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它是开往哪里，我扶着二丫坐上了一辆双层公车，坐在二层的第一排，北京的夜景就清晰地一幕幕穿过。行驶在四环路上，两旁的路灯一路蜿蜒，从最小的一个光点渐次放大到极致后从耳旁呼啸而过闪到脑后了，就像奔腾的流星，仿佛我们经过的那段路，已经被砸出无数处燃烧的火焰。

　　放远目光，那些灯又变得可爱起来，像两列庞大的排着整齐队伍的萤火虫，正缓缓地飞向它们的目的地。

　　眼泪，又是眼泪。她不愿说话，把手机递给我后，我好像又听见了她自嘲地笑了一声。手机上的信息写着：以后没什么事就别联系了。

　　此时此刻我只是奇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男人，这种男人，还配得上是一个人？谁家的姑娘，嫁给一条狗都比嫁给这种东西强！做为一个人，连最起码的担当都没有！真他妈的给我们男人丢脸！连个玩意儿都算不上！

　　我说，真就这么的像阵烟儿似的消失了他？二丫望着窗外说，在这种事情上，吃亏的永远都是女孩子。没有其他任何选择，只能这样。

　　我从来是一个不崇尚武力的人，之前我还觉得打人消气儿这种事特别幼稚，但我现在有一种强烈的狠狠地揍那个男人一顿的冲动，并不为谁，是为我自己，是为了让我自己心里能舒坦一点。想就这样算了？我一定要让你知道你会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的！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疼！

　　就这样从起点坐到终点，又从终点坐到起点，一直坐完了深夜的末班车。

　　街头的烧烤摊要一直热闹到半夜两三点，每个桌子上都堆满了啤酒瓶，在暗淡的灯光下是一片浑浊的绿。穿过这一片区域后小区里戛然袭来的幽黑和安静让人十分不舒服。只想快点回去，快点点亮家里的灯。

　　出了电梯往楼道尽头一瞟，头皮一阵发木。。。

　　两道寒光直勾勾地盯着我，充满了怨毒的气息，说实话，大晚上的，楼道的尽头+欧式壁灯微弱的灯光衬托，妈逼的这种感觉挺不舒服！他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感觉自己周围好像伸来了无数只小手正在把我抓牢那样难受，两道目光就像两把长剑一样，我还要迎着剑穿过身体继续往前挪。。。百分之九十的惊讶百分之五的懊恼百分之五的害怕，他妈的这回我又捅篓子了，心里呐喊我他妈的又惹到他了！！！！

　　姓成的正蹲我家门口呢！！

　　走到他跟前，他胸口一起一伏地呼吸着，显然是气极了的样子，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瞪着我，不至于布满血丝但有点发红，就在我走近的短短几秒好像又红了一圈儿。

　　“神经病啊你！”反正我是惹着你了，干脆坦露心声吧！他被我骂后紧皱的眉毛忽然松开，两眼睁大，嘴巴也随着张开，不可思议地站起来看着我，我靠，我没看错吧，丫竟然要哭了？？？？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是哪个傻逼答应我每天送我回家的？！张杰不在了，你就出去偷女人？！竟然还带回来了？！你他妈怎么这么不要脸！！！！！！！！！”他不要脸仨字儿儿一出，我手掌跟着就扬起来了，反正不是我的谁打就打了伤就伤了老子这次下狠手了！！！

　　手腕一疼，很快就感觉手掌都麻生生的，他拽着我胳膊喊就凭你还想打我？！你还想打我？！你他妈的说话不算数让我在这儿等了六个小时你还想打我？！我他妈的连饭都没吃快饿死了你知不知道！！！！你个傻逼手机关机我等不着你去哪找你？！！！！！！！

　　我靠，我就感觉我脸抽抽了，我一直把这家伙当成我的宿敌，这家伙发育挺正常的比我还高那么一两厘米，打扮地一副社会洗剪吹的傻逼样，可现在他眼泪鼻涕横流地咆哮着才让我意识到丫其实真是一刚满17的小孩儿。。。在宣化一中，这种小孩儿现在应该是天天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留着短发戴着眼镜讨论着某道物理题目的样子。。。

　　安顿二丫休息好领着小王八蛋出去吃东西，丫一边儿吸鼻涕一边儿吸溜板儿面，老板在烤架上扇着风问我来两串儿不，为了显得我大方点儿我说那就来点儿吧。这时候食客已经很少了，7月份的北京也就在夜晚最中央才有那么点儿凉快，该散的热气都散了，该冒的热气还没开始往出排。折腾一天我挺饿，可没什么心情吃东西，冰啤酒一口就是半瓶地往下灌，又解渴又解饿。

