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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冥卷(浮生梦5) 作者:尘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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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你紫冥……呵呵……” 
 
他沙哑地笑起来,明知道那个青年也给不了他想要的一生一世,他却依然放纵自己再次沦陷。 
 
从头到尾,他才是那个最自以为是的傻瓜…… 
 
黑鹰似也感染到他的哀伤,低飞悲鸣,陡然间双翅一振,朝官道边的草丛疾冲过去。 
 
“啊啊啊——”血花伴着惨叫溅起,两条人影飞快从草丛里窜出,夺路狂逃。 
 
一条淡色人影却更快数倍,刷地掠至两人面前,堵住去路。 
 
那两人停下身影。年轻人古铜色的面孔不再镇定,另一个干瘦男子更是脸色煞白,双腿抖个不停,衬着脖子上刚被黑鹰抓伤的血口,狼狈之极。 
 
“你们看也看够了,听也听够了,还想走?”余幽梦森然冷笑,祭起了手掌。 
 
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人,在客栈里出言不逊也就罢了,还不知死活地跟踪他和紫冥,叫他杀机勃发。反正,这时候出现在附近的武林人士多半都是来寻他和烟罗晦气的,死有余辜。 
 
衣袖卷扬间,劲风呼啸。那两人全身如被无形罗网笼罩,根本无处遁逃,只得一咬牙,四掌合力推出—— 
 
一声闷响,似击败革。 
 
余幽梦文风不动,那两人却“登登”连退了七八步,刚拿桩站稳,第二波掌风又至,两人拼力一挡,齐齐被震倒在地。干瘦男子满嘴鲜血长流。 
 
仲孙羽也好不到哪里去,擦着嘴角血迹,心胆俱寒。 
 
他在同门中武艺出众,素来自负,这趟奉师命下山围剿重出江湖的余幽梦,本是意气风发,打算一举扬名,此刻与真人一过招,竟毫无还手之力,傲气立敛,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好奇跟踪紫冥,竟然没等赶到村中与群豪会合便先撞上了要对付的正主儿。 
 
“你真是余幽梦?”虽然先前偷听了对话,仲孙羽还是不太相信。听师傅说,姓余的大魔头二十年前已经名满天下,算来怎么也该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了。跟前这男人却不过三十出头光景,又俊逸儒雅,浑不似他从前想像里的凶神恶煞。 
 
他却不知余幽梦少年成名,兼之久居山林,常年只以瓜果为食,容颜看上去远比同龄人年轻。 
 
余幽梦冷眼斜睨,再度提掌:“就凭你们两个,也想学五福堡那几个蠢材来凑热闹卫道除魔?呵,简直不自量力!”突然收了声! 
 
对了,五福堡!他怎么把正事给忘了,尽在这里耽搁时间? 
 
还有,紫冥刚才走的方向,也正是小乡村…… 
 
他眼神骤转凛冽,衣袂轻飘间,已在数丈开外。 
 
仲孙羽本以为必死无疑,哪知余幽梦说走就走,眨眼已不见踪影。他同那干瘦汉子对望一眼,都见对方满头冷汗涔涔,死里逃生,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第十四章 
 
紫冥一路埋头直奔,冲到了客来顺,也不敲门就越墙跳入,穿过黑漆漆的前厅来到后院。 
 
阮烟罗的房间还透着光亮,紫冥上前正要推门,听到里面有人说话,他缩回了手,眼睛凑上门板的缝隙张望。 
 
阮烟罗正半坐半躺在床上,受伤的腿搁在床前小凳上,裤腿一直卷到腿根。伤口几天下来没见起色,反而肿起碗口大一片紫黑。 
 
宁儿蹲在床前,打湿了毛巾替阮烟罗擦拭伤口渗出的脓血。一边抹,一边低声啜泣。 
 
“傻丫头,我又不是断了腿,哭什么?”阮烟罗无奈地叹口气,去抢宁儿手里的毛巾,软言相哄:“你自己身体才刚复原,也好几天没睡好了,去休息吧。爹今天已经退了烧,自己抹药就行了,不用你再守夜服侍。快去睡啊!” 
 
宁儿藏着毛巾不给他拿,一个劲地摇头:“我才不走,爹爹你这几天夜里都在说胡话,吵着要喝水,宁儿要是睡了,谁来给你端茶送水?” 
 
阮烟罗也明白自己腿脚行动不便,也就不再坚持,望着宁儿低头帮他上药,忽然想起一事,神色凝重,问道:“我都说什么梦话了?” 
 
“啊?”宁儿停了手,抬头道:“我就听到爹爹一直叫一个人的名字,什么秋雨还是秋语?宁儿也听不清楚……爹爹啊,那人究竟是谁啊?” 
 
