笑脸等等等等一切的贬义词来形容他，可从来没想过在他的脸上也会有这样的表情，那好像只是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冰冷而又麻木的人！

　　想象着他身上承受的痛已经够让我难受，可看见他这样的表情才真的让我悲伤。

　　我真的真的，很想抽他一巴掌，问他为什么。自作多情想的话，如果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他出轨，后悔了，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却要一次次地出现后又消失，不是我偶遇小辫子我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而据小辫子说他是因为打拳在先，没时间去找那女的在后，可见这真的是他一个单纯的选择。

　　我真的想不通。

　　格斗开始了，正如小辫子所说，没有前戏没有铺垫，直奔主题。空荡的体育馆里除了观众席上稀碎的说话声音就是那搏击肉体相撞的声音，我盯着目不转睛，大脑却阵阵晕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又犯了胃疼的老毛病，一阵阵地出冷汗。

　　“不要看他腿好长名模一样的，在格斗中这是他的优势也是他的劣势，只要他狠下心来动作迅速一个扫退、侧踢会轻易击中对方要害，抬抬膝盖就可以断人肋骨，但如果不利用起来那就是他最致命的突破口、个子越高，灵活感越差。人家都说南拳北腿，我和他刚好相反，我喜欢用腿，他却是一双斧臂。其实以前在深圳的时候，他就是以腿见长，但是自从出了那件事以后他好像很忌讳。”

　　“为什么。”

　　“因为当时那个人就死在他一记侧踢下。他一抬腿，几乎踢到对方太阳穴上了。”

　　“。。。”

　　擂台上一番激烈搏斗后进入了瓶颈期，双方开始耗时战，小辫子说不妙，对方刚上擂台可张杰已经是第四场，再不发狠恐怕要支持不住，可张杰丝毫没有强势进攻的意思，看上去真的有些疲软难以支撑了。

　　“用腿啊！用腿！！”小辫子攥着拳头干着急，我却异常地平静，我甚至想，下一拳你就趴下吧，快点趴下吧。然而当对方真的把他打倒在地反锁双臂时，我才知道我看见这样的他会这么心酸、这么心疼！！

　　“放手！放手！！！！！！！！”我站起来大吼到，在空荡的体育馆里这声音被无限放大，已经输了，我只希望对方快点放手、快点结束！！！

　　“喂小弟不可以这样！”小辫子赶紧拉我坐下，那一刹那我和他眼神相交，他楞了一下，那一瞬间，那一眨眼，有血有肉了。几乎完全陷入对方钳制看似已无力回击、输已成定局的他，忽然奋力反抗起来，对方却死死锁着他的臂膀不肯松手，双方在力量的较量上都已经到了面目狰狞的地步、一点点纠缠撕扯、好像肩膀都要被撕裂一样、我想要喊不要，不要，小辫子却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在极度的痛苦中，他终于摆脱了钳制，刚一摆脱刻不容缓，飞腿一脚踹在了对方头上，动作太快，我只看见他有纹身的那条腿在空中形成了一个黑色的扇形影子。

　　一招得胜，招招紧逼，拳拳相扣，直把对方打地口鼻流血，完完全全站不起来。

　　小辫子松开我的嘴，我颤声说：“他没死吧。。。”

　　“哈哈，没有啦！也没那么容易死，杰仔会手下留情的！打的都是要血不要命的地方！最多断鼻梁！”

　　“他赢了吗。。。他赢了吧，他赢了是不是就可以休息了、”我感觉大脑缺氧，连眼泪早都流下来却后知后觉地才发现。

　　“恩，赢了。休息二十分钟后会让他再做决定。”

　　我撒腿冲了下去，跑到他身边一把拽住他小臂往前拉说：“走，快走，不要再打了！”可他却纹丝不动，我回头看，他却淡淡地说：“龙龙，我今天必须战斗到底。”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已经赢了吗已经有权利选择不再继续了吗？？？？！！！！你不要命了！！！！！！！什么都不重要，你的命最重要你不明白吗？？！！！！钱没了挣他妈对象没了再找、你到底坚持什么？？！！”

