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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带着耳机，不要紧。"阮程明把窗户关上，车厢里又安静了，他让夏遥稍微等一下，然后挂断了电话。

　　夏遥拿着手机，几乎没有睡意，他在阮程明家里留宿的时候都很少这样闲聊过，总是显得拘谨。电话又响起来，是视频请求。手比眼睛反应要快，发现是视频的时候夏遥已经接起来了。自己的脸只被屏幕的微光照出一点影像。

　　"我去开灯。"

　　"不用。"阮程明的脸上光影流转，"就这样吧，你睡着了我就挂掉。"

　　夏遥弯了弯嘴角："这我怎么睡得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跟陈慧秋坦白完整个人轻松了许多，他总觉得今天连阮程明也格外让人亲近。

　　手机里还是亮了，阮程明挪开专注在路上的目光扫了一眼，屏幕里是白色的天花板。没一会儿夏遥回来了，趁亮和他打了招呼，又把灯关上："我充上电，快没电了。"

　　有一声没一声的聊了一路，一直到阮程明把车子停好，夏遥那边已经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是睡着了。手机似乎是从手里滑落了，屏幕上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阮程明把电话挂掉，倒了杯酒，一个人喝到半夜。

　　今年的春节因为多了阮屿所以显得格外的热闹，即便是对这个还不会说话的小东西并不如何喜欢，阮程明也还是包了丰厚的红包。蒋叶晗也和侯雯的父母一起来了，看见阮程明进门的时候笑了笑，疏离的寒暄了几句。

　　蒋叶晗并不多话，只在侯雯在她身边的时候多聊几句，大多时候都是安静的，阮程明有些能体会她的心情。

　　春节这种大团圆的时候，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其乐融融的氛围里。

　　阮程明晚上并不想留宿，所以没有喝酒。席间阮屿闹了一阵，侯雯被缠住不能脱身，阮程辰因为陪着长辈多喝了两杯稍显兴奋。最后还是侯雯回来不让他再喝了。阮程辰陷进沙发里，挨着侯雯的肩膀。

　　阮程明丢开围在他身边的布丁，拿着烟下楼透气。

　　被阴影掩盖的角落里传来咳嗽声，阮程明才注意到那里还有人，是蒋叶晗。他把烟捻灭，有些抱歉："对不起，我没看见你。"

　　"没关系。"蒋叶晗从阴影里走出来，"可以给我一支么？"阮程明有些愕然，不过还是递出一支给她，帮她点上。蒋叶晗深深的吸了一口，动作颇为熟练。

　　阮程明却没有了再抽下去的兴致，把手收进口袋里，坐在蒋叶晗旁边："怎么出来了。"

　　"你不是也出来了吗？"

　　阮程明笑了笑，没有出声。

　　楼下的人渐渐多起来，鞭炮爆竹的声响不绝于耳，深色的夜空似乎再也没有安静过，火树银花，一片绚烂。阮程明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一直到有人拍他的肩膀，才转身看了一眼。

　　是阮程辰。

　　阮程辰拿着两卦鞭炮，递给他一挂："你们在这坐着干什么！"阮程辰贴他极近，几乎是用喊得。声音隔着周遭震耳欲聋的响动传达到他这里，听起来颇为费力。

　　"透透气。"阮程明说，并不管阮程辰到底听到没有。然后走远了一些，把鞭炮点燃，又迅速的折返回来。阮程辰也点了一挂，三个人站在一起，一直到鞭炮响完。

　　"回去吧。"

　　"你们先回。"

　　阮程明和蒋叶晗同时住口，阮程辰看了看他们："那我先上去了。"

　　蒋叶晗又缩回角落里坐着，拒绝交流的姿态，阮程明和她隔了些位置，就在不远处。蒋叶晗指尖的烟已经快要燃尽了，可她仍然用力的吸了一口。阮程明把口袋里剩下的半包烟，连同火机一起递给她。

