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高热，心神俱疲，展辰在医院昏迷了两天，第三天醒来，守在身边的是浩辉，靳浩辉趴在他床边睡着，似乎是才刚入睡，头发有些凌乱，青釉的胡渣，看起来没怎么打理，他的手正放在自己手上。

展辰没动，不想弄醒他，望着天花板出神。

头还有点昏沉，他急于想知道萧郁的情况，本想轻轻下床，还是惊醒了靳浩辉，靳浩辉欣喜的望着他。

“小辰子。”

看着浩辉布满血丝的眼睛，想他可能又是几天没睡，跟学生时代一样，每次自己高烧昏迷，他都是这样不眠不休等到自己醒过来，现在工作了那么累，却还是如此，这份情，让他觉得心酸沉重，欠人太多，终有一天会息数具还。

 “你要去哪儿？”

“我想去看郁少。”

喉咙仍然干涩，展辰已经掀开被单下床了。

“他没事，你别着急。”

说着慌忙转过来扶他，展辰抬起头，清亮如水的眼眸直看进靳浩辉的眼里，回想起以往他对自己顾虑周全，关怀备至，似乎好得已经逾越了朋友间的友谊，难道又是一份隐匿的情？

他淡淡道：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靳浩辉怔住，一时有些慌乱，莫不是他察觉出了什么，竟没有及时回答出来。

看他急欲掩饰又难以启齿的神色，展辰已猜至七八分，他推开靳浩辉，心力交瘁朝门口走去。

为什么早没发觉，为什么我拿真心对待的人都对我抱有别的感情，我无法回报你们，一旦揭开，我失去的是所有，是所有。

我知道不够洒脱，我不能明知给不了还要装作不知道的继续交往，这份感情太重，一个人已经够了，再多一分都承担不了。

宁愿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没有拥有，也就不会失去，失去的痛苦，永远也不想再有。

靳浩辉错愕，拦到他面前，握住他的肩膀，急道：

“你怎么了，展辰，为什么这么问，我是你最好的朋友，难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好？”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对我太好，好到让我觉得你对我别有居心。”

展辰忽然激动起来，呼吸不稳，他一手扶着墙，脸色也变得苍白。

靳浩辉一时错愕，没想到展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只觉得心里疼痛难忍，自己的痴心在他面前原来这么龌龊，用情多年居然换来别有居心，虽然自己确实喜欢他，抱着别样的感情，可突然被这么说，心里也不免来气。

“是，我是对你别有用心。”

展辰惊蓦的看着他，无法相信，自己的咄咄逼人，终于快要把友情变质，或许下一句出口的话，伤人伤己，变成再也无法挽回的遗憾。

“那是因为你太弱了，老是生病，还动不动就住院，勾起了我的保护欲，男人都是这样，一看到比他弱的就想保护，我也是，所以我对你好，除了我们是朋友之外，还有这点私心，但这我又怎么说得出口，只有对你更好，这下你知道了吗？”

靳浩辉闭着眼睛大声说出这席话，没想到自己还能想到这个理由，不管展辰信不信，就这样咬定，或许还能瞒过去。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展辰神经越发疼痛，竟然是这个原因，他嗤嗤呓笑着：

“原来是我太弱…….为什么会这样，会是这个理由…”

靳浩辉觉得他太反常，睁开眼，展辰苦涩的凄笑，神情恍惚，从没见过他这样，极度不安的看着他，只见他眼里闪着泪光，慢慢闭上，身子如雪絮向后仰去。

“展辰！”

靳浩辉惊慌失措的上来把他接住，展辰眼睛紧闭，呼吸微弱，不知道竟会变成这样，对着门口大声呼喊。

“护士，护士。”

这次猝然晕倒，展辰被送进急诊室，靳浩辉一直在手术室门前焦虑等待，一个护士走过来叫他去办手续，等他再回来看时，展辰已被送至病房。

雪白的房间里，展辰平静的躺在病床上，口鼻罩着氧气罩，看到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和没有血色憔悴的脸，靳浩辉隐隐觉得，展辰的病情很严重。

