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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阳城一中，众人又打开了话匣子，方桦还翻出一本相册，指着上面的方文清道：“都说女大十八变，我看阿清也差不了多少了。喏，你看，那时候他是这样的。”

　　见展旭兴致勃勃地凑上去看照片，方文清真恨不得上去一把将相册夺过来，要不干脆找个地洞钻进去。那绝对是他的黑历史啊，就这么被自己母亲大喇喇地掀开在男朋友面前了，还能不能有点隐私了！

　　那时候的方文清刚刚进到新环境，因为残疾他本就比别人多了些胆小和自卑，额头上留着厚厚的刘海，鼻子上架着一副把脸遮去大半的黑框眼镜，因为方文清没有近视，镜片并没有度数。方桦向来宠他，虽然那装扮不符合她的审美，但听儿子说这样比较自在、有安全感，她便心软地由他去了。

　　方文清那张脸，现在看来精致得过分，往上推十几年，即使还没长开，那也是很漂亮的，甚至有些雌雄莫辩，吸引眼球。而那时候的方文清并不希望引人关注，因为其他人的目光会让他惶恐不安，因而就下意识折腾了那样一个造型，还老爱低着头不说话，别人更加看不见他的长相了。虽然坐轮椅也很显眼，但那个年纪的孩子们大部分还是很单纯善良的，知道盯着残疾人看是不礼貌的举动，因而也会照顾方文清的感受，大多扫一眼就转开了。这样一来，方文清就自在多了。

　　这些年，尤其是去了美国后，随着年纪的增长，方文清的姓格也逐渐开朗坚强了不少，现在方桦偶尔拿中学时候的事取笑他，方文清倒也神色自若。但今天这情景，他却觉得有些无地自容了。

　　见展旭有兴趣，方桦也打开了话匣子，一边说着方文清少年时的趣事，一边翻着相册浏览照片找灵感。

　　忽然，展旭一顿，指着某张照片说道：“这张里好像有我。”

　　听他这么一说，几人感兴趣地围了上来。

　　见是一张远景照，唐博云推着方文清的轮椅在学校门前站定，为了把招牌几个大字收进去，景别很小，不可避免地就把几个路过的学生也照了进去。

　　一个正走进校门的男学生，一看就比周围其他人个子高出不少，正侧头朝方文清和唐博云的方向看去。虽然并不是特别清晰，但仔细一分辨还真能认出是展旭。

　　这可真是巧了。

　　“那是我送阿清转学去阳城一中的第一天。”方桦回忆着，感慨道：“没想到你们三个第一天同校就有合影了，难怪现在感情能这么好，果然是缘分天注定。”

　　她说者无心，但唐博云却怎么听怎么别扭，方文清也有点不好意思，痴痴地看着照片里的两个人，只觉得冥冥中仿佛被什么牵引着一般，心里涌上一种异样的情绪，暗叹缘分的奇妙。

　　展旭倒是很淡定地拿出手机，把那张照片翻拍了一下，又欣赏半天，然后才继续陪方桦看下去。有了刚才那个意外惊喜，几人看照片时下意识地也会多留意点周围，不过之后再没有新发现。

　　等到时候不早，展旭很体贴地提出告辞，婉拒了唐守信留宿的邀请，在众人的目光中，被司机开车接走。

　　“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看着远去的汽车尾灯，方桦感慨。

　　唐守信也点头，牵起老婆率领儿子们回屋各自休息不提。

　　方文清回到自己房间，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想到今天这一天，不免觉得充实又神奇，展旭对自家人的讨好他都看在眼里，心里涌上一股暖流。他忍不住从包里翻出那本笔记本，找到那写着情诗的一页，轻轻摩挲着光滑的纸面，感受着那些有字的地方凹下去的浅浅痕迹，似乎也能感受到展旭写字时的力道。

　　许久，他拿出手机，给展旭发了一条让对方心花怒放的消息。

　　“I miss you too.”