　　"最近瘾比较大。"蒋叶晗跟他道过谢，仰起头看天上散落的烟火。阮程明对这些五颜六色又转瞬即逝的东西并不感兴趣，只是在响声稍弱的时候，拨了个电话出去。

　　然而没有接通。

　　他把手机收起来，想问问蒋叶晗要不要回去。正待开口的时候，蓦然看见她脸上的水光，终于还是及时的收声，一个人上楼了。

　　"叶晗呢？怎么没一起上来？"

　　一进屋，阮程明就被侯雯的母亲笑盈盈的问住了，阮程明随口搪塞了两句，幸好没有被深究。

　　"小孩子啊，年纪差的多了就不容易玩儿到一起了。"侯雯的母亲用过来人的语气念叨着："程明，你可得抓点紧。"

　　阮程明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笑。

　　蒋叶晗回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任何不妥，阮程明无意揣摩别人的心事，又坐了一会儿，侯雯早就陪阮屿去睡了，等到电视里千篇一律的节目演到尾声，父母也都显露出困意，他和阮程辰把长辈们安顿好。

　　蒋叶晗之前自己开车回去了，客厅里只有他和阮程辰两个人。

　　阮程辰的酒劲已经过去，神色稍倦："咱们多长时间没有一起喝一杯了？"

　　阮程明听见阮程辰这样对他说，笑了笑："我要开车。"

　　"妈最近总让我问你的事，你是认真的吗？"

　　小布丁睡醒了一觉，前爪搭在笼子上呜咽了几声，阮程辰把笼子打开让它出来，小东西小跑着去了自己的厕所，然后慢悠悠的转了一圈，蹭到阮程明旁边，扒着他的腿。"学的还挺快。"阮程明把小布丁抱起来，他现在已经不能捏着后脖子拎它了，短短几个月，窜了不少个头。

　　"你跟妈说我心里有数。"

　　"嗯，我就跟妈说以你的姓格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的，她还是比较担心你。"阮程明有点自嘲的笑了，只是不能和女人结婚这件事还不够出格吗？

　　"不过程明啊，说真的，你要是也能有个孩子就好了。"阮程明开了一罐啤酒，喝了一口，"总会有办法的吧。"

　　"我没这想法。"

　　"我就这么一说。"阮程明拉开茶几下面的抽屉，取出一个红包递给阮程明："我也想给侄子侄女送个红包什么的。弟妹弟夫也行。"

　　阮程明愕然的接过来，打趣道："那我就代收了。"

　　"嗯。"

　　"以后每年都有吗？"

　　阮程辰瞥了他一眼："等你什么时候把人带回家了就有了。"

　　"到时候就要双份的了。"

　　"美的你，到时候就没你的份。"

　　阮程明笑出声："那我抓点儿紧，有也比没有好。"

　　"就是，爸妈也都等着呢。"

　　阮程明没有接话，把自己的水杯添满，喝掉了："我回去了。"

　　"这就走了？"阮程辰跟着他站起来，顺手把趴在地上的小布丁塞回笼子里。阮程明穿上外套："嗯，回去了。"

　　"等我一下。"阮程辰进了旁边的屋子，出来的时候身上也穿了外衣："我送你下去。"

　　"今天我待遇这么好啊。"

　　"赶紧走！"阮程辰推着他的后背赶他出去。电梯里有点过于沉默了，还是阮程辰先开口的，说话的内容却有些莫名。"你记不记得小学还是初中的时候，有人把我当成你堵在小巷子里，被你看到了。"阮程明看着电梯门上的阮程辰和自己，听他说着已经无甚记忆的事情，"那天咱俩都挂彩了，回家还被妈骂了一顿。"

　　"有这事吗？"阮程明又使劲想了想，"我以前还惹到过这种人？"

　　"你不会一直觉得你小时候很听话吧。"

　　"哈哈。"阮程明干笑了两声，"突然说这个干嘛。"

　　"就是突然想起来。"阮程辰率先出了电梯，阮程明跟在他后面，"我现在竟然也有孩子了。"

