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椅子 作者:XJDEbaiding
Tags:三教九流
林安听到这里,心里也微微一惊,轻轻啊了一声,丁华道:惊讶吧?操,这么多年老子怎么就没发现那兔崽子竟然小气成这德行!走走走,赶紧滚回老家喂猪去吧!没情没义的种,爷爷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林安最初的吃惊过后,只得劝慰他说:陈哥他那话肯定是说来气你的,你别放心上。
丁华骂道:屁!老子算是看清他了!什么气话?他娘的好几天前包袱都收拾好了,就等着主任这头完事儿了走人呢!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调转话头指向林安,诶?!不对啊,敢情我跟这儿说了半天,小林你啥都不知道?
林安疑惑地看着对方,知道什么?
丁华瞪着眼,靠,哥他没跟你说?!陈家楼那厮要回赣南的事儿啊!
林安摇了摇头。
丁华无语,拍了拍大腿道:得,老子气愤了半天敢情是对牛弹琴了……
小林听他忽然来了这么文绉绉的一句,忍不住抿起嘴笑了一下,过后却对着手中的牛皮本出了神。难怪这几天晚上徐新似乎有些反常,经常一语不发地靠在床头看一本不知从哪儿找来的旧书。林安原本以为是跟他这木头似的人共处一间太闷,才逼得徐新不得不出此下策来解闷亦或是催眠,现在被丁华这么一说,倒觉得这几日那人的闷是假,为亲密无间的好兄弟的离别将至而心烦,怕才是真。
丁华说完了陈家楼的事,原来的好心情一扫而光,没一会便恹恹地回了自己车间。
林安默默地将数据本放回去,正打算起身活动一下,徐新擦着手从后门进来了。
林安从他进门起就将目光投了过去,徐新看了眼他身上穿的明显大了一号的黑布棉袄,随口问道:不合身?
林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有一些。
徐新没吭声,走过去看了看那人被垂下来的袖管挡住的胳膊,动手替他将两只袖口分别往上卷了两卷,卷完皱着眉犹豫了一瞬,又放了下来。
算了,你刚恢复,这几天就别干活了,在这坐着。
林安顺从地答应了一声,乖乖搬了凳子坐到了门口阳光处。
徐新戴上手套低头忙了会,一抬头望见那人悄然无声地靠在门框上,头发被亮眼的日头照得泛出光来,不知怎地心头便是一动。视线再往下移动一寸,只见黑色尽头处,微露出那人一段白色的脖颈,徐新知道,那人发丝很软,皮肉很滑,若是从发间至颈间一路走下去,便和那朱自清所写无异,如同莲叶盖住了脉脉流水,浮萍托起的点点白花,一看便忍不住入神,一近便逃不脱迷醉。
徐哥?
林安独自在前门坐了会,想了想还是要问一问陈家楼的事,不料一回头,却撞上了对方正对着自己若有所思的眼神。
徐新不动声色地定住心神,面色如常地看着他,怎么了?
林安在凳子上动了动,轻声开口问:我……我听丁哥说,陈哥以后……也许不和咱们一块儿了?
徐新怔了一瞬,随后低头恩了一声,说:月底就走。
林安愣愣地哦了一声,垂下脸看着膝盖不说话了。
徐新手上量着数据,貌似闲聊地问他:怎么,舍不得了?
不,不是。林安下意识答道,完了又觉得不妥,可改口不及,立时便有些尴尬起来。
徐新却好像毫不在意,只淡淡道:小陈老家不在这,迟早要散,早走晚走其实没什么分别。倒是你,怕他得很,他走了,你该自在不少。
林安吓了一跳,定在原处彻底没了反应。
徐新等不到他回应,停了停手中的活,抬眼要笑不笑地看向他,难道不对?
林安动了动嘴唇,没说出话来。
徐新见他一副十分紧张的行状,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一个人坐着闷不闷?
林安略显松了口气,少顷后摇了摇头。
徐新想了想,起身摘了手套,拿过今早带过来搁一边的两本文集,走到门口递了给那人。
林安讶异地看了看封面,伸手接了过去。
无聊就看会书。
林安点点头,轻轻翻开其中一本,视线却毫无悬念地落在了被人特意折了角的那一页。
恰是《荷塘月色》。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之后两人重又各就各位。
林安静静读着书,徐新在后面独自忙着。看似相安无事静谧无比,实则却是各怀心事隐而不发。徐新刚才的问话,让林安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那种像是知道了什么却不点破的语态,叫他很是无所适从。好在徐新并不像陈家楼那般,穷追不舍咄咄逼人,直压得人透不过气来,时常叫人恼怒不已,最终却又不得不落荒而逃。
林安定定注视着摊在两腿间的文章,心中思绪起起伏伏,然而脸上神色却显得依旧专注,好似是痴了一般。
幸好,很快便到了令他越发惧怕的陈家楼离开的日子。
事实上,陈家楼走得比原先预定的时间还要早上三天。
他与丁华之间的矛盾分外诡异地在短短数日之内急剧升级,发展到后来竟是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往日兄弟情分仿佛一夕间便不复存在一般。丁华甚至扬言,以后若再碰上,便是有我无他有他无我。陈家楼与他交手,每每总要受不少伤,反观丁华,却是除了破点皮外几乎毫发无损。实力如此悬殊的状况下,陈家楼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便同钱主任重又商量了番,将返程的日子又往前挪了挪。
徐新始终没有参与丁陈之间的纠葛,只在陈家楼临行前晚来向他正式告别时问了句,需不需要叫上兄弟们,喝上半宿送他一送。
陈家楼听后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反问道:丁华能答应?