他去找医生询问，医生说病人体弱发烧，淋了大雨又遭受刺激，一时没有缓过来，没什么大病。靳浩辉还是担心，多次追问，医生都是同样的答复，最后缠得他气急，才相信展辰是真的没事，日夜守在他身边。

靳浩辉去看过萧郁，萧郁身体素质好，失了那么多血，昏迷两天后也醒了过来，身体已经在大致恢复，只是身上的伤口太多，幸好不深，需要些时间便能平复。

萧郁也经常过来看展辰，一来就是几个小时，每次都是护士微怒着强硬的把他带回去养伤。

杀人案接近尾声，卲狄待在医院的时间更多了，几乎是每天一下班就过来，熬些鸡汤补药一起带来。

“案子结了吗？”

萧郁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卲狄陪着他。

“快了，凶手是名整容医生，名叫郝大顺，和展辰推测的不错，两位死者一年前分别在他那里做过微整，后来经营不顺，医院倒闭后，半年前加入邪教，开始虐待妻子，后来她跟着一个男人跑了，才渐渐精神上出现问题，开始报复自己的诊治过的病人。”

萧郁没有回答，似乎这个问题只是为了让气氛不至于尴尬才问出来，卲狄看出他有心事，也不便多问，轻轻喟叹。

“至于他为什么会找上你……”

卲狄顿了一顿，看萧郁脸色，接着说道：

“他曾到你医院来做过身体检查，看到….看到你们医院的护士都对你有意思，想起自己老婆也是跟着一个漂亮男人走了，心生恨意，所以……”

后面的话不说也心知肚明，这个世界不可理喻，这样毫无关系的两个人，竟然因为一次见面就招来灾祸，牵扯出这单子事情，真是世事无常，焉知非福。

萧郁回到病房，桌上堆满了探视送来的鲜花水果，这几天这些东西纷至沓来，虽然没见到送的人，也能猜到多数是那些芳心暗许的女孩子。他情绪低落，也不怎么说话，有时间就过去看展辰，坐在他床边出神。

他私下里去找过医生，刚开始也得到同样的回复，萧郁说：

“把他转到我所在的医院，同样能够查出来。”

才得知，有人要求将展辰的情况隐瞒。

脑损伤引起视神经轻微损伤。

萧郁吃惊，这次展辰并没有脑部受伤。

 “他之前受过重创。”

心里仿佛硌着千沙细石，萧郁细细摩挲着展辰乌黑的头发，一道疤痕兀地出现在指腹下。

忽然出差，一个多星期没有回来，回来后如重病初愈，难道是那个时候。

展辰缓缓睁开眼，却是不见任何光线的黑暗，感觉有只温柔的手从他脸上仓促抽回，又再次阖上。

“展辰。”

萧郁在旁温声轻喊，看着他短暂失去神采的瞳仁，心里仿佛在滴血。

展辰寻着声音看过去，一个模糊的黑影坐在床旁，忽明忽暗的背景渐渐清晰，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

“郁少，我。”

“你睡得太久，一时眼睛不太习惯。”

展辰点点头，看他露在病服外的白色绷带。

“你的伤好些了吗？”

“过段时间就能痊愈。”

展辰放下心，隔了一会儿他才问：

“浩辉走了？”

“他连着几天都没睡觉，我让他去休息了。”

沉默片刻，气氛有些沉重，竟再无话。

有人推门进来，空气越发凛冽，封凡走到病床前，展辰感觉周围的温度遽然变冷。

他凝视展辰憔悴的脸，隐忍未发，有力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脸颊，不理会萧郁还在旁边，吻住他的双唇，展辰还在惊愕中，滑腻软绵的舌头已经闯了进去，吸噬一遍，直到展辰反应过来推开他。

“你放开我。”

