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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鸟 作者:猫七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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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尹芝揉揉眼,光天化日,她并非眼花。她只觉一股血哗啦啦直冲向头顶,在眨眼间自头顶坠落足尖,快得令她头晕目眩。有一只手抚上她的手臂,她吓得啊地大叫。回过神来,当然是堂姐。不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此刻一定面如人色。
  “回家了。”堂姐拉拉她,平静如常。
  “你未看到?”
  “看到什么?”堂姐反声问她。
  “许先生同一位女郎!”
  “看到又如何?”
  尹芝大骇,站在原地不动,堂姐何以如此波澜不惊,这种事不必她说到通透她也该懂,许伟棠此刻正在外头背叛沈喻然的感情。
  “你一早知道他有别人?”
  “不,刚刚看到。”堂姐从容不迫。
  “他竟脚踏两条船!”
  “这是什么话?”
  尹芝气结,“他方才分明同他人亲热!”
  堂姐笑道,“这种事实在稀松平常,逢场作戏也好,寻觅激情也罢,何必大惊小怪?”
  尹芝一团火烧在胸中,被堂姐无谓的态度激怒,她用力拉开车门,“我回去即刻告诉喻然。”
  堂姐用力按住她的嘴巴,“莫犯浑!”
  “他许伟棠当年不是想要一个家,他关喻然在山中不是为了他矢志不渝?说到头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方便他在外头偷腥?他为人竟如此下作!”她无法抑制情绪,十分激动,忽觉心上有一角坍塌到溃不成军,那也许是为爱构筑的圣殿也说不定。
  “够了!”堂姐大声喝止。她两争吵,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到车上去说。”
  车子开得十分缓慢,挤在不知所往的纷杂车流中,好像一时间失去了自己的方向。
  尹芝觉得喉头酸涩,却多少挽回些理智,方才的愤怒多半被一片莫名的悲哀所淹没。
  她开口,“我想他定然说过,我一辈子都只爱你。”
  “他当然履行诺言。”
  “可爱无法分享!”
  “阿芝。”堂姐抿住嘴,半晌说,“你是医生,你最清楚喻然生什么病。”
  “那也不代表他可以瞒着他同旁人有染。”
  “爱情不是柏拉图,徒有精神断然不够。”
  “你说他们不能享受鱼水之欢?”
  “能!”堂姐高声打断她。“但是很少!”
  “所以……先生觉得不够?”
  “他而今不过四十岁出头,正当壮年!又不是出家修行。”
  “可是……”
  “那晚的事,你有听到,床单上的血迹,恐怕你也见到。”
  “喻然时常这样?”
  “这我并不清楚,但想必定然时时需要爱人小心翼翼,他并不时常索取他,压抑感情。十分辛苦。”
  房中秘事,摊开来讲,令人多少难堪。尹芝换个话题,“喻然可知道?”
  “怎么会?”
  “这种欺骗实在可怕。”
  “残忍的真实比善意的虚伪来得可怕,并不是相爱,就该做彼此的透明人。”
  “但这对喻然实在不公,”尹芝停一停,说,“我还是会告诉他。”
  “阿芝,你放聪明一点可好,许先生有一百位一千位他同你何干?”
  “同我不相干,我为喻然。”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俩双双停住。
  “打算在许家做多久?”乃娟忽然问。
  尹芝一怔,“钱还未存够。”
  “你舍不得走开?”
  “没有。”她搪塞。
  “你是否爱上沈喻然。”
  尹芝毫不意外,她这般关心他人的事,有生之年第一次,任何人看来,都像是在恋爱,她却十分坦荡地摇头,“不,我不爱他。”
  “但你关心他的事,胜过一切。”
  尹芝笑,“这恐怕是母性的本能。”
  “别忘了,我同你同种性别。”
  “你记得吗,我自小最怕看有关动物的纪录片,看到自然界里优胜劣汰,残忍厮杀,便于心不忍。沈喻然不知为何同它们十分相似,我看见他如同看见被咬伤的小鹿,他需要被呵护。”
  “在这一点上,你同我永远无法沟通。”
  “从前我不喜欢他的时候,你却时常说他是好人。”
  “不错,他的确是好人。可天下好人比比皆是,我们是否当真有心有力怜悯所有的好人。”
  “你心肠太硬。”尹芝已面有愠色。
  “不,我不想让你受无关紧要的伤害,你是我妹妹。”
  “多谢。”她冷却下来。
  “阿芝,你我都是凡夫俗子,能力十分有限,有时闭目塞听是种好事,否则你会时常感到力不从心,把悲天悯人的事留给神佛可好。”
  尹芝看向窗外,冬日的暖阳十分晃眼。车子渐渐远离市区,无际的太平洋渐渐融入眼前。这是她初来山中看到的风景,半年过去,她已然变了很多。她同情沈喻然的遭遇,没有人真的了解他,他这样孤独,任由一个强大的爱人一手遮天。他只有不断收缩自己,将自己放置在一个扁窄的空间中,这样下去,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车子爬上山路,一路斑斑驳驳的树影。
  “不要告诉沈喻然,可好?别去撕开美好的表象,人人都皆大欢喜。”
  “他的爱中有诸多盲点。”
  “这对于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是这样吗?尹芝沉默,找不到答案。
 
  ☆、绿色药剂(上)
 
  回到家中,竟见许伟棠在。
  尹芝吓一跳,约莫方才是否是个梦。却听得管家问,“先生,叫小钟把飞机开回去?”