　　丫板儿面吃一半儿我已经三瓶下肚了，他埋头吃地昏天黑地地伸手想摸瓶酒喝一扒拉扒拉倒我喝剩的一个空瓶，抬眼一看诧异地问我这都你喝的？我说啊，咋了，他一声我靠你个小受还挺能喝，我骂他你有屁就放没屁就给老子堵上屁股，他哈哈一乐说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撒酒疯不？我说滚蛋吧我喝这玩意儿跟喝水似的，他说你可别吹牛了，今儿那小妞怎么回事儿啊？没看出来你这破了相了还能勾搭上女人？没看出来啊没看出来！反正我是不相信爱情了！

　　我说那是我姐，虽然我不是天生同性恋可我现在真对女的没感觉。说完以后觉得自己挺没劲，跟他说这个干嘛啊。唉，反正跟着二丫在医院妇科呆了一天感觉女人真麻烦！心情还是很郁闷的，大口灌着啤酒希望食道的畅快也能让心情畅快点儿，可最痛苦的是借酒浇愁可千杯不醉啊你妹！！

　　小王八蛋吃完一碗又要一碗，吸溜儿吸溜儿地吃地还真香，看着看着就有点儿恍惚，我问他这么好吃？他说第一次吃，挺不赖的。也是这样夜深人静的晚上，也是我第一次吃板儿面，唉，好想张杰T.T

　　吃完了他掏掏兜，就掏出几块零钱和好几张金光闪闪的卡来，他又是一脸命令的表情冲我说，你掏！我说我没带钱包怎么办，把你压这儿我回去取，他脸一皱我知道又要咆哮了，我说快走吧我早就结了账了！等你掏天都亮了！

　　手插兜往回走着他说我会请回你的！我瞟他一眼，说你应该从来没被人请过吃饭吧，他说我怎么可能让别人请，AA制我都嫌丢人。我嗤笑一声脑残还真不愧是脑残。管他呢，人家有钱，不可劲儿地造留那钱也下不了小的。于是我说行，我等着呢。话说回来你家那么有钱，说着我用复杂的心情看了看他那身衣服和不屑描述的各种链子：“你为啥就不能打扮地上点儿档次呢？淘宝皇冠店咱就不逛了吧！”他也带着疑惑的目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一会儿又抬起头来说你家的才是淘宝皇冠店的，我怎么不上档次了，我T恤是某某某（品牌）的！裤子是某某某的！耳环是某某某的！项链是某某某的！戒指是某某某的！都是限量版！说着他指了指路边的一辆小型轿车说那车都够买一辆了！

　　我瘪瘪嘴望望天懒得搭理他，心想虽然我们没你有钱可张杰看起来比你高富帅地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我问他到底为啥不敢自己回家，他说他老怕家里有人藏着，我说了解了，是强迫症+被迫害妄想症，我说那你咋不跟你爹住一起，他说家离学校太远而且在家住更麻烦，那么多房间我天天都要绕个遍不累死我？我说那倒也是，虽然没去过你家不过应该挺大的。。。

　　凡是心理病都有原因，这些原因有可能被忘了也有可能都还记着，比如我就特别害怕突然响起来的任何声音，有时候手机铃突然响了我会明显地吓地一抖擞，原因我特清楚，就是小时候晚上他们老打架，我躲在被子里从声音上时刻关注着他们的动静，只听声音去联想，那更恐怖。有时候安静了一阵儿我快要睡着了，但往往这时候不是重物落地声就是女人的尖叫或哭泣声，还有很多无法形容的怪声。蒙着被子，忍受着窒息，整夜难眠。所以我现在特理解这小子，而且也不觉得有这种心理障碍有什么奇怪。只是他现在不愿意告诉我到底什么原因罢了。

　　人是不是都真正地很了解自己呢？会不会有些时候你表现出一些什么而你自己根本不知道。就像太阳和月亮不能同时出现在天上一样，我们也永远无法同时看见自己的正面和背面。

　　朦胧中，好像一直有只手在轻轻地安抚着什么，直到早上清醒睁开眼睛，发现他早就醒了，侧卧着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揽着我的头，正摩挲着我鬓边的头发，注视着我，神情有一点凝重和担忧。。。

　　一醒来，就已经在他怀中了，他侧身躺着，就像一面墙，挡住了所有不想要的东西。

　　我讨厌被束缚的感觉，却喜欢小房间，喜欢离墙很近的踏实感。小时候喜欢下雨，因为下雨可以打伞，因为喜欢听雨被挡在伞外的声音。是不是有点矫情？可是如果不下雨，如果没有寒冷，我这个不会哭不爱撒娇的小孩谁会注意到，谁又会给我温暖？我妈总说她结婚时太年轻了，而且又没文化，没文化是真的不行。