徐新没说话,陈家楼又说:不用了,没那必要。拜他所赐,我现在在人眼里就是个不分是非黑白的叛徒,能走最好,早走早了。
徐新没吭声。陈家楼在门外抽了会烟,突然又道:其实我这次回去,倒不全赖小丁。
徐新沉默地听着。
陈家楼继续道:我妈上个月来信,说我家那老子得了病,估计没几年活头了,让我赶紧回去,找个媳妇儿弄个儿子,好让他安心闭眼。说罢歪嘴一笑,嘲讽道:兄弟就快喜事上门,反成了第一个尝鲜的了。
徐新抽了两口烟,终于还是笑了笑,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陈家楼逗留片刻简单说了几句后便回了屋。
徐新独自站门外又抽了会烟,转身下楼买了两瓶酒上来。
林安缩在床上,似乎已经睡了。徐新关上门,站在门口对着那人方向稍看了片刻,随后熄了灯,一个人走去了阳台。
陈家楼的辞别,多少让徐新有所触动。
当初他带着丁华,两人四处乱跑一气,跑到赣南时,认识了陈家楼,陈家楼打开始认识丁华起,就与他十分投缘,后来陈会跟着他们一起大老远混回C市来,与其说是冲着他徐新这个大哥,不如说是冲着他和丁华之间那份迅速建立起来的情谊。后来三人一直混在一处,徐新主要领头做主,陈家偶尔楼出谋献策,丁华就只跟在后面张着嘴嚷嚷,多数时候倒也算得上和乐融融。
其实在众人眼里,陈的性格要比丁华沉稳不少,有时甚至有些阴冷,是个心里能藏事的,可丁华却恰与他截然相反,肚子里多点儿气都恨不能立马憋成个屁放出来。就这么个火爆脾气,以往没少靠陈在关键时刻费神拉他一把。丁华虽嘴上经常会不服气,事实上却没少在私下夸他那有情有义脑子又好使的好兄弟。
徐新有时候也觉得奇怪,小丁对陈格外依赖好理解,他有时候还和小孩儿一样,谁比他有本事对他好,他便依赖谁,对徐新如此,自然就对陈也不例外。可陈家楼就不一样了,照陈那捉摸不定的性子,居然也能容忍冒冒失失的丁华到这种程度,这不得不让人觉得有些惊奇。
只是再惊奇,几年过去,曾经形影不离无话不谈的两人临至分别也不免成了水火不容的仇敌,陈不觉得有多惋惜,丁华也依旧头脑简单地当真将对方视作了恶人。
徐新在沾着路灯的夜色里站了会,开了酒瓶盖子喝了几口。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自己始终这么想。既然横竖都得散,那么究竟怎么散,也就不必太过执着了。
陈如此,丁华总有一天也会如此。而至于那人……
徐新低头弹了记随意搁置在水泥台上的瓶盖,忽然不愿再想。
徐哥。
身后的玻璃门锁忽地咔哒一响。徐新放下手中的酒转头去看。
只见林安不知何时已披了衣服,正站在打开的门缝处,静静地望着他。
醒了?
那人点了点头,犹疑了下推开门走了过去。
徐新拿过手边另一瓶酒,向他晃了晃问道:喝一个?
林安呆了呆,似是想到了什么,看着杵在面前的透明瓶子好一会,最后静默无语地垂下了双眼。
徐新淡淡一笑,也不勉强,将酒瓶放在了他面前后便没再多说什么。收回视线看往了厂子大门后那所废园子的方向。
林安在一边陪着站了会,轻声问道:陈哥他……明天就走么?
徐新回过头来看他一眼,听见了?
林安轻轻恩了声,小声解释说:屋里有点冷,所以没有睡着……
静了半晌后又问道:那丁哥知道么?
徐新抖了抖烟灰,对着酒瓶含糊地应了声。
林安默默收了声,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这么一言不发于一处站着,没多久,徐新的酒已去了一半。
你以前在学校里都交些什么朋友?
片刻后,对方突然开口问他。
林安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徐新见他有些紧张的模样,微微笑了笑,道:闲的无聊,随便问问。
林安略显局促地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半晌方小声答道:
我……我只有以前读中学时的一个朋友……
哦?什么样儿的?
那人讷讷。
徐新抽了口烟,缓了缓沉滞的心绪,续道:和你一个样?
不、不……
林安低下头,对着鞋尖儿踌躇了半天,才嗫嚅道:是、是和你有些像。
徐新闻言颇有些惊讶,挑了挑眉,和我?
恩。他……他那时候很顽皮,说着飞快抬头看对方一眼,见徐新没什么反应,才继续说道:所以老师经常罚他。后来因为我们两家住在同一个镇上,班主任就让他和我坐了同座,慢慢地……就、就成了朋友。
徐新头一次听他讲以前的事,新鲜之余还觉得有点意外,便问道:后来呢。
林安睡到一半起身出来,本就是有意安慰他,此时见对方似乎比刚才轻松了不少,便认真回忆了下,鼓足勇气继续说道:后来念完初中……他家里给他在城里找了个工作,他就去了。开始半年多也会写信寄到学校来,跟我说说工作情况,后来有一回,他在信里说自己在工作的地方找了个女孩儿,谈……谈起了恋爱,感情很好,之后联络就减减少了……再后来我考上大学,他正好回村里办事,才又有机会碰上,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年前就已经在城里结了婚,而且快要做父亲了……
徐新静静听着,灌了口酒问道:现在呢。
恩?
还有联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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