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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他是什么意思？”李彤和李晓走在回家的路上，看到李晓一言不发，自己终于忍不住，抱怨起来，“以为他在演琼瑶大妈的电视剧么？连解释都不解释，就陪着人家回美国去了，一走就是小半年，咱们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他如果说清楚了，事情也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事到如今，程雪也死了，他肯定要回来了，李晓，你…你要原谅他么？” 

“原谅？”李晓听到这个词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好笑，他有什么资格谈原不原谅呢？他和郭皓非亲非故的，顶多算是一个同班同学的关系，要他原谅郭皓的什么？原谅他为了陪程雪度过最后几个月的伟大？原谅他走之前连一句再见都没和自己说？还是原谅他去了美国以后就好象人间蒸发一样杳无音讯的做法？ 

“李晓？”李彤见问了李晓半天，他都没有反应，于是上前一步，唤了他一声。 

“嗯？”李晓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停在了原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发呆呢。 

 

“你…有没有听到我刚才的问题？”李彤似乎觉得情况不太妙，可是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姐，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么多，我觉得好累，光是学习我就已经无力分心了，这种事，我一点儿也不愿多想，想那么多，到头来还不是自寻烦恼？再说，你老弟我这么英俊潇洒，还怕好不到女朋友么？”说完，李晓冲李彤挤了挤眼睛放电，李彤看李晓还能开玩笑，心里也踏实一些，一拳捶过去，嚷道：“幸亏我没吃晚饭！以后我要是减肥，第一个就找你！” 

“哈哈哈！” 

“老姐……你不是又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吧！？”李晓忽然发现，李彤似乎对他和郭皓还有程雪之间的事情很清楚，只是当时自己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想，她似乎知道的，不止一点点啊…… 

“那个……对了，这附近新开了一家咖啡店，我上次……” 

“老实交代！！！”李晓伸手挠李彤。 

“哈哈哈……别挠了，我……我不行拉！哈哈哈哈！！！” 

长长的大街上，回荡着一对姐弟肆无忌惮的笑声。 

 

两个人刚刚到家，就看到了一位意外之客——郭皓的妈妈。 

“阿姨？您怎么来了？回国来玩吗？”李彤走上前，惊讶地问道。 

“我的小祖宗，你们可算回来了，我是来找李晓的，他人呢？”郭皓妈妈神色有些慌张，口气也不是很稳，似乎刚来不久。 

“我在这儿，阿姨，什么事？”李晓从后面走了上来，说。 

“我……这该怎么说呢……”郭皓妈妈似乎在想该如何开口，李晓看了看坐在沙发上自己妈妈的表情，像是在担忧着什么，看上去隐隐不安。 

“有话您就直说吧！”李晓觉得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事能影响到他的心情了，于是信誓旦旦地说。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是不会亲自过来拜托你的。”郭皓的妈妈用少有的严肃表情看着李晓，心疼地说：“其实你和我们家郭皓的事情…我和你妈妈都谈过，我们总觉得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阿姨，”李晓打断了郭皓妈妈的话，用尽量平和的口气，说：“不是我们之间有误会，而是你们误会了。我和郭皓…真的已经不可能了，也许您觉得我现在说的都是气话，可是如果您问过您的儿子，就全明白了。我现在已经不想去追究这件事到底是谁对谁错，我只想好好地过我的生活，努力学习，考一个好大学，其它的我真的不想去管了。” 

 

“好，那咱们就先不谈这事儿，行么？阿姨这次来，是希望……你能给郭皓打一个电话，帮我劝劝他……” 

李晓听胡涂了，奇怪地看着郭皓妈，等待她的下文。 

“郭皓前一阵和我们说要休学的时候，我们一开始本来不同意，但是后来……后来我们见到了程雪的照片……就再也没说什么了……”郭皓妈语带心疼地继续说：“也许郭皓没有和你说过，以前他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女孩子，她叫许菲。他们从小到大都在一起，初中就决定正式交往，那时候我们都觉得那只是小孩子的游戏而已，没有干涉什么，毕竟我们都经历过初恋，那种甜蜜又苦涩的滋味，一个人的一生也只有那么一次，可是……那个女孩子在一次交通意外中……死了……” 

“阿姨，这些，我都知道。”当李晓听到郭皓妈嘴里说出“很喜欢、很喜欢”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莫明其妙地抽痛了一下，可是他知道这种感觉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绝对多余的，所以他尽量忽略掉了这份痛楚，沉静地说。 

 

