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椅子 作者：XJDEbaiding
Tags:三教九流
丁华大声应：行！陈家楼却只是盯住他背转的身影不发一语地看着。
徐新撇开俩小弟，在宿舍楼下独自转悠了一会，最后灭了烟进了舍楼。
他刚才说有事是假，累得想睡一觉才是真。
然而钥匙刚插/进锁孔，昨晚那搅了他一夜的破事就又开始刷刷往脑子里涌。
徐新低头骂了句操，赶紧拧开门往里面走。结果前脚刚踏进去，就看见一道细瘦的身影正低着头背对门坐着。
徐新心一沉，顿时就走不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林安听见身后响动，掉过头来看向门口。
徐新赶紧错开视线，若无其事地往床边走。走了两步，却听那人在身后小声叫他，“徐哥。”
徐新脚下一停，没回头，自顾自地脱了鞋往床上一倒，半天都没翻个身。
许是昨晚真累着了，没过一会他便当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醒过来，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徐新抹了把脸坐起来，环顾四周，除了搁在床前的摇头扇转动时发出嘎吱的响声外，别无动静。要不是确定自己躺下前没开这玩意儿，徐新几乎要怀疑坐在对床的那人只是个幻觉了。
徐新对着门口发了会呆，习惯性地伸手掏烟，却只掏出来个空壳子。
晚上收工，丁华又来隔间喊人，徐新下意识地朝那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林安依旧垂着脸，小声道：“你们去吧，我、我吃过了。”
丁华见徐新没反应，撇了撇嘴也没多问，跟着就走了。
此后接连四天，那人除了早上还是会多买两个包子摆在桌上外，中午跟晚上毫无例外地回回落单，理由说来说去也就那么两个——吃过了，吃多了。
徐新冷眼看着，心里有惑却始终没吭声。直到第五天早上，他无意起早了，洗漱过后懒得在屋里呆着，便提前出门上东门口去买早饭。谁知刚过了马路，就看见那人正在一家包子铺门口站着，等了片刻后，老板开笼抓了两个递过去，徐新见了，鬼使神差地往旁边巷子口一躲，看着那人拎着塑料袋往回走，穿过马路，进入舍区大门，然后一个拐弯不见了。
徐新站在原处，皱着眉想了会，原路返回跟了上去。
一整天的鬼鬼祟祟外加两顿心神不定的中晚饭过后，徐新终于明白了那人所谓的吃多了是什么意思，不过早上买的那两个包子罢了。
一口一口，吃的极为缓慢且认真小心。
所以当头顶突然出现徐新低沉的嗓音时，林安立马僵住了。
徐新盯着他手里的东西看了半天，伸手拿过，“够吗？”
林安心虚地低头，抿着嘴点了点头。
徐新也跟着点头，一开口却又问：“你中午吃的什么。”
林安嘴抿得更紧，没说话。
徐新也不再问，就这么等着，谁知等了半天答案没等来，那人肚子倒先叫了声。
徐新看着那人瞬间涨红的脸，把东西递还回去。
林安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咬进嘴里，嚼了两下咽进肚里，再抬头偷偷看徐新一眼，见徐新正垂着眼表情冷硬地望着自己，脸上不由更红。
徐新等他吃完，问：“饱了？”
林安点头。徐新把脸转到一边，对着窗吐了口气。这小子饱没饱他难道不清楚？早饭没吃，中午一个包子，晚上一个包子，这几天自己又刻意避开他，所有原先替他分担的重活现在也基本都是他自己在干。能饱，他徐字倒过来写。
林安见他不说话，紧张地侧了侧身，将背更弓起来一些，好让又想叫的肚子压到腿上。
徐新察觉到动静，转过来看了看他，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小袋掰成几块的麻糕。
林安没动，只管呆呆瞧他。徐新等了会，见他没伸手的意思，脸上不由有些挂不住，半晌才憋出来硬邦邦的两个字：“拿着。”
林安这才伸手接过，接过后却又不吃，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徐新被他看得一阵烦躁，刚要站起来走人，那人却突然有了反应。
“徐哥。”
徐新动作一顿。
林安张了张嘴，除了这两个字再没别的话出来，等了半晌，方捏了捏手中的麻糕，又开口叫了一声。
徐新神色不动，心头却莫名一跳。
林安继续定定看他一会，最终什么都没说，慢慢低下了头。
徐新心底松口气，站直了靠上一边的墙面，从裤兜里摸出刚顺道在东门口买的烟。
“最近很缺钱？”
林安摇了摇头。
徐新手上一停，没话说了，沉默了好半会才又问：“是后天来吧？”林安抬头看他，徐新转开视线，嘴随便动了动，“我说你妈。”
林安没出声，仅是点了点头。
徐新抽了口烟，明知道这种时候这人的事不该再多管，却还是问了，“有地方住么？”
林安一愣，摇头回道：“她当天就回……”
徐新心中惊讶，转念一想应该是之后又跟主任那边招呼过，便也不再多提。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徐新状似懒散地站着，目光沿着墙角四周溜了圈，溜到脚边坐着的那人身上时，犹豫了下还是停住。
林安正捧着自己给他的麻糕静静吃着，咬一口，上面粘的芝麻就跟着簌簌掉一地。徐新在后面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和那一段露在灯光下越来越红的耳后颈，一股接连几天堵在胸口的隐隐恶气，似乎终于消散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林母是周三下午一点三十到的，正是徐新午睡醒上工的时间。林安领着人打开宿舍门时，徐新正满脸滴水地从卫生间里出来，毛巾在湿淋淋的头上胡乱抹着，抬头便撞上了刚进门的母子俩。