　　这就是你伤害我的理由？你以为只有打在我身上的巴掌对着我的谩骂才是伤害吗。

　　“龙龙，你晚上睡着的时候哭了。”他手指滑在我脸上，一定为我抹了很多眼泪。可是说实话，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这种情况不是没发生过，小时候我大爷就说我睡着了老闭着眼哭，后来好像这种情况减少了，不过也很有可能是因为我自己睡所以没人知道--我抓住他手说是啊，因为做噩梦了呗，做梦捡了好大一袋子钱可是被人抢走了，不仅被抢走了还打了我一顿，你说我能不哭吗。

　　“真的？”他有点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谁没做过噩梦啊真是的！没事没事，你做噩梦的时候我也哄你哈~”我调皮笑笑抱住他腰说。

　　“你哭地厉害，可就是不醒，我晃了你两下没用，我又不敢喊你，怕吓到你。。。”

　　“没事啦，我没吓到你就谢天谢地了！”

　　“你怎么会吓到我，我就是心疼你。。。”他把我整个抱在怀里说：“龙龙，你心里不许有什么小九九，不管有什么心事一定要对我说，跟别人可以沉默但不准再跟我装傻！”

　　我哈哈两声应付着，心想我现在还真没什么小九九，就是这个小毛病怎么原来还在啊我靠。。。

　　要说小九九。。。我说张杰，你教我打架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0 章

 

　　他盯了我半晌，最后问，你真想学？我晕，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打架还用教嚒，上拳头上腿就招呼呗，他那架势还真打算教我啊？我跟他打个哈哈这个事就算过去了，我是个不爱多事的人，要不是那个垃圾太过分的话我没准不至于真去找他————

　　二丫在家里休息了几天，基本不出门，这天接到一个电话，她躲到卫生间去接的，我过去听了听，貌似在告诉对方自己目前的方位之类的。。。过了两个钟头，她又接到一个电话后立刻出去了，我悄悄跟在了她后面。。。

　　只见一个男的瘦高瘦高的是宣化南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那种混混模样，剃着圆寸就跟刚出来的似的，拉拉扯扯的离太远听不清说什么，观察了一下地形前面有个凉亭，躲进去就听那男的无耻到极点地说了一堆话，我算是听明白了，原来他是来北京不知道做了什么缺德事儿了缺钱用，知道二丫刚好在北京就打着关心她的名号说要来看她，二丫才告诉了他地址，没想到一见面就跟她要钱，还说不给的话就跟她没完，居然还说什么你在北京不是有个男人吗住这么好的地方还能缺钱？二丫转身就要走被那垃圾死拽住不放，还威胁说：“你要是不给我就告诉住在这栋楼里那个男人你就是个□□我都他妈睡了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轰——”地一下火气冲上头顶，我窜出去一把揪住他后领子扯了过来上去照着颧骨就砸了一拳！他趔趄了两步站稳抬起头来，鼻血流了出来。我这一拳把这几天攒的气全卯上了，砸完我觉得自己手关节都疼地够呛！

　　“我就是那个男人、来，想说什么？！你他妈就是个连臭虫都不如的东西还有脸站在这儿威胁她？你自己都不嫌自己恶心丢人吗我操！！”我感觉自己现在浑身上下都是劲儿，这辈子第一次下狠手揍别人，兴奋异常！

　　他很快反应过来，没想到他不用拳，两腿一抖借了下力弹起来就飞来一脚踹在我腰上，我直接给躺地上了，五脏六腑都连动着隐隐作痛，半天爬不起来。

　　“龙龙！！！！”二丫尖叫一声带着哭腔跑过来扶我，我说我没事，那垃圾还要过来，二丫扑上去扇了他一巴掌大骂混蛋，垃圾早已恼羞成怒居然还想对二丫下手，我迅速爬起来又给了他一拳，这次变聪明了上面拳头刚落下紧接着就是一脚揣他大腿根上，可不知道是我力度不够还是他就是扛打，好像没什么感觉很快我脸上就挨了一拳，我靠，这一拳给我挨委屈了，居然打我的脸，你这种猪狗不如比屎都恶心的东西居然打我脸！！！我跟你拼命！！！！！厮打在一起，可我知道自己一点优势都不占，挨了好几下，二丫哭嚎着可怎么可能拉开我们，就在我快撑不下去的时候一白袖子挡在我身前顿时觉得落在身上疼痛的密度减小不少，我一看那一脑袋白毛儿我靠居然是小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