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饿吗？”

　　“你喂我啊。”

　　穆燐烁眼睛看着路，却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摆明就是特意做给纪深看的，知道纪深最吃这一套。还有，委屈极了地唤他“纪深——”

　　“恩。你好好看前面，别分心。”

　　纪深埋头在袋子里拨来拨去，想了想，挑出个面包。撕成小块小块地往穆燐烁嘴里塞。

　　食物是面包，被吃的可不只是面包，穆燐烁就吃个面包还带着技术含量地伸出舌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纪深的手指。纪深也不声不响，就这样给他舔着。等穆燐烁吃得差不多了，纪深也不擦，就那样就着某人口水的手指也撕着面包塞进自己嘴里。

　　穆燐烁的余光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情好得整个人都轻飘飘了，“纪深，你真好。”

　　纪深看向窗外不咸不淡地回上一句，“你不就是要这样么？擦了的话，你又要……”撒娇？“耍脾气。”

　　“你不喜欢吗？”

　　“没有。”

　　“那你转过来，看着我，说你喜欢。”

　　“喜欢。”

　　余光里，看不真切，看不清楚的是纪深眼里那一汪温柔爱意究竟多深多深。这样的日子，他珍惜着，用已经记不起的记忆中的所有感情珍惜着。

　　如果可以，就想一直这样。

　　-

　　群山连绵，峰峦叠起，云雾叆叇。

　　车从高速下来，弯进山路里，远远得能看见一个镇子。镇子里的建筑古色古香，红瓦白墙。镇子前人来人往，不断有人进进出出，门口摆着几个小摊子，卖着各式各样玩的吃的，小吃都在镇子里，镇子外摆的多是一车车水果。

　　他们却并不停下，穆燐烁一个转弯绕过了镇子，向镇子后方开去。

　　十分钟不到，车子开进一片空地，空地里零星停着几辆车。穆燐烁从车上下来，绕一圈，替纪深打开门，一手撑在车门框上，一手把人拉出来。

　　停车场前面是几栋看上去都不超过三层的小楼房，红白相间的墙色显得有些出世，像童话故事里一样。

　　穆燐烁从车子后备箱里拿出行礼，扬扬下巴，“那是住的地方。”接着一人包办所有行礼。纪深要从他手上分些，他不肯，说是纪深只要跟着他别丢就好。

　　住的地方不算特别大，但好歹也是有客厅的那种套件。卧室加上客厅，一共五十平米左右，这样的空间大小决定了——卧室里只有一张床。等两个人安顿好了，穆燐烁就拉着纪深出门。

　　江南的那些古镇很多都大同小异，穆燐烁却神神秘秘地说，“这里和别的古镇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这里没有河，而且还能着火！”

　　“着火？”

　　“亲我一口就告诉你。”

　　纪深看看周围，好在没人没注意他们两个，轻轻用嘴唇碰一下穆燐烁的脸，然后笑笑，“不说也没关系。总会知道的。”

　　古镇很大，一天逛不完。他们的住处就在古镇偏门的边上，那是一扇很特别的门，古装剧里也不常见。样子大概是一面墙上抠出一个圆，边上漆红色的那种小门。因为时间关系，墙壁斑驳，红色漆也掉下几块，黑红青白，岁月痕迹昭然，却特别有味道。

　　穆燐烁拉着纪深的手，在古镇的小店里买下一样一样吃的递给他，“这次有进步吧？”

　　纪深咬着啃了一半的糖人，有些心不在焉，含糊不清地问：“什么？”

　　“听说喜欢吃的都喜欢来古镇的。”

　　“噢，你是嫌我吃的多吗？”纪深咬断嘴里的糖丝，把整个糖人塞还给穆燐烁，“不吃了。不然长胖了，等休假回去了，当不了你的摇钱树了。当穆总的情人就得上的厅堂下的厨房，会赚钱，会暖床，还要长得好，身材好，脾气好，不然改天他就得给别人拐去了！”说完挣脱穆燐烁的手，往前走几步。

