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风云(第九部)黑发的保护者 BY 松冈夏树
海盗风云(第九部)黑发的保护者 BY 松冈夏树/松冈なつ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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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损褴褛的帆布迎着海风,摇摇晃晃的总算进入罗卡角。圣地牙哥号就像被满潮的海水推挤般,溯洄被乳白色的雾霭所笼罩的太加斯河。
"还真是莫名奇妙的天气啊。"维森特叹了一大口气。
"晴天的里斯本可是很美的呢。映照在河面上纯白的高塔,还有教人看一眼就舍不得移开视线的大教堂。我本来也想让你看看那美丽的景色……"
"你说的教堂,是指杰洛尼摩斯修道院吗?"
海斗将维森特借给自己的披风拽在胸前。对才刚能下床还残留着些许热度的身体来说,就连拂过河面的微风也略嫌冰凉,现在明明还是盛夏的气候呢。
"你怎么会知道修道院的事?"
维森特惊讶得回过头来,海斗却只是耸了耸肩。
"我是从被我们捉拿的船只上那些船员口中听来的。就是'拉斯特拉马利斯号'的……"
"啊啊,是米格尔?卡萨佐吧。"
维森特理解似的点了点头,这下反倒换成海斗讶异了。
"你认识他啊?"
"我们曾在山塔?克鲁兹侯爵家见过,为了得到关于你们的情报。"
"我们的情报?"
"在里斯本外海的攻击中,我能在'荣耀号'上头没有半点犹疑的到处走动,你以为是托了谁的福?"
"原来如此……"海斗喃喃自语着,脸上忽而浮现一抹苦笑。
"这么说来,侯爵很喜欢那个人的传言,也是事实啰?"
"没有错。"
"船上的货品都被杰弗瑞给抢了,他难道没有愤怒到抓狂吗?"
"还可以啦。"
"如果我得被当作异数徒接受审问的话,他应该会很乐意成为证人吧,我就是他口中专司背叛的日本人。光是异教徒就难以得到原谅了,我甚至还是'海上恶龙'的部下呢。"
"海斗,别说了。"
维森特那张端正的脸孔变得僵直。
"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是会招来恶运的。"
"可是,我说的是事实啊。"
维森特的视线飞快地往四周瞄了一眼,忌惮他人似地压低了声音。
"别再有这种近似愚者的举动了。要是你懂得现在所处的微妙立场,就更该对自己的一举一动谨言慎行,别做自掘坟墓的蠢行来。"
海斗粗喘了一声。
"我也知道该怎么做才会比较好,可是有时候就会不由得感到厌烦啊。被你带离英格兰之后,想说什么都不能说、想做什么也都不能做。光是眼不能视这一点,不就跟被关进监牢里没什么两样了嘛!"
"我懂你的焦躁,但只要再忍耐一会儿就可以了。"z6s E?Y)|,q"U c(X
海斗冷冷地回视那双绿色的眼瞳。
"你说的一会儿是指多久?"
"直到决定你的处置方式为止。将你带来西班牙是陛下的希望,所以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也就是说,不只是言行举止,接下来连生存方式和思想都得受到他人的左右了。严峻的现实压得海斗不由得垂下肩膀,虽然明白,但在敌人的包围下过日子并不如想像中的容易。他们只会一味的要求顺从,要是敢反抗,就得做好任其宰割的觉悟。为了活下去,势必得蒙蔽思想、泯灭良心才行。
"你用不着担心卡萨佐。"
维森特伸出手来摸了摸海斗低垂的头。
"一文不值的他,现在已经被收作山塔?克鲁兹候爵的个人秘书了。这么一来,他大概有很长一段日子都无法离开里斯本了吧。等你进入西班牙之后,彼此应该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才是。"
"想把我烧死的又不只卡萨佐一个人,你难道忘了艾斯古巴神父吗?"
那个男人已经在维森特的命令下被押入船舱,可只要一想起他因自己而愤怒疯狂的模样,海斗就忍不住全身发颤。
"那家伙对我的执念很深哪。除非把我送上火刑台,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应该是吧,所以我会负责解决他的。"
"你想怎么做?"
维森特对着总算抬起头来的海斗微微一笑。
"在艾斯古巴神父向上头告发你是个异教徒之前,我会先向海军总部要求罢免他的权力。"
"可是对方是个神父耶?在西班牙要是一个不小心,你很有可能会遭到报复吧?"
维森特加深了笑容的弧度。
"真是个温柔的孩子,你是在担心我吗?"
维森特的回应让海斗全身不自在,遂以称不上和善的生硬语气答道:
"我、我才不是担心你呢……只是觉得,要是没了照顾我的人会很困扰而已啦……"
"就算如此,我还是很高兴。"
维森特伸出手来轻触海斗撇向一边的脸颊,将他扳正面对自己。
"严苛的航海曾让不少人发狂崩溃。可怜的艾斯古巴神父在遭遇到比斯克湾的暴风雨之后,也因恐惧而精神错乱。他甚至想将国王陛下下令带回的你丢进海里,由此可见艾斯古巴神父已经发疯了--到达里斯本后,我打算直接向海军总部通报。裴雷斯副官和阿尔巴雷斯水手长就是最佳证人。我手中握有陛下的命令书,艾斯古巴神父好像也曾进过塞维亚的异教审问所,海军总部应该不会怀疑我的说法吧。"
"那事态会有怎样的发展?"
