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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特试图再次把脸背过去，但是没有成功，作为苦肉之计他把头仰了起来。但在这个瞬间，他的嗓子又痉挛了起来，发出了闷闷的声响。

 

“呜……”

 

杰夫利猛地抬起头来，同时咳嗽的狂潮从凯特的口中喷出。

 

“凯特！”

 

杰夫利抱住那颤抖的身体，抚摸着他瘦弱的后背，凯特又发出呕吐似的声音，吐出了什么东西。那在两人中间滴落在浴缸边缘上的，是让人心凉的鲜红颜色。就好像是……

 

（血……）

 

这个词语闪过头脑的瞬间，冰冷的东西从杰夫利的后背闪过。是啊，不是“好像”，这就是血。

 

74楼 

 

“凯特！”

 

杰夫利跨过浴缸边，把凯特脱力的身体抱了起来。

 

“你等一下，我马上找托马森医生来……”

 

凯特无力地把手放在了杰夫利的胸口上。

 

“不……用。”

 

“你吐血了啊！这不是单纯的感冒！必须尽快去看医生……可恶！都是我……”

 

极度的不安，让杰夫利变得饶舌了。他已经不是在说话，而是好像野兽一样吼叫了起来。

 

“杰夫利……”

 

咳嗽的冲动似乎过去了，他再次发出了虚弱的声音。

 

“不用看医生……那是没用的。”

 

他没有洗澡，但额头上全是冷汗，脸色比纸还要苍白。一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手臂就是一软。这样下去会把凯特摔到地上的。杰夫利慌忙跪下去，把凯特放到地板上。

 

“你知道什么……不，你在隐瞒什么？”

 

杰夫利的质问，让凯特露出了忍耐疼痛一样的表情。

 

“还是……瞒不下去了吗？”

 

秘密……果然他有着秘密吗？凯特用些无关紧要的话蒙混过去，杰夫利握住他的手，与不断增大的恐惧战斗着。无论多么乐观的人，听到这样的话都会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的咳嗽……不是因为感冒。吐血也不是第一次了。特雷德学过医术，文森特让他看过，是一开始被下的毒让肺和喉咙发生了炎症，因此引起了剧烈的咳嗽，又伤到了喉咙的黏膜。”

 

凯特淡淡地说了下去。

 

“本来的话，在炎症治好之后咳嗽就该停止了。但被送到帕斯特拉纳之后还在发作，而且变得更频繁了。后来，在那一天……见到你的那天晚上，发作的时候吐血了。”

 

杰夫利回想了起来，再会那一天的凯特和第二天的感觉的确不一样。在忠告要小心艾波利大公夫人时，他还洋溢着一定要成功逃走的气慨，而真的踏上了逃亡之路的他却筋疲力尽，或者说失魂落魄的感觉，很多时候都会感到他心力交瘁。

 

（凯特也发觉我觉得奇怪了。所以他撒谎说自己得了感冒。）

 

为了不让杰夫利担心，他无奈之下说了谎。杰夫利并不想为此而责备他，只是心中悔恨不已。竟然没能发现到他一个人在痛苦，真是太没用了。

 

“我清楚地知道病名是什么，是在去文森特那里的时候。我求他留下我一个，让你们逃走……一开始文森特拒绝了……就在我和要追击的他争论的时候，病情又发作了。”

 

凯特露出苦涩的笑容。

 

“那个时候，特雷德的真实身份已经暴露了，但没有其他能够处理的人，文森特没有办法，只能把他叫了来。特雷德为了看得清楚些，带了灯过来，一看到我，就好像被火烫到一样跳了开来。他说不要碰，这孩子得的是肺病，传染上会死的。”

 

脸上没有什么动摇的神色，但凯特被自己握紧的手却在微微颤抖着。

 

“在上一次的时候，我也有一点感到是这样了。可是文森特不知道是不是想错了。他非常的混乱，责备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看着我。那并不是他的错的……”

 

杰夫利反射似的张开了口：

 

“这样吗？”

 

凯特点点头。 

 

“得了肺病，是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出现症状的。大概半年或者一年。这种病在ZIPANGU也是有的，食药所以我知道。”

 

“半年……”

 

“到一年。有时会比这更长。所以我也有可能是在来英格兰之前就感染上了这病。谁也无法判别具体是在什么时候。”

 

凯特会这么说，是向着沉溺在自责之中的男人伸出了拯救之手。但和桑地亚纳一样，杰夫利也无法不去责备自己。如果自己再多注意一下的话，也许就不会看漏病情的征兆了。光为夺回了凯特而兴奋，都没有发现到这么重要的事，实在是太愚蠢了。

 