　　穆燐烁一愣，赶紧追上去，“你又瞎想什么？你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就是吃成一个大胖子，我也不会在意！”

　　纪深突然一个转身，笑得灿烂，夕阳从他的背后照过来，让他背光的脸变得有些不真切，“瞎想没有啊，只是瞎说了而已……”靠上穆燐烁的肩膀，在他耳边轻轻说，“放心吧，我吃不胖。”

　　两个人相对着笑起来。

　　“啊，我们去吃那家。”纪深又发现了新大陆，指着一家汤圆店，不等身后的人反应过来就小跑过去，看着柜台前的点单的大木牌子，想了想，“一个芝麻，一个花生，一个肉……”

　　好不容易等身后的人追上他，看纪深纠结的样子，笑了笑，头窝到纪深颈子里，“那都来一个好不好？”

　　“好啊。”

　　于是穆燐烁抬起头，对老板说，“全部要一个。”掏出钱包，拿出两张大钞递给老板。

　　老板是个穿着皮夹克留着小胡子的大爷，说是大爷其实看起来不大，就是打扮得大了些。老板慢慢地接过钱，语重心长地对纪深和穆燐烁说道：“小伙子啊，我告诉你们，卖腐也不打折！卖腐打折的在对面。”说着还把穆燐烁拉出店门，指着对角那家，门口站着个三十出头，打扮到头上带花的老板娘的店，“看见没，是那家！”摇摇头，“早说不让她打什么卖腐打折的广告，就是现在没什么人来，还三不五时碰上一对。旺季的时候，每天碰上好几对，闹心！”

　　纪深站在里面听地笑得不行，等穆燐烁走进来，他连忙往后退几步，“你别碰我了啊，听见大爷说的没，卖腐也不打折的！等吃到对面那家再卖！”

　　穆燐烁愣了一下，也不揭穿他，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谁要碰你啊，快快快，去坐好。我给你拿汤圆，吃不死你。”

　　“当然吃不死，吃到你倾家荡产为止，不然你别想碰到我姐一根头发！”

　　老板瞅瞅柜台上该找给他们的几十块孤零零地躺在那，有些糊涂了，他们原来真的是想打折吗？这找的好几十块呢，这就忘了拿了。那小伙子就光急着拿汤圆了？再看看他不断地从窗口拿了一碗碗汤圆推到另一个的面前。也不吃，就一脸幸福？对。一脸幸福地看着。

　　“哟喂……这一对不会是真的吧？”然后摇摇头，一拍脑袋。自言自语道：“没听见嘛，这是那小伙子未来小舅子，自然对他好点，老大不小了还不纯洁，都是给对面那婆娘带的。”

 

第32章 烟火镇【二】

　　纪深把穆燐烁推出房门，说今天不和他一起睡，让他睡沙发。

　　穆燐烁不肯，黏巴黏巴地喊着纪深，纪深。

　　纪深垂了垂眼睛，轻轻在穆燐烁脸上亲一下，正当穆燐烁以为他得逞的时候，纪深更用力地把他推了出去。

　　不是撒娇失效了，是事出有因，纪深不得不把他赶出去。关着门，好说歹说，最后还是没达成一晚上都让穆燐烁睡外面的协议，纪深只好说等一会，最多一个小时就放穆燐烁进去。

　　纪深坐在床边，看向紧闭着的窗户，丝毫看不出哪里有人，但还是叹道：“既然来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窗户自己开了，一个黑影翻身而上，坐在了窗沿。男人开口就笑，笑里满是玩味，还捎带上几分轻视，居高临下地睨着纪深。

　　纪深不看他，垂下眼睛，目光停在床边唯一开着的台灯上。灯光昏黄。

　　纪深先开口，“我不报仇了。”