展辰怒道，他心慌的看向萧郁，萧郁神色黯然，不再有何情绪，郁少真正的感情总是藏在心里，外面越冷静，心里越是痛苦，看到他眼里的淡淡哀伤，唇角紧抿，展辰心痛不忍。

可是……

忽然，他拉过封凡，主动吻上去。

“郁少，我喜欢他。”

转过身来对着萧郁，展辰声音哽咽，眼角有湿润的东西要溢出来，努力眨了眨，眼眶已经泛红，他逼回要流出来的眼泪，恳求的看着封凡。

封凡掀开薄单，把他抱起，萧郁却突然伸手攥着展辰垂下的手腕，展辰心里一沉，他战战兢兢看着萧郁，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看见他一瞬而逝的悲伤眼神，看着那颗如潋滟泪光的朱砂红痣，展辰终于泪眼朦胧，埋进封凡怀里。

萧郁平视封凡，波澜全压在心底，沉静坚定，仿佛只要展辰愿意，任何时候都能从他身边把他带走。

封凡看着这个温柔的男子，对他生出一丝敬意，爱得诚挚，放得潇洒，他勾起嘴角，眼神与他交汇，带着展辰离开。

男人与男人间的承诺，就是这样简洁，无需过多的话语，一个眼神，便已达成。

病房里，萧郁依旧坐在床边，看着那张病床，落寞良久。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封凡把展辰带回别墅，展辰没说过一句话，也没有问封凡为什么要那么做，他早就知道萧郁喜欢他，所以狠而绝，或许这是最好的办法；张真的出现，是为了让萧郁解脱，不惜伤害他也要告诉展辰萧郁对他的感情，那是一份无望的情感，深陷下去，只有源源不断的痛苦，虽然同时伤害了两个人，但总好过一个一直浑噩不知，一个一直泥足深陷，除非某一天展辰不爱封凡回到四合院，也许他们还会有未来。

 

封凡把他抱进房间，展辰精神不是很好，有些恍惚，恹恹欲睡，却又怎么都睡不着，一直半睁着眼熬着。

萧郁的神情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每想起一次，他心里的罪责更多一分，当初他曾起过坏念头，逼近郁少的底线，想看看他真实情绪被逼出来时会有什么表情，可如今看到，原来除了后悔和心痛，没有任何快感之言。

“少爷，你回来了。”

一个干净的少年音兴奋着由远而近，展辰刚躺下，看到门口站立着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混血男孩，有着金黄色漂亮的头发。

“嗯。”

封凡看他一眼，荆铭看到封凡喂展辰喝水，诧异的走过来。

“少爷，他是谁？”

展辰这才看清，男孩不仅长得非常漂亮，眼瞳是莹莹剔透的宝蓝色，很吸引人。

“荆铭，你先出去。”

荆铭，展辰想起封凡曾说过要接一个男孩过来，原来是他。

男孩听了封凡的话，眼神愠怒的看看展辰，不情愿的出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你来找过我？”

展辰问封凡。

“你先睡一觉。”

封凡避开这个问题，展辰看了他一会儿，慢慢闭上眼睛，封凡在他额角轻吻了一下，过了很久，才离开房间。

直到封凡离开，展辰都没睡着，为了不让他担心，装出呼吸平稳，睡熟的样子，心里却还想着萧郁的事。

对待感情，他很迟钝，如果别人对他好一分，他回报相同的情分，这种界限分明，让他看起来太过理智，所以不愿欠别人感情，只要自己能给，再多都无所谓，然而对于萧郁，他永远欠下了他。

“封凡。”

展辰睁开眼，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他梦见了萧郁，梦见他们在四合院，萧郁生着气给他上药，说再也不管他了，他讨好着求饶，萧郁仍然生气，拿着药瓶走了，再也没回来，他在院子里一个人坐着，直到天际发白，萧郁也没回来。

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封凡在他身边，为他拭去眼泪，展辰再也忍不住，扑到封凡怀里，哽咽着说：

“对不起。”

封凡抱着展辰，安慰他。

“你对不起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