林母似乎对屋里站着的人大感恐惧，畏畏缩缩只瞧了徐新一眼便低下头去，手无意识地一下跟一下拍着身旁儿子的手背，显得既紧张又不安，跟林安当初刚搬进这里时的反应如出一辙。
徐新甩了毛巾在肩上，礼貌性地叫了声阿姨，然后避开那人追上来的目光往门外走。刚走到楼梯口，身后突然远远传来那人的一声叫唤。
“徐哥！”
徐新稍愣，迟疑地转过头看向追出门来的林安。自打认识以来他还从没听见那人气这么足过，这一转变，不由让前些天残留的那丝若有似无的焦躁又缠了上来。说实话，现在的他，情况并不比林安好上多少。看似冷淡自持，实则草木皆兵。
“什么事？”
林安静静看他一会，讷讷道：“我……我今天下午不过去厂里了。”
徐新一听原来是这么句废话，心头一宽，点了个头转身下去了。
林安在门口站了片刻，返回宿舍陪母亲坐了大半刻，林母生性木讷安静，林安出事后便更加沉默寡言，因此母子俩相对半晌，却没说上几句话。
枯坐到下午四点，林安一看时间差不多了，便低声对母亲道：“妈，差不多该走了。”
林母低着头一个劲儿地摸林安薄削的床单，讷讷应着：好、好……
林母有话想说，林安看得出来，却没追问。一直到到了车站，林安从兜里掏出个牛皮纸封塞进林母手里，老人家才犹犹豫豫地轻声将心中堵着的话问出了口。
“幺儿，在城里……没受欺负吧？”
林安手一僵，明白母亲说的什么意思，心中酸楚却不敢失态，赶紧抿了抿嘴温声道：“妈，你别担心，今天宿舍里你见到的那个是我徐哥，他人很好。”说完一顿，又接着道：“对我也很好。”
在分别之际听到这句话，原本应该安心的林母反倒更加黯然起来。林安学着母亲从前宽慰他的方式抬手摸了摸她灰白的头发，林母终于崩溃地一下子哭出了声。
林安沉默地望着半百不到却开始逐渐干巴萎缩的“老人”，眼眶渐渐湿了。
他知道，母亲在老家的日子比他更难过。他刚被迫从学校出来回到家的那段时日，家里简直乱了套。林父一向观念保守，脾气火爆且死要面子，事情一出他头一个反应便是家丑不能外扬，林母想找人帮忙，林父急赤白脸地骂，还嫌不够丢人！非要闹得人尽皆知！这种事能空穴来风吗，就算有冤情那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老子拼死拼活种地卖粮供他读书，他就鬼混出这种脸面丢尽的烂摊！老子抽不死他！
林母哭，结果招了顿打。
后来千方百计偷偷摸摸托了个远亲关系，也全仗着对方心好帮了忙。
林安定定看着母亲凉风中微颤的肩膀，心中所有酸苦屈辱不甘恼恨不断翻涌，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剩下了一句话，“妈，你放心。”
入秋后，雨便是一场更比一场冷，窗子全部打开后灌进来的风一改先前的闷热，直叫人神清气爽。下午的活不算多，徐新收拾完看了看对面墙上挂的钟，觉得时间还早，就准备去叫上丁华他们溜出去活动活动，走到隔壁往窗里望了眼，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再侧头看一眼门，也是关着的。徐新皱了下眉，心里觉得奇怪，可找不到人也只能折返回自己呆的那间，开了后门坐在门口抽会烟。
其实照往常，他是会去找杨琴的。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想想觉得没什么意思。
阵阵凉风吹在身上，不大不小力度刚好，这几天天又都阴着，秋老虎跑得几乎没了踪影。
徐新闭着眼背靠在门框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身上舒泰了心也松了，睡意便来了。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却没想象中的安稳舒服，人清醒着的时候觉得爽快，一入眠反倒翻来覆去地折腾开了。梦里画面几经转变，跳过小时候过年贪玩不当心站在一响炮上面，结果炸得自己屁滚尿流鬼哭狼嚎险些小徐不保，跳过中学跟狐朋狗友一块儿游河偷瓜被人告状，父亲一气之下棍棒追加，自己一口气连跑了二里多地回了姥姥家，又跳过去年负气出走，招朋唤友打架斗殴，在红梅场那儿笔试拳脚傲视群雄，最后一把刀刺过来，扎在了弟兄的肚子上，熟悉的声音吼的撕心裂肺：徐哥！！！
画面终于不动了，徐新眼睛发红地冲上去，看到的却是林安那张苍白的脸。
徐新浑身一震，猛地弹开了眼。
丁华凑在他跟前，头上滑稽地顶着片铁树叶，正弯着腰瞪着他：“哥，你没事吧，这么大雨咋不回里边儿睡去？”
徐新心还在狂跳，呼了几口浊气后才抖抖裤子站起来，“没事儿。”眼睛周围一扫才发现地上坑坑洼洼一滩水塘子，波纹还在不停颤抖。
两人顶着树叶跑进舍楼的时候身上基本已经湿透，丁华一进楼就受不了黏腻地甩了上衣拧了把，滴滴答答的水声中连声骂道：操他娘的，这鬼天气啥时候能消停点儿！
徐新瞥他一眼，没吭声，只一径地往楼上走，进了宿舍门后发现里面没人，便随即转身去看脸盆架子旁边那面墙——两把伞正歪七扭八地互相靠着。
徐新皱着眉看了会，突然转身拿过床上的干净衣服，脱了湿的开始往身上套。
丁华晃悠悠地跟进来，见他拿着伞就要往外走不由奇怪道：“哎哥，你还出去啊？”
徐新恩了声，走出去两步犹豫了下又回过头，对着一脸莫名的丁华道：“你在这儿看着，有人来找就说等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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