　　“放心，我一定会赢，我必须要赢。我说过，过了今天，我还要追你呢。没命怎么追？”

　　“不行！！！！！！！！我不让你再打了、现在就走！！！！！走！！！！”我双手奋力拽住他，可他却仍然不动分毫，我无奈地望他一眼，现在是你向我展示你比我强的时候吗？

　　“别拽了，哥肩膀疼。”他牵下嘴角说：“龙龙，有时候，我没得选。”他刚说完这句话，我就感觉自己身体离了地，头朝下快要栽下去了，眼前是周伟强那条紧身裤，我惊觉我已经被小辫子扛起来了。

　　“放下我！！！！！！我操你妈的放下我！！！！！！！张杰你王八蛋王八蛋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再打我他妈的和你绝交绝交！！！！！！！！！！我求你了不要再打了！！！！！！啊！！！！！！”任我怎么拍打挣扎都没用，到最后都免不了被扔进车里送回城去的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8 章

 

　　在傍晚来临的时候，我收到他的信息，只有三个字，结束了。

　　北京的盛夏已经到了，也许是这间小屋子里过于闷热，翻来覆去睡不着，黑暗中的我完全被混乱的思绪占据，我已经数不清这是我第几个不眠之夜了，我心里清楚，真正的幸福遥遥无期，这样的不眠之夜，在未来只会越来越多。

　　睡不着的时候拿起手机，想和小水说些什么，我知道如果她醒着，一定会陪我到很晚。可是我发现两个人之间，有话说尽了的时候，那么这段缘分，也就到了尽头。生命中几乎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过客而已，这个尽了，下一个就来了，然而中间的空档期，往往很久很久。不再执着于永远，也是长大了的标志吧。对于“尽”，自然而然，不再伤春悲秋，不再惆怅嗟叹，因为面对这些，我们真的无能为力。

　　晚上接了我妈的一个电话，她说最近身体又不好了，然后又催我要早点成家。说了很多很多，从小到大，她从来没说过一句我今天真高兴，我今天真畅快，她永远永远都在说我小时候命多苦，嫁给我爸后多受婆家欺负，抚养我多不容易，身体多么糟糕，从小到大，每次她一进家门，第一句话一定是，哎呀，好难受。

　　我心里清楚地很，她从小缺乏关爱，所以总在强调自己需要被关心。可是久而久之，日复一日，这样的她让我总觉得生活是没有希望可言的。如今我离开了家，对于家里发生的一切不能亲身感受，可这个家却时时刻刻在提醒我，活着，不是自由的。

　　每回一次家，我都知道，他们老了。仔细一算，时间其实就那么点儿。

　　还是睡不着，其实我很想听歌，手机里的每一首歌，我都保存了至少五年，每一首都是我最爱的，可是我又不想听歌，因为每一首歌，都会让我回到过去。

　　过去是好的，过去越好，让现在的我，越觉得凄凉。回忆越真实，让未来越绝望。

　　用手机听广播，银河台相声小品频道一整天都没有广告，我听着那些喋喋不休的声音从来没笑过，但是耳边絮絮叨叨地就够了，听着那些吊儿郎当的捧逗哏，我会有其实生活不过是个玩笑的感觉，那样会觉得轻松些。

　　我最怕的就是深夜相声已经说完了，然后就会响起音乐声，无休止地循环。

　　那就表示真的都结束了，那没有感情、无人操作的电台，也只剩下机械循环的音乐了，哪怕它演奏的是欢快的曲调，却更显得怪异。

　　这个世界，只剩我自己醒着了。

　　中午吃完饭，往凉茶里兑了点热水，在休息室的窗边坐了下来。本来我就不爱说话，发生了种种事后，在公司里我就是哑巴，甚至还不如可可，他着急了还会蹦出一两句话来。老板利用我，不尊重我，同事误会我，认为我用卑劣的手段搏上位、抢风头，他们甚至认为我和刘凯有不正当关系、刘凯之前才会处处提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