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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认识了你每天都在死人 作者:小蜗牛跑得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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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强强 豪门世家 悬疑推理 传奇

  傍晚时分,叶思睿迟迟未见追兵,总算打消了连夜赶路的念头, 带他们住进一家酒楼。
  用饭时马庐不由问起:“大人现在可以解释为何要去京城吗?”
  叶思睿吩咐店小二上酒家的招牌菜,却不许他们喝酒。“金剪会的人是冲着汤大人的奏折来的,知道这些奏折没有烧毁的只有当时州衙的官员。有人走露消息。”
  “您的意思是说……是李大人?”马庐打量叶思睿的表情,看他不否定,又匆忙地说:“可州衙的同知、通判都受贿了,没准是他们……”
  “是谁有什么要紧的?”叶思睿嫌弃地看着桌上的大鱼大肉,勉强夹了一筷子鱼肉。“要紧的是李骧不肯把他们抓起来,朱大人也不肯,他们甚至都没有仔细审讯孔泰平,否则一问即知。”他瞥见马庐茫然又补充道:“朱大人是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
  既然是顶头上司发话了,那叶大人想必也没有办法。马庐心领神会,想想又不对:“那您赶着去京城干嘛呢?”
  叶思睿的筷子顿了顿。“我和李骧摊牌了。”他平静地说。“有朱按察使在,我再上奏折请求处置这些官员肯定没有用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亲自面见皇上,详述形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事情或有转机。”
  “可是……”马庐的话说了一半生生卡壳了,后面的话实在不是他该说的。叶大人是个从五品的官员,在和临县在璞县算得上地方大员,但同级的官员在京城却一抓一大把,皇上凭什么会见他?即使能一睹天颜,陛下又凭什么不信三品的按察使大人的话而相信他?
  即使马庐不说,叶思睿也知道马庐要说什么。但他现在实在无法解释。何况就算是无用功,他也要放手一搏了,他不能坐视不管,放任汤良工白白牺牲。汤良工肯为他上书辩解得罪百官,他就不能为他求一个正义吗?
  叶思睿心里憋着一口气。每日不用茶茗叫,自己就起床赶路,一直到日暮西沉才肯停下。若是赶得上酒楼客栈就住店,赶不上,路边随地躺一晚也就是了。但若说中途投宿人家,他是万万不许的。茶茗从没见过自家老爷如此不讲究的时候,别说他,连夏天舒都没见过。但夏天舒知道叶思睿心中憋着一口气,也就每日随他赶路。
  这么不要命的赶路,很快到了京城。
  进京那日,叶思睿换上了五品白鹇补服。士兵虽行礼放行,但习以为常的态度提醒着几人,这是扔块砖头就能砸落一片官员的京城了。
  马庐本以为叶思睿一到京城就会去递折子请见,或者到直隶的提刑按察使司报道。谁料叶思睿倒悠闲自在地游起城来,一会看看这里,一会看看那边,时而唏嘘感慨,“这家店,我在京城的时候常来的,老板人极好,没想到却已经关门这么久了。”马庐这才想起他从前应该是赴京赶考过,只是如今哪里是感今怀昔的时候?他想叫夏先生劝劝叶大人,可一看夏先生,也是唏嘘中夹杂着些感慨。难不成他也来过京城?
  骑着马转了大半个上午,叶思睿才挑了家“状元楼”入住。
  状元楼果然不同凡响,十分气派,而且历史悠久。据说这牌匾上的三个字是前朝曾经投宿的某位举子题的,后来那举子当真中了状元,平步青云,一直做到内阁大学士,状元楼也因此出名。如今赶考的监生举子,凡是手头宽裕的,少不了来状元楼沾沾喜气。
  叶思睿穿着官服,酒楼的掌柜少不了来行礼。“这位大人可是才入京的?”
  叶思睿颔首,“入京要停留几日,请掌柜的准备两间上房。”
  这可是出乎意料了。掌柜的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好阔气!下面的五品官员有几个能让仆从也住进状元楼的上房?最后还是马庐谢绝:“大人,小的们就不用了吧?”谁知道这里住一晚要花去他几月的俸禄!