　　那人接着笑，没有声音地。

　　纪深抬起眼睛，直视男人，“你给我的，要收就收回去吧。你拿走的……就还给我。”

　　“你这样天真啊……以为如此简单？”男人说话三不五时地带着古人的味道，从前纪深还猜过，这鬼不会是从几千年前一直活到现在的吧，“你从小爷这得来的，还有命呢。”

　　“……我知道。”

　　“呵，不怕死吗？”

　　“当然怕。怕得要死。”纪深一只手遮住半张脸，要哭一样地笑。

　　男人突然不笑了，从窗户上跳下来，就直直地站在纪深跟前，“你没有小爷讨价还价的余地。”

　　纪深觉得男人的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有着实体，让他透不过气，有些虚弱地张张嘴，发不出声音，过了一会轻声无力地：“你想怎么样？要我做什么？我不会再报仇了。”

　　“这些都随你。与我无关。”男人坐到不远处的椅子上，只手架上把手，撑着头，“我就是提醒提醒你，好日子不多了。”言下之意是，穆燐烁的父亲不会让他们在他眼皮子底下好好在一起。

　　纪深有些茫然地看向他，猛然想起什么，垂在床边的手抓皱被单，“他要做什么？”

　　“五年前做什么，现在变本加厉罢了。想不想报仇？或者，保护一下，你——无能的——男人？”

　　魔鬼总能死死得掐住人的弱点，给出他们无法拒绝的诱惑，开出世上最好的条件，令人堕落。

　　“他不无能。”

　　“呵，他可是个因为他爹一句话，就不管你死活的人哦。”

　　“……他不会了”

　　“是吗？”男人稍微坐直一些，打上一个响指，纪深神经一紧，“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就看看他会不会再来一次。”

　　“不。”他不能和这个男人打赌。

　　“如果他没有，那里的事，我替你们都给料理了，如何？”又是无法拒绝的条件，“如果你输了——我帮你连他都一起处理了。”

　　纪深低着头，抓着被单的手收得更紧，嘴唇有些颤抖，“我自己来……如果，还是……我自己来。”

　　男人笑起来，威仪，妩媚，相差甚远，却完美地融合在这个男人身上，宛若鬼魅附上了帝王身，从此君临天下。

　　“到时候具体怎么做我会让Aaron通知你。”抬眼看了看连着客厅的房门，嘴角的笑越发浓郁，眼中亮光一闪，“纪深，你不相信穆燐烁也无可厚非，谁让他过去如此对你？我会帮你的，到时候——他的一切都会是你的。”

　　诶？

　　纪深听他说了前后出入太大的话，诧异地抬头看他，但男人已经翻身而下，跳出了窗户。

　　刚才纪深是低着头的，没看见，男人眺向门口的眼光，也没看见那变得浓郁的笑意里藏着诈。

　　纪深在床上空坐一会，想起门外的穆燐烁，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走到沙发边上。穆燐烁闭着眼睛，呼吸有些不太平稳，被子卷成一团，身上只盖着一个小被脚。

　　纪深呆呆地看着他，伸手轻轻摸上他的眉毛，失了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回神，轻轻地展开皱成一团的被子替他盖好，塞紧被角，一个吻落在穆燐烁的眉梢，轻声地叹，“对不起。”最后还是答应了魔鬼的交易。对不起，没有选择相信你。

　　但……都会好的。对不对？

　　-

　　第二天。

　　“还算喜欢烟花，是不是？”

　　“嗯。”

　　“那跟我走。”

　　古镇能着火的原因是——古镇后面背靠着的是烟花厂。在旅游旺季的时候，几乎每周都要开一场烟花大会，在漆黑的天幕里，绚烂起一两个小时的火光。

　　而穆燐烁替纪深安排的活动除了晚上的一场烟火大会，还有去烟花工厂参观，提前打了招呼，让工厂厂长准备上一点小型烟花让他们自己做着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