　　几乎下一秒，方文清的房门被人轻轻敲响。他下意识把手机屏幕暗灭，放到枕头底下，朝门外喊了声：“请进。”

　　然后就见唐博云端着一杯牛奶进来，三两步走到方文清床边，把杯子递给他。

　　方文清笑着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才笑道：“哥，你当我还小呢？应该给书睿送去才对。”

　　唐博云给他掖了掖腿上的被子，道：“他已经喝过了，这东西助眠，不管多大年纪该喝还是得喝。”

　　方文清笑了笑，自家哥哥很多时候对自己认定事情有着固执的习惯，表面上谦谦君子，很有绅士风度，实际上却有点老干部做派，他要是较真起来，家里父母都是犟不过他的。

　　这也是为什么方文清对于唐博云阻挡他和展旭见面，不敢直接对抗的原因，至少也得等哥哥消气。

　　方文清觑着唐博云的脸色，小心道：“关于展旭今天……”

　　剩下的话被唐博云一个正义凛然的眼神给堵了。

　　唐博云眯眼道：“那小子今天这番做派，我知道他什么意思。呵，以为伏低做小就能讨好了？异想天开。”

　　方文清弱弱地说：“爸爸、妈妈和弟弟都很喜欢他。”

　　“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那小子觊觎的是你。”唐博云一哼。

　　“哥……”方文清还要再说什么，唐博云却直接把他喝干净的杯子收回，起身朝门口走去。

　　“早点睡，收收心，别想太多。”唐博云反手帮弟弟关上灯，走了出去。

　　房间内陷入一片黑暗，方文清叹了口气。

　　其实，他觉得，没准等到真正曝光的那一天，家里最真情实感反对他和展旭关系的人也许只有唐博云自己也说不定。

　　作者有话要说：

　　缘，妙不可言。

 

第32章 做梦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阳城一中。

　　方文清的班级在上体育课，每到这节课他都无所适从, 大多数时候他都会静静待在教室或者图书馆看书。

　　但是今天，他却避开同学, 独自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逛着。

　　现在正是上课时间, 除了运动场和教学楼, 校园里其他很少有人出没。

　　方文清心不在焉地推着自己的轮椅, 路过校内未名湖边时，不小心轧到一个一颗凸起的石块，轮椅一个晃悠，转变方向, 居然下坡朝湖内加速下滑而去。

　　方文清刹车和解开安全带已经来不及了，连人带椅跌进了湖里。尽管未名湖的水, 最深只有一米五, 但是对于站不起来的方文清来说，已经足够将他淹没。

　　更何况，他根本不会游泳。

　　水从四面八方淹进他的眼耳口鼻，胸肺感觉要炸开, 方文清在水里艰难地挣扎，双手用力地刨水, 双腿无力地垂在水中，他根本喊不出求救的声音, 只觉得自己的体力和空气在一点点流逝……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生命会就此终结时，一个人影把他从水中捞了起来。

　　迷迷糊糊间, 方文清感觉有一双大手在用力按压自己的胸，然后鼻子被人捏住，嘴唇被人堵上，空气随之进入自己体内。

　　等他猛地吐出呛着的水，恢复呼吸，睁开朦胧的眼想要看看那个救自己的人，却因为逆光无法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接着，方文清再次陷入了黑暗，不久后，耳边回荡起救护车那急促的铃声。

　　嘀嘀嘀……

　　被窝里，方文清皱起眉，闭着眼挣扎着把手探出被子，试了几次终于摸到一旁的手机，按了下键，恼人的闹铃才终于停住了。

　　渐渐地，方文清恢复了清明，意识到刚才只是一个梦。

　　不，或者说是他十多年前的记忆，这些年偶尔会梦到，每次醒来细节都记不太清楚了，只是对那个逆光的身影和阴错阳差的初吻有些许朦胧的印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又做起了这个梦。

　　洗漱完吃了早餐，方文清坐唐博云的车去公司上班。

　　“你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唐博云注意到弟弟的脸色，问道。

　　“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方文清笑道，顿了一下，又开口问：“哥，我初二时在学校湖里溺水的那次，知道是谁救了我吗？”

　　唐博云瞥了他一眼，答道：“不知道，急救电话是用你掉在岸边的手机打的，那里太偏僻，没有目击者，也没有来请功的人。”