“可是郭皓总是自责，他觉得许菲的死，全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自己才是害死初恋情人的杀人凶手，许菲刚死的那一阵，郭皓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有时候接连好几天不吃不喝，过几天又约着几个当地的小混混出去鬼混，打架斗殴，抽烟喝酒，好几次因为闹事被抓了起来，他爷爷知道以后差点气出心脏病，把他狠狠地打骂了一顿，可是他仍然没有悔改的意思，我和他爸快要急疯了，我们哪里知道郭皓对许菲的感情……会有那么深，可是突然有一天，他突然跑到我和他爸的房间里，和我们保证，他以后一定做一个让我们骄傲的好儿子，那时候他的眼神真的是异常坚定，我们知道，他长大了，那以后，他真的没有再出去疯玩了，认真地学习，还跪在了他爷爷的面前发誓，不会再气他，他爷爷这才原谅了他，可是现在他却死活不肯回加拿大…这次他的休学，我们都没敢对他爷爷说…可是前两天他爷爷无意间听到了我和郭皓他爸的谈话，气得立刻买了飞往美国的机票，说就算把郭皓的腿打断了，也要把他接回去，再也不让他出门半步…他爷爷一向是说到做到的人啊，郭皓的性子又那么倔，我怕他这次真的……”说到这里，郭皓的妈妈有些哽咽了，一时进行不下去了。 

 

“阿姨……”李晓听完了这些话，只觉得脑袋忽然变得迟钝起来，想要努力思考什么，却怎样也无法集中精神，他强忍住不适感，说：“阿姨，我……我想静一静，最近学习有点累，有话明天再说……好么？” 

说完，李晓像是逃一样的离开了客厅，跑到了二楼自己的卧室，关起门，靠着门慢慢滑坐在地上，努力地吸着大口的空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对许菲，究竟爱到了怎样的地步呢？那么的执着，那么的义无反顾，浓烈到让人窒息，却在最幸福的时候失去了它，郭皓的心里……一定很难过，很难过吧？ 

然而，究竟许菲是怎么死的呢？郭皓为什么要那么自责，甚至自责到了自虐的程度呢？ 

 

李晓忽然想起了那一份没有看完的有关郭皓的资料，他连忙从抽屉里翻了出来，一张一张地扫视着，终于在其中一页纸上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李晓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直到全部看完，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死去的心，在这一刻，竟然还能有痛的感觉刺激着自己，让他再一次尝到了坠入深渊的滋味。 

 

那一天是周末，许菲和郭皓约好在那个十字路口碰面去玩，许菲依旧穿著那件纯白色的连衣裙，带着她天使一样的笑容，期待着郭皓的前来，可是郭皓因为前一晚踢球的时候，脚受了伤，没有准时到达十字路口，许菲等了郭皓半个多小时，本来以为他已经忘了今天的约会，失望的她刚刚转身，就看到了郭皓一瘸一拐地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因为太过兴奋，许菲竟然就那么不管不顾地跑向郭皓，然而下一刻，郭皓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是最后一次见到那个纯净如天使般的笑容了，从此，他的心里就只剩下了那一条被血染得通红的纯白色连衣裙，那个周末，那个路口，那些石子，那条裙子，成了郭皓心中，永远的痛。 

 

李晓在闭眼前，脑海中满是郭皓忏悔的文字： 

为什么我要迟到呢？为什么！！！？？？？ 

…………………………………………………… 

为什么我要亲眼见到她死在我面前？？如果有上帝，我只想对你说，你太残忍了！！！！！！！！！！！！！！！！！ 

…………………………………………………… 

我想过自杀，可是我没有，如果我选择了死亡，那么到了天堂，我无法面对她，因为我知道，她希望我能幸福的活下去…… 

……………………………………………………………… 

我把那些石头，全部埋在了一个地方，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 

许菲，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夏夜的微风吹过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静夜无眠，眼泪成诗。

 

19-20

 

“阿姨，把电话给我吧，我和他谈谈。”第二天一大早，李晓就主动向郭皓的妈妈要了郭皓的电话号码，然后，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起门，看着手上的一串数字，他的心里开始不安了。 

要怎么开口呢？用什么身份？他如果不听自己的话，又该怎么办？ 

许多的疑虑在李晓内心徘徊着，可是李晓还是按耐不住来自心底的那份冲动，只要按下几个数字键，下一秒，就能听到几乎快要从自己的记忆中淡忘掉的低沉声音了，早就习惯了这声音的李晓，发现自己突然紧张起来了。 

既然已经答应了阿姨，还在考虑什么呢？李晓走到电话旁边，缓缓地拿起了听筒。 

李晓每按一下电话上面的数字键，感觉就好象在按自己的心一样，按一次，心里就更加紧张一次，按一次，心里就被碰触一次，按到最后一个号码的时候，李晓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接通的声音音是那么的冗长而缓慢。 

李晓甚至想要挂下听筒，让自己冷静冷静，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手紧张的居然有些颤抖，怎样也拿不稳放在耳旁的话筒。 

“喂。”一个简简单单的字眼，带着慵懒的腔调，如电流般打入李晓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顿时让他感到四肢无力，差点跌坐在地上。 

“喂？”又是那个人的声音，这次的语气，明显清醒了一些。 

很久以后，李晓也开了口：“喂。”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李晓在开口回答郭皓的那一刻，无法抑制的产生了一种想哭的冲动，然而已经习惯某些感觉的他，说话时的语调却是那样的平稳和冷静。 

郭皓等了半天，发现李晓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主动说：“李晓，你最近还好……” 

话还没有说完，李晓却打断了他：“别闹了，回加拿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