虽然在意贴在脸颊上的那只手,海斗还是开口询问。那是海上男儿强而有力的手,温暖又厚实的掌心。虽然相似,但仍与杰弗瑞或奈吉尔的指尖触感有些许不同--
"为了疗养,艾斯古巴神父应该会被送到医院吧,要不就是和卡萨佐一样。只要你踏上西班牙的土地,就不会再和他们见到面了。"
"这样的话是再好不过了……"
为了舒缓海斗的紧绷情绪,维森特恶作剧似的捏了捏他柔软的脸颊。
"看来你还是没有办法相信我啊。就算赌上性命,我也会保护你的,我绝不会违背自己的诺言。"
"嗯……"
海斗暧昧地点点头,视线转向冒出白烟的河畔边。就如维森特所说的,艾斯古巴神父的威胁或许就到此告一段落了吧,但海斗还是无法完全抹去心里的不安。原因就在于,接下来他们将要行向的最终目的地,就是教人惧怕的异教徒审问地--牙城。
"与染血的玛丽女王的婚姻生活糊里糊涂地结束后,从英格兰返回西班牙的腓力二世为了庆祝归国,而在马德里广场上举办了火刑。比起在天空中绽放的烟火,当时的西班牙人似乎更喜欢烟雾弥漫的样子呢。"
充满爱国情操的历史老师福克斯曾以讥诮的口语说过的那句话,突然在海斗的脑海中复醒。
和他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里,玛丽女王为了让年轻的腓力二世爱上自己,也经常在英格兰点燃火刑的炎焰,次数多到连腓力二世都希望她能停止这种行为。虽说腓力二世素有'慎重王'之名,但其实他所厌恶的是玛丽女王做得太过火这一点,而并非火刑本身。知道这点的英格兰人为了巩固国土,不再被无数舰队侵掠而起身反抗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在腓力二世离去后,英格兰的人们再也不想让好不容易变得清净的空气再度染上焚烧人体的恶臭了。"
海斗咬紧了嘴唇心想。
(被带到这么恐怖的国家,我真的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维森特好像对腓力二世会保护海斗这点深信不疑,但海斗实在没办法信任一个连见都还没见过的人物。如果福克斯老师所言不虚,那对讨厌"过火"的腓力二世而言,把信仰异教的占卜师留在身边,不就跟脱离常轨没什么两样吗,对宗教狂热的人可不只限于艾斯古巴神父一个人。海斗肯定会成为天主教徒们的眼中钉,受到怀疑与攻击。一想到这里,海斗就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看,雾终于散去了呢。"维森特开朗的声音唤起了海斗的注意力。
当太阳升高,耀眼的夏季阳光切断了原本横亘眼前的白色雾霭,终于能看清太加斯河两岸的明媚风光。河堤边紧临着好几户捕鱼师的茅草屋、羊群正在地势不高的丘陆上吃草、从教会的塔尖可以往望见小小的村落--与人口密集、显得混杂的伦敦不同,浮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悠闲宁静的风景。
"到里斯本还有多久的时间?"
"看得见DE SAN VICENTE的高塔,就表示快到了。"
海斗环视着周围。
"翻译成西班牙语,就是'圣维森特'吧?"
"是啊。"
"为什么葡萄牙人那么喜欢把高塔或海角取跟你一样的名字呢?"
"因为那是里斯本,也就是这个国家最重要的守护圣人的名字吧。"
"也就是说,你也有葡萄牙人的血统吗?"
"不,我的父母都是纯西班牙人。"
"那你是跟那个圣人同一天生日啰?"
维森特颔首。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其实我是在圣人生日的前天出生的,但我的父亲说这个名字很适合武夫,所以就帮我取了这个名字。"
"适合武夫?"
"维森特的拉丁语念法是Vincentius,也就是'胜利者'的意思。"
"这样啊……"
海斗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恍恍惚惚地想起杰弗瑞曾经告诉自己奈吉尔的名字有"守护者"的意思。但当时海斗却忘了问杰弗瑞的名字是否包含了什么意义。
(这种事不管什么时候都能问吧--当时的我应该是这么认为的,却忘了没有任何人能保证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啊。)
海斗不由得憎恨起自己的散漫。杰弗瑞是我最喜欢的人,但我却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漫不经心地过日子,如此迟钝的个性令海斗厌恶到无以复加。这半年以来,我到底了解杰弗瑞什么了,刻画在脑海里的记忆少得可怜,海斗不禁愕然。就算现在还能鲜明的记得杰弗瑞的声音和长相,但总有一天也会被无情流逝的时间渐渐冲淡、一点一滴慢慢的遗忘,直到再也无法清晰的记起有关他的一切吧。
(不要!我不想忘记他啊……)
失去所爱之人的记忆,就如同重复上演着辛酸的别离。不管再怎么渴望能将他的一举一动牢记在心底,脑子也会逐步削除有关杰弗瑞存在的记忆。就算还记得托马斯医生的家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也会慢慢难以忆起当时的他脸上究竟带着怎么样的表情。如果能像和哉那样留下照片,或许就能用来弥补想象力的不足吧,但想拍下杰弗瑞的照片却是绝不可能成真的妄想。
(你也不希望我忘了你吧?那就快点来把我抢回去啊!)
加重握住侧弦的手劲,海斗心里满是不安与后悔。杰弗瑞一定会来接自己的--只能这么相信着,虽然也知道救援行动不一定真能成功。
以维森特为首的西班牙人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来阻碍杰弗瑞的救援行动吧。与其冒险再次踏上英格兰的土地夺回海斗,还不如在利用完了后直接杀了海斗来得干脆。
(我真是个大笨蛋,为什么要跑到霍伊之丘去呢。如果我能乖乖听杰弗瑞的话,现在也不会遭遇到这种难堪的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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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斗开始自怨自艾起来。和哉也曾指摘过这一点,不问后果、冲动行事就是海斗的一大缺点,就连跨越时空来到现在这个世界,也是因为没有深思清楚就把手伸向"九柱戏"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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