　　那次，方文清的肺和肠胃里进了不少污水，又感冒发烧，引发哮喘，在医院里呆了一个多星期才出院。

　　唐博云笑了笑，道：“我后来才知道那附近有条学生翻墙逃课的捷径，我猜可能救你的人就是其中之一。”

　　闻言，方文清笑了笑，把那个梦抛到了脑后。

　　再过不到三周时间，《华语新声音》就将进行最后的决赛直播。这段期间，方文清只需要配合节目给予战队里仅剩的两位学员——蒋霆和尤欣适当指导就可以了。

　　这两位都是天赋型的歌手，唱功悟姓都不错，蒋霆还有一定的创作能力，现阶段两人为了比赛的演出，已经不需要指导太多。

　　关于这个节目方文清的工作总算轻松下来，但作为盛唐音乐制作部总监，他的工作还远不止于此。他开始督促盛唐其他部门的同事去接触那几个他看中的已经淘汰的选手。同时，他从以前接触的原创音乐圈里挖来几个欣赏的创作人，已经作为幕后人员签进了盛唐唱片音乐制作部。这段时间，助手们在那成堆的自荐中总算筛选出一批作品和人，方文清趁热打铁，让下属安排了一次小型面试音乐会，就在盛唐自己的演播室举行，希望能从里面招收一批有天赋的练习生，以及创作人员。

　　方文清留在盛唐的时间越来越长，展旭亦然。无论唐博云再怎么想棒打鸳鸯，但大庭广众之下，他总不免要给弟弟和老板留些面子，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盯着两人，因而方文清和展旭总能找到时机私下接触。

　　唐博云事后得知了，对弟弟却无法生气，他不可能把弟弟绑在家里不让他出来工作，也不希望弟弟恨他，事情只能这么僵住了。

　　方文清也有些难受，他很在乎自己的亲人，不忍心让亲人因为自己的感情而不快，也希望自己能得到家人的祝福，否则他的心中会生出罪恶感和内疚感。

　　一想到唐博云强硬的反对，在与展旭独处时，方文清偶尔会恍惚和走神。

　　展旭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的反应也很迅速。

　　某一天，唐博云和展旭反锁了董事长办公室，整整一个下午不准任何人打扰。当方文清听Linda报信赶来时，便听见办公室里一阵激烈的乒乒乓乓，他的心都纠了起来，和守在门口的Linda和唐博云的宋秘书几人对视几眼，刚要拍门喊人，却见唐博云一脸淡定地走了出来。

　　只见他身上衣着微乱，表面却不见任何受伤的样子，神情中带着纠结不爽，以及一丝淡淡的释然。

　　“哥，你们没事吧？”方文清小心翼翼地问，上上下下把唐博云打量了一番，看出他应当是没有大碍，松了口气，然后忍不住担心地朝办公室里张望。

　　唐博云看到弟弟这般，顿时生出一种“弟大不中留”的感慨，无奈地朝方文清摆了摆手，道：“我没事。”然后径自离开，朝自己办公室走去，他的秘书赶紧跟上。

　　方文清见哥哥这么干脆地离开，并没有把自己也一同拎走的意思，有些惊讶，正在思考间，忽然就被展旭拉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Linda就这么又一次被关在了门外，碰了一鼻子灰。想到刚刚一晃而过看到的相拥在一起的两人，Linda摸了摸自己俏挺的鼻子，感觉自己被硬塞了满嘴的狗粮，悻悻然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又给展旭挡掉了几个部长的会面申请。

　　作为大老板的秘书，这些天几位高层间的异样怎么可能逃得过她的眼睛。GAY嘛，圈内多得是，她早就见怪不怪了，而自己BOSS和男朋友这种豪门间的恋爱剧情比她想象中的可单纯多了。

　　难为他们把正经恋爱谈得跟偷情一样，两个奔三的人还如小学生一样纯情，她看了都替他们着急。

　　不过Linda作为一个优秀的秘书，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她一直紧守本分，进退有度，这才逐渐成为了展旭的得力助手。

　　她没有主动插手干预老板的感情生活，最多在展旭表面上一脸平静地咨询她的意见时，装傻回答几个问题。类似自己喜欢男朋友送什么礼物，想要什么样的约会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