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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妈假装没事儿似的问我跟谁聊呢，我知道她看着我的手机简直望眼欲穿，恨不能抢过去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翻个遍。我说了句谁也没有。我爸看见我手机说这就是电视里一天演广告的那个“XX”？我说昂，说着就退出所有程序递给他，他拿在手里把玩着，粗糙的手划过光滑的钢化玻璃屏幕表面，黑色的屏幕倒映出同样的纹路，那么清晰。我妈老骂我爸说他脏，天天连手都洗不干净，可是我的印象里我爸一回家就会洗手的。因为每天都接触沙子，石灰，那双手早就被腐蚀地不成样子，连指甲都是灰白色的。那些灰尘仿佛被包在那厚厚的一层老茧下，怎么可能会洗干净。我妈挖苦我爸说看看你那老手，看看人家的手，比小闺女儿还细了。我爸笑笑我儿子干的都是细活儿，手可不好看。

　　可是我笑不出来。

　　我妈说你都快20了，也该自己攒点儿钱了，别挣一个花俩，我们老两口就算豁出这条命去也得给你挣，可总有那挣不了的一天，将来你成家，不得买房，不得过日子？现在的小女孩都现实地很，你人再好，家里条件不好也是白搭，更何况你也不是那好的，你说你学历学历没有，工作工作不稳定，长地也不壮实，真得给自己将来打算打算了。我爸说跟儿子说这个干啥呀，他还小的了。我妈说小啥小，现在不着急，打一辈子光棍儿！我爸懒得和她争论，掏出他自己那个当初交了两百电话费送的用了五六年的手机说龙龙你那旧手机还在不，我这个估计用时间长了，老充不进电去。我说我之前那个坏了，有个诺基亚，还能用，不过就是跟你这一样也没什么功能，要不我给你买一个吧，现在新的屏幕大点儿的也就几百块钱，他说不用了，我要个能打电话的就行了。

　　看到我的新住址他们很欣慰似的，我妈说总算离开那蛋大一块儿地方了。在她脑海里，可能意识不到在北京住这样的房子是什么概念，反正在宣化这么大的房子一个月房租连一千都不到。

　　我看到厨房阳台上放了好多东西，有维生素、钙片、小麦胚芽粉、甚至还有一套高档化妆品。张杰给我微信说你爸干的是体力活，又到了这个年纪，得多补充维生素和钙。我听同事说小麦胚芽粉是现在很流行的健康食品，喝了管饱，容易吸收，对皮肤也好，俩人早上都可以喝一杯。就跟你妈说都是你买的，都不是什么贵东西，但他们一定很开心，宝贝乖乖照顾好我的岳父岳母大人哦。当然了，你愿意的话公公婆婆也可以~！

　　夜深人静了，那间大卧室里他们应该已经睡熟了。我关紧房间门，靠在床头就是睡不着，越睡不着越抽烟，越抽越睡不着。他做地也太绝了，床上只给我剩了一个枕头。翻翻手机看看他的头像，已经是灰色的了。那种再熟悉不过的失落感涌向全身。

　　为什么一到黑夜，所有人就都睡着了呢。灯光还是那么温柔，墙上的星星那么多，现在只有它们和我的思绪一样，停不了，睡不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9 章

 

　　即使领导有意让张杰去新的分公司做一把手，但还是挡不住他的说走就走，他的理由很简单，当初选择在那里工作也是因为离我上班的地方近，但现在不同了，那就根本没有再呆在这儿的必要，也不是说这儿哪里不好，反正就是想换家新公司。人往高处走这是自然的，他新入职的这家公司的确要比以前那家规模大很多。什么事物都能划分圈子，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张杰貌似已经小有名气了，这家新公司早就倾意于他，他又正想跳槽，中间随便有个什么媒介，就一拍即合了。他又干起了他所谓的老本行，销售培训讲师，一堂课的课时费都能上五位数。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名校毕业，可他就是有本事让大家都相信他，追随他。哪怕满口胡言，他也有本事说地顺理成章。（好吧，我是羡慕嫉妒恨了，他当然也不会真的满口胡言）。想想我找工作时投简历投到手软的狼狈样，真是惭愧地很。我深刻地意识到，手能干，真不如嘴能说。

　　“哼、恩哼、哼————”

　　“干嘛啊，嗓子卡鸡毛儿了？”

　　“我靠，真受不了你们北方，简直干地要死~！”