  叶思睿催着掌柜:“快些准备吧,我们带来的马也烦请掌柜的请人照料了。”
  “这是自然,自然。”掌柜的一叠声应下,招呼店小二照顾他们。叶思睿叫茶茗拿银子,茶茗咬咬牙掏出沉甸甸的银锭。
  这会楼里还有些冷清,参加三月会试的试子大多才刚刚上路,仅有的一些儒生打扮的人三三两两窃窃私语,谨慎地打量着叶思睿一行。
  入住之后,叶思睿又按例叫了一顿丰盛过度的饭菜。一直沉默的夏天舒却突然说:“这顿饭花的银子,够并县全部的灾民喝几月的粥了。”
  一听这话,叶思睿陡然醒悟,想想灾民的情形难免面露羞愧,将一半的菜都划掉了。看得店小二暗骂这下人多嘴多舌。
  用过饭,叶思睿叫他们回房休息,自己换上便装出门。马庐不放心,问他去哪儿,他只说是去都察院递折子。马庐暗自咋舌,穿一身布衣去递折子?他实在不知道叶大人是怎么想的。
  叶思睿的折子早就起草好了,揣在怀里,他又骑着马慢悠悠转了大半个京城,才绕道都察院。
  都察院的门子不肯放他进去,也难怪,宰相门前七品官,叶思睿打扮得再怎么贵气,也不过一席布衣。叶思睿也不恼,取出折子交给门子,郑重地吩咐:“我家老爷吩咐我将折子亲手送到都察院。”
  门子真把他当作跑腿的下人,接过奏折,狐疑地问:“你家老爷是谁?”
  叶思睿微微一笑,“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朱大人。”
  说完,他也不管奏折如何,骑着马施施然回状元楼了。见到夏天舒和马庐,只说折子已经递上去了。夏天舒反应淡漠,马庐面露忧色,他佯装不知。
  晚些时候,叶思睿的房门被敲响。叶思睿快步走过去开了门,一个穿着华美,面白无须的小子上上下下打量他,尖着嗓子问:“你就是提刑按察使司佥事叶思睿?”
  叶思睿恭敬称是。
  “陛下叫咱家传您入宫!”
  夏天舒与叶思睿同住,这时大步走来。马庐就住在对面,听到声响也来叩门。内宦面露愠色。叶思睿客气地说:“劳烦公公稍作片刻,我换一身衣裳。”
  夏天舒开了门,马庐一见是宫中传令的内宦,就知道事情成功了一半,立刻回避出去。夏天舒却如木桩子一般杵着不动。内宦瞪了他一眼,又尖声尖气地说:“叶大人从未面见天颜,想必还不懂规矩……”
  茶茗服侍叶思睿入内换衣,叶思睿敷衍着说:“请公公指点。”
  内宦得意地瞪了夏天舒一眼,拖着声音说:“这首先么……叶大人得先学会约束下人。”
  叶思睿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觐见的礼仪本官已经知晓,不劳公公费心了。”他缓步走出来,身穿小杂花纹的青袍朝服,展角随着他头部摆动微微发颤。“公公请。”
  内宦咬牙切齿地随他下楼,叫他坐上专用的轿子。叶思睿心知肚明,待自己回来后,他少不了在皇帝面前说上几句。但是那又如何呢?
  轿子形制普通,不引人注目。抬入宫门,就要下轿步行了。叶思睿眼观鼻,鼻观心地专心走路,丝毫没有分神打量这座富丽堂皇的宫城。
  内宦将他带到暖阁,暖阁外面服侍的宦官问他:“是叶思睿大人?”
  叶思睿打量他的服色,恭敬地拱手,“正是,劳烦公公通报一声。”
  “不敢当,陛下正在等着您呢。”那位宦官抿嘴一笑,引他入内。
  皇帝陛下加冠不过两三年,正值壮年。此刻他独自在暖阁里埋头批奏折,只穿一件纹龙的盘领窄袖袍,翼善冠上嵌着金二龙戏珠,明亮的烛光下,是一张俊朗出尘,已脱青涩的脸。
  叶思睿情不自禁地直视龙颜,听到宦官咳嗽,才垂下眼,跪拜。“臣提刑按察使司佥事叶思睿见过陛下,陛下万岁!”然后起身垂手侍立,挑不出一丝错处。
  皇帝这才抬起头,冲引叶思睿进来的宦官说:“辛苦冯大伴了,去门口看着吧,无关紧要的人一概回了。”
  冯太监唱喏,缓步退出。大门再一次合拢,皇帝终于看向低眉垂手的叶思睿。“叶大人,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第83章 科场舞弊(一)
  叶思睿恭敬地从怀里取出汤良工奏报并县水患实情的奏折, “回陛下,江北州知州汤良工去世前有遗折上书陛下,未来得及奏报朝廷。”
  皇帝倚在御座上, 神色慵懒。“念。”
  叶思睿捧起奏折一字一句读了起来。读完后依旧垂手侍立, 暖阁里安静如斯。良久,皇帝换了个坐姿, “汤良工是个老实人,爱卿是怎么入了他的青眼, 叫他三天两头上折子为你说情的?”