“那个时候拼了命，对肺病的事情没有什么实际感觉，比起这个来，我更担心大家……”

 

凯特的脸忽然扭歪了。是的，那个时候是这样。但现在的他拼命忍耐着恐惧与眼泪。是认为一旦哭出来，就没办法再说活了吧。杰夫利想要对他说，没有必要再忍耐下去了，尽情地哭吧，把自己交给我就好了。

 

 

但是在他说出安慰的话之前，凯特就发挥出了不知道潜藏在哪里的坚强，恢复了正常。他用颤抖的手擦掉眼角流出的泪水，忍耐着呜咽，发出了有些嘶哑的声音：

 

“我、我想不到别的方法了……只要是能生效，那么什么我都会去尝试的……所以我做出了利用他人好意的勾当。为了对受到冲击的文森特造成进一步的效果，我说只要放了杰夫利他们，我剩下的性命就都给你……”

 

“别说了！”

 

杰夫利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制止了凯特，然后紧紧地咬住了臼齿。怎么可以这么脆弱！这个瘦巴巴的少年显示出怎么的气概，而比他年长得多的自己竟然没有，这不能不让杰夫利羞耻。但他仍然不想要听到那不吉利的话，特别是从他本人的口中说出来。

 

“我说都可以给你。”

 

无从得知杰夫利的心，又或者是知道得过度的凯特，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地继续说着。

 

“我还说，不能回到杰夫利那里，对我来说就跟死一个样，如果只有一个空壳子也无所谓的话，那就随你处理好了。说完之后，文森特说他不要冰冷的尸体。”

 

“不要……吗？”

 

杰夫利回望着凯特。

 

“难道他的意思是说已经没有了？他趁着你的身体不好的时候对你……他竟然敢……”

 

“不是！不是这样的！”

 

凯特慌了起来，他抓住了激动的杰夫利的手。

 

“他说既然在自己身边只能过得像个半死的人一样，那就回英格兰去好好地活着吧。特雷德，还有他的同伴利瓦大人都脸色大变地说‘你说什么傻话’地要阻止他，他却自己挡住他们，让我逃走了。还说不会再追了，放心地走吧。”

 

杰夫利好像被狠狠地敲了一棍子一样。头疼得快要裂开，身体丧失了力气。

 

“因为他为你着想……你爱着你……”

 

心里想的话变成言语直率地流淌了出来，凯特点了点头。

 

“嗯，他放走了我。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我说怕文森特追上来，只是为了让你离开我撒的谎。离英格兰越近，我就越是郁闷，因为我不想让为再会而开心的兄弟们失望。”

 

凯特虚弱地笑着，他的嘴角还挂着刚才的血痕。

 

“我一次次地想，到了普利茅斯之后，我差不多该坦白了。可是一旦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不知道会像这样不小心地走漏出去，本来想要好好地自己说明的。”

 

可能是一直躺着说话的缘故，随着他吞咽唾液的动作，他又咳嗽了起来。杰夫利做不到别的什么，只能抚摸着痛苦地扭动着，把身体蜷缩起来的少年的后背而已。

 

“是……是我放松精神了而已……哈哈……今天晚上……好像……不太好呢……”

 

凯特说着，嗓子里就好像吹起了冬天的寒风。

 

“果然还是要找托马森医生……至少可以止住咳嗽。”

 

但凯特却摇了摇头。

 

“医生的药是治不好的……比起托马森医生来，还是请把莉莉叫来吧。”

 

“为什么？”

 

“就和好人威尔的药膏一样……修道院做出来的药物有更强的效力……莉莉也从养育她的前修女那里学到了药的做法。”

 

“我知道了，我立刻就找人请她来。”

 

虽然很不想又欠下莉莉?福劳姆的人情，但现在不是拘泥于自己的感情的场合。重要的是治好凯特的病。不管做什么，用什么样的手段，都要治好他。虽然知道这会很难，但什么都不做，就不会有改变。必须采取行动，尽自己所能地去做才行。

 

“我们回房间吧。”

 

回复了生气的杰夫利先把布卷在了腰上，再次把凯特抱了起来。

 

“得赶快换上干衣服……真的对不起。早知道的话，就不让你给我洗头发了……”

 

把脑袋靠在杰夫利胸口上的凯特轻声说：

 

“没关系的……是我自己想这么做。”

 

他又短短地咳嗽了起来。把耷拉在脖子上的口罩——被杰夫利落下来的布块慢慢地重新绑到嘴上。

 

“得了肺病的人咳嗽或者打喷嚏的时候，飞散在空气里的唾液里，有着会成为病源的东西。吸进去就会感染的。感染的途径和感冒一样，但是性质要糟糕得多。”

 

凯特说到这里停住了，抬头望向杰夫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