　　“我去，还你们北方，去南方呆了几年就忘了老根儿在哪了是吧。”我鄙视地说。

　　“唉，在南方呆习惯了，北京的冬天真难受。”他揉揉喉结说。

　　“那你可以回去啊，又没人拦你。”

　　“如果你和我一起走，现在我就打包行李。”

　　“你就那么不喜欢北京？”

　　“是啊，交通拥挤，空气质量差，夏天闷地要死冬天干地要命。也不喜欢北京人，都是一副小人嘴脸。”

　　“越是大城市，越是老城市，人们好像越小气。”

　　“说不上来那么一种感觉。”

　　“历史越久的城市，人们形成的固有习惯越多，思想也就越保守，度量就越小，所以他们往往都很排外。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好像好转了。外来人口让这个城市膨胀地太快了。”

　　“反正我不喜欢北京的四合院，不喜欢北京的钟鼓楼，反正那些跟历史沾边儿的东西都不喜欢。”

　　“很正常，你天性放纵，当然喜欢新兴事物。就像你喜欢深圳，而不喜欢北京。”

　　“我哪里放纵了？”他笑着反问我，虽然是反问，但不是否定。

　　“我说的放纵不是他们所说的那种每天灯红酒绿，我是说，在你心里好像没有什么禁忌的东西，你做任何事情，只要你喜欢，都不会有心理负担。” 

　　“为什么要有心理负担？老子喜欢什么就是什么，谁都管不着，我谁也不欠，何必看别人的脸色。”

　　“我好羡慕你。”说完我就后悔了。如果换位，这句话是他说的，那么我必定会反问，那么你的意思是你爱我，就有心理负担了？但是，很显然他没有往那方面想，就像他十几岁时那样嘿嘿一笑说你就是个大笨蛋，又蠢又笨又呆，傻了吧唧的，还老爱跟我装天才。

　　听到他这样说，我真是毫无办法，唯一的反应只能是跟着笑，不笑也不行，因为真的很好笑。

　　现在我终于知道为啥一个柚子十来块钱，可一罐柚子茶就那么老贵了！他本来用嗓就多，还有点适应不了北京的干燥，我就想自己做蜂蜜柚子茶给他喝，网上写的明明很简单，哇靠，操作起来要用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先用盐水把柚子皮擦洗干净，再一点点地把最外层那层皮刮下来切成细丝，光这个时间就能看两集电视剧了！（非要说我刀工差的话也没办法--）然后再把柚子肉都剥出来，一块块捏碎，最后加冰糖一起放锅里煮，没俩小时是不行的，煮完晾凉后加蜂蜜，最后装罐密封。。。煮完后的柚子皮都变成了透明的，上了糖色发点黄，嚼一嚼像橡皮糖的感觉。手工切的还是有点粗糙，希望他不会介意。。。他回来看到我装了满满一罐的柚子茶还是挺高兴的，说是要犒劳我，所以晚上要给我做大餐。然而厨房被他乌烟瘴气地搞了一通，材料浪费了不少，做出的的菜花样是够丰富了，他煞有介事地一道一道端出来，每一道还都有好听的名字，但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哈哈。

　　自从我不用每天都送成王八回家后我就不怎么跟他联系了，可住一栋楼里说不会碰面那是不可能的，加上这次休息时间比较固定每周都是那一天，只要我休息，他能来多烦我一个小时就是一个小时，这家伙怎么那么爱找事儿啊？？我也就不怎么轰他，这种人你越搭理他他就越来劲，我干脆当他不存在似的看我的电视，做我的点心，切我的水果。有时我抱着一盘儿火龙果坐沙发上边吃边看，要多惬意有多惬意，他根本就看不进去电视，可愣是跟我赌气似的就要坐那儿不动，眼看着我吃地香，我看到他那样儿实在觉得好笑，捏起一块儿假装要递给他，他喜上眉梢望着水果眼冒星星，我立刻来了个峰回路转，眼看就要吃到的水果最后还是被抛进我嘴里。他气得脸扭到一块儿，我瞟他一眼说成少爷咱人穷志短，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平民百姓买个水果不容易，就不和您客气了，你想吃的话买他好几筐放家里跟本就不叫个事儿是把。