“你别管,那我还有没有说别的?”阮烟罗根本没心思回答宁儿,抓住她的手,焦急地追问。 
 
宁儿双颊陡然升起两朵红晕,忸怩道:“爹爹后来还拉着宁儿,翻来覆去地说要我别走,还、还说喜欢我……”她声音越来越小,终于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神智迷糊中的爹爹,可怜地拉着她,哀求她,好像跟平时完全变了个人。那种爱慕的眼光,几乎让她错以为这根本不是她爹爹,而是个暗中对她思慕已久的痴情男人…… 
 
她一定是哪里不对劲了,居然春心萌动到对自己爹爹胡乱猜疑。虽然童年记忆里记得清楚,阮烟罗并非她的亲生父亲,只是在她家寄宿的客人。可自从她四岁那年父母染重病过身后,这男人从此就留了下来,一手将她抚养大,对她关心宠爱之处,比亲生父亲还有过之而不及。 
 
有时她染个风寒,男人就担忧得彻夜不眠,半夜醒来,她还常常看到男人坐在她床头,腰杆挺得笔直,眼光也跟现在一样温柔接近痴迷…… 
 
这,爹爹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她?以往从来没去深思过的影子跟眼前重叠起来,宁儿觉得心开始怦怦作跳,咬着嘴唇,从阮烟罗掌中抽回了手。 
 
阮烟罗留意到她异样,脸上也是阴晴变幻,挥手道:“你还是回自己屋睡觉去罢。” 
 
“……那也等宁儿帮爹爹上完药。”宁儿脸红红的不敢去看阮烟罗,将消肿化脓的药膏挤在手心,继续涂药。 
 
指尖不经意地划过阮烟罗腿上肌肤,她不禁又一阵羞赧——爹爹虽已年过四句,肌肉却似乎比同村的几个青壮小伙子还结实…… 
 
她情窦早开,此刻又尽想着些漫无边际的绮念,手底越抹越慢,猛听头顶阮烟罗一声压抑的低叱! 
 
“宁儿!” 
 
她一下收回了心神,才发觉自己的手竟然摸到了阮烟罗的大腿根郡。男人胯间的衣裤,明显隆起。 
 
“爹爹,我——”她当然知道男人起了什么反应,火燎般缩手,羞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阮烟罗瞪着她,刚想开口,门板匡啷巨响,被人一脚踹烂。 
 
“阮烟罗,你这王八蛋!” 
 
紫冥再也看不下去,大骂着破门而入。 
 
阮烟罗一震,看清是紫冥,讶然:“怎么你还没和他离开这里?他的眼睛好了吗?” 
 
“好了又有个屁用?他心里装的还是你,根本只当我是个可有可无的玩意。” 
 
紫冥叉着腰,两眼血红,狠狠盯着阮烟罗,咬牙切齿:“你厉害,能让他一辈子都对你死心塌地,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阮烟罗错愕地看着他一脸兴师问罪的暴怒表情,随即了然地叹口气:“你和他吵架了?” 
 
紫冥紧紧咬着牙关,全身都在颤抖,显然强自压制着无尽愤怒。 
 
阮烟罗抵着额头苦笑:“紫冥,你明知道,我压根不想要他心里有我。” 
 
“没错!他根本就不该再挂念你!”紫冥跨上一步,双拳骨节劈啪微响,牙缝里挤出的嫉恨浓烈得令人无法忽略:“我真替他不值,为什么被你伤得那么深,还不肯忘记你这混蛋,还要为你再执迷不悟?” 
 
“……”嗅到从紫冥身周四溢的强劲杀机,阮烟罗眼睛微微眯起:“你来,是想杀我?” 
 
宁儿满脸红云还没褪尽,闻言吓了一大跳。 
 
紫冥缓缓地笑,映着抽搐的嘴角、说不出的诡异—— 
 
“我还真的想杀了你,把你一块块切开来,看清楚你究竟好在哪里,能让他这么喜欢,哈哈哈……” 
 
一把推开挡在床前的宁儿,揪住阮烟罗衣襟,将他拖下床。 
 
阮烟罗腿上伤口被凳子锐角一磕,登时绽破,血流了出来。却眉头也不皱一下,硬气地站着,平静地道:“你若觉得杀了我心里就可以舒坦点,只管动手。这躲躲藏藏的日子过了十几年,我其实也早厌倦了。死了也好,免得再跟他纠缠不清下去。”长叹着闭上眼帘。 
 
“我不偏让你死。”紫冥怒吼,用力摇着阮烟罗:“既然你死都无所谓了,为什么就不能答应他,陪他过完下半辈子?” 
 
“紫冥你?”阮烟罗再一次愕然,睁开了双眼,入目是青年愤懑又饱含哀伤的面容,他茫然问:“你不是来杀我的吗?” 
 
“即使杀了你,又有什么用?只是让他彻底绝望崩溃罢了。” 
 
紫冥松开了阮烟罗的衣服,一屁股瘫坐椅中,蒙住了自己眼睛。不想看到阮烟罗满脸诧异,那令他感觉自己像个可笑的小丑。 
 
“我不会杀你的,我要你回到他身边,永远跟他在一起,再也不要让他孤独地活着……” 
 
那是他从余幽梦身边转身离去的一刹那,脑海里飘起的最后一个念头。 
 
说出来后,整个人也似乎被掏空了,可又有种终于解脱了的轻松…… 
 
阮烟罗真正怔住。 
 
“我很像个傻瓜吧?”紫冥掩脸,惨笑道:“我就是这种傻瓜,总是喜欢上不肯真心喜欢我的人,还要傻乎乎地替他们打算将来。从前是燕南归,现在是他,哈哈……” 
 
笑声最终变成噎在喉咙里的嘶哑干嚎,他双肩剧烈抽搐,怎么也停不了。 
 
阮烟罗目光深沉地望着他,一摸他头顶,忍不住叹气:“你不是傻瓜,只是爱他爱得太深了。失去你,才是会让幽梦后悔一辈子的。” 
 
“我对于他,算什么?”紫冥自嘲地牵了牵嘴角,仰头紧盯阮烟罗:“你答应么?陪着他,每天跟他说说话,对他笑一笑,我想他已经心满意足了,你根本不用担心他会勉强你做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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