  许伟棠点点头。呵,他乘私人飞机回来,难怪路途中没见他的车子。
  尹芝不知如何面对他,朝他点了记头便上楼去。
  路俊辉在楼梯上叫住她问,“药都取回了?”
  “唔。”她敷衍而答。
  “辛苦你。”
  “是我分内。”她万分失落,不想多说话。
  路医生却不准备就此放过她,“有件事想问你。”
  尹芝只得站住,洗耳恭听,却见他笑一笑,“并不是什么要紧事,昨晚喻然照常服药?”
  她一愣,旋即答,“是,按你的要求,额外服了那两颗绿色药剂。”
  “再无他?”
  “一切如常。”
  “我知道了。”路俊辉点头,“跑了大半天路,快去休息。”
  “可是那两颗西药片作祟?”
  路俊辉面色有变,“怎么会!”
  尹芝有些尴尬,“我只是随便揣测。”
  “放心,喻然很好。”路俊辉安慰似地拍拍她的肩膀。
  晚些时候,沈喻然依昨日那样服药,过一个时辰,再度呕吐不止。
  许先生面色凝重,在房间里不住踱步。路医生问可要将人送到医院去,他只是摇头不说话。
  尹芝不好插话进去,埋头拿冷水浸过的手帕抹沈喻然额上的汗水。吐到浑身乏力,他又渐渐平静下来,许伟棠握住他的手,“对不起。”他忽然开口道歉。
  尹芝觉得诧异,他的愧疚,可是来自他自肉体上对他的背叛与亏欠?
  沈喻然摇头,勉强微笑,自顾不暇还要安慰人,“我会没事。”他伸手去抚他的鬓角,那里已见白发。
  “别讲话。”他亲吻他的手指,“好好休息。”尹芝看呆,许伟棠眼中流露出万分痛苦的神色,好似此刻灵魂正在地狱中煎熬。
  沈喻然缓缓闭上眼去。
  “阿路,随我到书房去。”许伟棠叫住老友,房中只剩尹芝一个。她想起白天的事,犹豫是否要同沈喻然提起。
  “阿芝。”沈喻然叫她,她以为他睡了,他却揉揉眼忽然问,“常人胆汁是什么颜色?”
  “怎么忽然想起这个来?”
  “记得人说胆汁是金黄色,我的却绿油油。”
  是,奇怪,为何他呕出深绿色的胃液同胆汁,同那粒药片颜色如出一辙。
  “我也许患上不治之症。”
  “听听,这是什么话,多不吉祥。”
  他暗淡地笑一笑,“生同死都好,我并不十分在意。”
  “你舍得先生一个人?”
  “都会中千百万人,好过我的何其多,我总叫他痛心,他不若去再觅佳人。”
  尹芝一阵悲从中来,他何以如此悲观,他还这样年轻,有惊人的美貌和享用不尽的荣华。许先生也是爱着他的,尽管他许有这样那样的旧爱新欢,但沈喻然是不知情的,他该更快乐些才是。
  “可他心中只得你一个。”她学会说这样的谎。
  沈喻然笑一笑,想娇嫩的一抹朝阳。
  “他时常同我道歉,想一想,倒是我对不起他多些。”
  这话听罢令人心若刀割,尹芝打断他,“快快睡,不准胡思乱想。”
  她终究没有勇气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给他,她知道堂姐很对。真实未免太残忍,镜花水月的梦也许真正美不胜收。
  许先生许久不见人,书房门紧闭,无人知道他同路医生究竟谈些什么,尹芝在沈喻然隔壁偏厅歇息。她太累,脑中却电闪雷鸣,犹似一阵风暴。
  隔天一早,路俊辉仍旧耽搁在山中。
  在大厅中碰到他,尹芝惊讶,“不须回医院?”
  他摇头,“近来不十分忙。”
  “正好,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哦?”
  “昨夜我想一整晚,横竖觉得问题出在那两粒绿药片上。”
  “西药多少总有副作用。”路医生避重就轻。
  “喻然的贫血症,并非非治不可。”
  “阿芝,你想说什么?”
  “暂停那味药。”
  “伟棠同我商议过,觉得还是再服食一段时间为好。”
  “喻然的状况你未看到?”
  “放心,他各项体征都还好,不必因噎废食。”
  尹芝辩不过他,毕竟论及医病,他才是权威。
  她去拿药,左思右想决定偷偷将药剂减半。
  “怎么只余一颗?”沈喻然看着盘中的绿色药片。
  “药总是少吃些好,何况见你面色比早前已红润许多。”她胡乱说。
  “阿路的医嘱?”
  “是我的自作主张。”尹芝大方承认。
  沈喻然乖乖吞药,他近来从不抗拒她,顺从许多。
  “待到明年,别再留在许家。”沈喻然用手帕拭去嘴角的水痕,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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