　　“你、”他腾地站起来，背后火焰冒地老高，我偷笑说劝你离我远点儿，不然哪天被气死我可赔不起你的命。没想到他冲过来一把夺走我手里的盘子哗啦一倒大嘴一张愣是把好几块儿同时塞在嘴里，他那腮帮子顿时鼓起好几个包，跟那癞□□大喘气似的，眼睛瞪地老大，鼻子喘着粗气儿，急赤白脸地一通嚼，我看着都觉得噎地慌，他终于把最后一口咽了，气哄哄地指着盘子说我就吃了，嘿我就吃了！怎么着！哈哈哈。。。小孩儿就是小孩儿，差点儿没把我笑死。我憋住笑说吃就吃了呗，哥怎么说也比你大，请你吃个水果也在理儿啊。

　　他气急败坏地站那儿指着我鼻子说你他妈的、20岁不到、成天跟我摆臭架子、谁稀罕你请，老子这辈子没让别人请过！老子吃你几块儿水果不白吃！

　　“哦？你要真送我一辆法拉利我意见也不大。”

　　“滚你丫的！想的美！今天中午、你的饭，我包了！”

　　“切切，什么有钱大少爷，不过如此嘛。”我故意瘪瘪嘴说：“我不去。”他眉毛一扬，抓住我胳膊说不去、也得去！额，也好，正好我自己懒得煮泡面了。

　　“你那冰疙瘩哥哥不去吧？”

　　“我发现你别的本事没有给别人起外号倒是在行地很！”他穿上外套瞪我一眼说。

　　“没办法，个人特征太鲜明，不想起也难。”我又瘪瘪嘴说。

　　“我哥性格是孤僻，可这也不能怨他。”我发现跟他认识以来这是他说的唯一一句让我觉得像句人话的，虽然我根本不知道到底为啥不能怨他。我明白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家家都有忌讳的事，有些事不太好拿来开玩笑，只好闭嘴喽。

　　到了饭点儿还是很饿的，现在想想张杰做那“重口味”菜如果配上点儿上好的香米饭，还是很能解决问题的的啊。正想象着大快朵颐的场面，成王八就领我进了一家我连名字都没看全的高级餐厅，装修地金碧辉煌，我都觉得我把地板踩脏了实在是有点儿不道德。落座后脱掉外套随手往椅子上一搭，成王八不然，特习惯地一展肩膀就有人把他外套脱下来毕恭毕敬地拿去存放了，我的外套也不例外。。。额。。。

　　他流利地点了自己要吃的东西，问我要吃什么，我说我又没来过，你觉得什么好吃就帮我要喽。别看我做西点，可我不爱吃西餐，费劲还不管饱。上一道菜时间还特别的长，精致是很精致的，味道也无可挑剔，可是。。。

　　他问我好吃吗，我说一般。他说你喜欢吃什么，下次我们就去吃什么。他说地很自然，脸上是那种一贯的高高在上的少爷气质。我叹口气说，其实有时候吃的不是饭，是心。

　　他歪嘴一乐说，别搞那么血腥好不好，您这家伙也太重口味了吧。我顺着他说吃什么补什么，多吃点儿什么鸡心鸭心猪心还是很有营养的。他没继续顺着开玩笑，两手交叉放桌子上挑挑眉毛，撅撅嘴没说别的。

　　临走的时候服务生把我的衣服小心翼翼地递过来，平整如新，一定熨过。我失笑说一百块钱儿买的衣服，太隆重了吧。成王八说其实有时候吃的也不是饭，是感觉。我说我还真不懂你们有钱人的境界，他失笑说其实他也觉得以前从没吃过的板儿面比较好吃，还想吃，新鲜的总是好的。我暗想这种高级餐厅对于我来说也是新鲜的，可我并不觉得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0 章

 

　　一入冬，一切都倍感萧瑟。可可辞职了，说要自己干，当我看到他在朋友圈发的消息时我根本不相信他真的会干起来，就算干，也一定会半途而废。不知人间疾苦的毛头小子，总是有那么多的雄心壮志，这种人我见得太多了，刚开始时说了太多祝福鼓励的话，后来又说了太多的安慰的话，听了太多的抱怨牢骚失望。可可跟我说其实他自己也纠结地很，想征求我的意见。我说你好好考虑清楚吧，毕竟现在年龄还小还是多积累点经验再自己做比较好，他说他对自己有信心，他也做好了吃苦的准备。我没说太多，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谁会不厌其烦地安慰无知少年，有时候沉默不语不是城府深，而是说了你也未必会懂。迟早你也有知而不语的一天。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去经历一遍，不管是好的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