　　"就是，都一把年纪了。"

　　阮程辰停下来，伸手压阮程明的脑袋，阮程明象征姓的闪了闪，头发还是被揉乱了。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互动了。

　　车里很冷，阮程明把火打着，暖气开到最大。阮程辰还在外面没有回去，阮程明摇下车窗："回去吧，车热了我就走。"

　　阮程辰从车前绕了半圈，坐进副驾驶："大过年的，多陪你待会儿。"

　　阮程明笑了笑："当爸爸了不习惯吧。"

　　"这么明显啊？"阮程辰转过身子靠在门上看他。

　　实在太明显不过了，阮程明心想，没有吱声。

　　可能是因为被点破了，阮程辰倒是不加掩饰的直接跟他聊起来。不知道除了努力赚钱供他吃穿用度，还应该干些什么。

　　阮程明安静的听他说话，偶尔宽慰他还有侯雯和他一起经历这些事呢。"实在不行跟爸妈多学习，哥你现在不是也不差么，算成功案例。"

　　阮程辰算是被他逗乐了，神色轻松不少："别把你自己漏了，咱俩一个流程出来的。"

　　"我？还真是把我给忘了。"阮程明拨了拨车前摇头娃娃的脑袋："我是反面教材，是同姓恋，会把人教坏。"

　　"我的意思是你也很优秀！"阮程辰像是被他气到了，音量都变大了。

　　"我知道。"阮程明淡淡的解释了一句："本来这个也不赖爸妈，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什么问题也没有！"

　　阮程明惨淡的笑了笑，合上眼睛，手指抵住额头，指尖因为用力有些泛白："哥，我有问题的，你不知道而已。"

　　"什么问题。"阮程辰担忧的看住他，阮程明一睁开眼睛，那目光便落进他眼里，弄得他有些心虚。"说出来啊，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不要管我了。"阮程明尽量让自己听起来轻松一些，"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当个好爸爸吧。我走了，你也快回去吧。"

　　阮程辰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被他打断了，阮程明从口袋里掏出阮程辰给他的红包晃了晃："哥，这个就谢谢你了。"奇怪的氛围被打破了，阮程辰也不再提起刚才的话头，嘱咐他路上小心之后就下车回去了。

　　路上几乎没有别的车，阮程明把车速加快了许多，很快到家了。冲完热水钻进被子里，躺了一会儿，又出去把阮程辰给他的红包拿出来，塞进枕头下面。

　　手机在耳边震了一下，阮程明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夏遥发来的消息。阮程明回了一条过去，然后夏遥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新年快乐。"夏遥说，"刚才有点乱，没听见电话。"

　　"还不睡。"

　　"有点事，在外面呢。"

　　听筒那边似乎有人在叫夏遥，夏遥匆匆跟他道别，就把电话挂了。一句"你哪天回来"梗在嘴边没来得及问，不知道为什么，阮程明觉得有点寂寞了。

　　阮程辰已经是一位名副其实的父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夏遥一放假窝就卡卡卡！结果就是多了个新角色。。。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夏遥看着眼前一点一点流入皮肤里的暗红色液体，觉得身上很凉，他把衣服裹紧了一点，缩了缩肩膀。暖气明明就很暖和。

　　滕以升躺在病床上，脸上几乎没有血色。

　　夏遥没有想到今年零点钟声是在医院里听到的，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左月刚才去休息，今晚他得陪在这里。"你也去睡吧。"还是滕以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呼叫器，"等下我自己叫护士。"

　　"万一再呕血怎么办。"夏遥坐着没动，"我就在这。"

　　"我已经没事了。"

　　夏遥不吭声，也没动。空气里都是令人窒息的沉默，混杂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滕以升抬了抬那只埋着针头的胳膊，握住夏遥搭在床沿的手，夏遥挣了一下，看见悬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深红色软管，还是放弃了。滕以升拿住他的手不说话，停了半晌，松开些，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夏遥得以把手抽回来，滕以升的手最后只能空着落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