  这话含着危险的讯息, 叶思睿神色不变, “陛下说的是,汤大人是老实人,本本分分办事, 自然就能得他赏识。”
  “本本分分办事,嗯?”皇帝意味不明地用指节叩着御座的扶手。“他是怎么死的?”
  叶思睿跪地,朗声道:“臣提刑按察使司佥事叶思睿斗胆弹劾江北州知州李骧包庇佐贰官贪污,勾结金剪会余党残害汤良工大人, 又欲焚其遗折,蒙蔽陛下双眼!实属罪该万死!”
  他跪在地上,心里却不如刚刚忐忑。终于说出了口。
  “金剪会, 嗯?”皇帝又发出了危险的尾音,“李骧也是胆子大了……”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在思索什么,好半天才意识到叶思睿还跪着, “起来吧叶大人,你千里迢迢入京来见朕,就是为了告诉朕,如今江北州上上下下都烂透了?”
  “李骧大人曾任东安县知县,臣任东安县知县期间曾上疏弹劾他包庇佐贰官拐卖稚童,有知情不报之罪。”
  “朕知道了。”皇帝不耐烦地说。
  这场弹劾中陛下的反应出乎叶思睿的意料。这就算完了么?
  “你还有什么事么?”
  叶思睿深吸一口气,“并县水患,县丞孔泰平无恶不作,荼毒百姓,臣已尽数上报,然而孔大人无法无天,乃是买通了上官,臣请严刑拷打,追根问底,治罪官员。县令施子玉空有治水才能,可另选他址,修建水坝,造福百姓。”
  皇帝听完他的话,轻蔑地说:“朕知道了,孔泰平算个什么?可施子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吃穿用度,只怕比朕还要讲究!世家大族都是这个德行吗?”
  叶思睿听得心惊胆战,原来皇帝打的是这个主意?
  皇帝话头一转,又用慵懒的嗓音说:“叶大人若是奏报完毕,朕这里却有你的一桩事。”他从几案上正批改的公文中挑出几本,语气也渐渐沉了下来,“今年直隶乡试,主考官本是赵榕,乡试前爆出漏题一事,朕换了姚奕做主考官,勒令他们重新出题,甚至科考延期。”皇帝连连咳嗽几声,叶思睿想起自己听说科举延期时的满腹狐疑,心中默然。
  “然而揭榜后试子一片哗然,璞县中举十一人,是史上从未有过的。其余地方的试子议论纷纷,指责姚奕私自泄题。在京城几次抗议,后来连国子监学生也搅和进去,跟着上书。”皇帝的语气也十分疲惫。“最后一个璞县试子在状元楼自缢了。你在状元楼住,没有听说这件事吗?”
  叶思睿摇摇头,因为中举把人逼死,这事情听起来就有些骇人听闻了。
  “试子平息了,这事情还没有结束,赵榕和姚奕到底有没有罪,这些中举的人究竟是不是有真才实学,朕需要给天下读书人一个交代。”
  叶思睿知道他想要自己做什么了,却觉得这个担子太重,自己实在接不得。“陛下容禀,并非微臣推诿,只是两位大人都是礼部专员,位高权重,微臣人微言轻,如何能查这起案子?” 姚奕是礼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姚家又是京城的名门望族,姻亲血脉盘根错综。赵榕是礼部右侍郎,苏州人氏,先帝在位时的状元,门生弟子满朝遍野。叶思睿何德何能,去查这两位科考舞弊?
  “此事就得你去查,其他人朕派谁去都不合适。”皇帝的声音虽然仍然十分疲惫,却饱含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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