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去看看。

　　"哥。"

　　"程明？"阮程辰像是没想到会接到他的电话，语气有些诧异，"什么事？"

　　"没事，我刚好有点事在你家这边，想过去一趟，你那方便吗？"

　　"算了吧，雯雯爸妈在这边呢，你还是先别过来。"

　　"好吧，那我回去了。"

　　"嗯。"

　　阮程明把电话挂了，身边经过一辆机车，发动机轰的地都在颤，刚才在电话里，他也听见这个声音了。他没走，把车熄了火，安安静静地坐着。

　　外面传来几声犬吠，阮程明看着左视镜里的阮程辰抱着阮屿，还腾出一只手搭在侯雯的肩膀上，轻蹭她的脸。

　　侯雯手里牵着布丁，提着小区外边超市的口袋。

　　小布丁冲着他这边叫了两声就被侯雯拉走了，没人看见他。阮程明稍稍开了一点车窗，依稀听见侯雯问阮程辰刚才是是谁打来的电话。

　　侯雯找门禁开门的时候，阮程辰贴近她不知道说了什么，门开了，阮程明看见阮程辰笑着被侯雯推开一步，侯雯进去了，又折回来支着门等他，不怎么认真的笑着在他肩膀上锤了一拳。

　　楼上的灯亮了，然后灭了。

　　阮程明回到家收拾了几件衣服并一些生活用品，连夜驱车去了山里的别墅。夏天并不适合泡温泉，不过没关系，他可以一个人呆在那里。

　　能不接的电话一概不接，能不想的事也一概不想。

　　打电话给他的只有蒋叶晗，问了一些工作上的问题。还有夏遥，两个电话和一条消息，不过阮程明没有接，也没有回复。

　　下午的时候开车去之前看过篝火的地方转了一圈儿，山凹处草地丰美，偶尔有几匹吃草的马，姿态优美。

　　阮程明晚上开夜车回去，跟来的时候一样。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屋子里黑着，夏遥从卧室里出来，还不能适应明亮的灯光，显然是被他吵醒的。

　　"我妈回去了。"

　　"嗯。"

　　夏遥稍微清醒了一点，看着阮程明收拾东西："我给您打电话没有人接。"

　　阮程明没有说话，把东西放好，进了浴室。然后就是水声，夏遥坐在沙发上等着。他这几天在校网查了阮程明的资料，阮程明比他想象的还要优秀。三十六岁，国外大学的硕士博士，那个大学是他知道名字的大学，建筑专业的学术氛围很好，还有后面跟着一长串科研成果，有他认识的，也有他不太明白意思的。

　　但是阮程明从浴室里出来就进卧室了，头发还没有干。

　　夏遥讷讷的在沙发上坐着，感觉像被泼了一盆凉水，有些没劲。

　　他第二天没有去图书馆，在厨房忙活了一顿早餐，正摆上桌，阮程明出来了。

　　"还没去图书馆？"

　　"今天不是很想去。"夏遥的身上并没有什么不妥，露在外面的脖子也很干净。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是有点热。

　　阮程明并不比夏遥好多少，想到之前的事，略微有些尴尬。

　　"那我去实验室了。"

　　夏遥看着阮程明经过他，在玄关换鞋。

　　"不吃过再走吗？"

　　阮程明停下来，看了看桌上两只金澄澄的煎蛋，又看了看夏遥。

　　折回来了。

　　一连几天，阮程明把自己埋进数据里，还拖着蒋叶晗下水来陪他加了个班，只要想，就有足够多的事能让他忙起来。

　　他偶尔还是会想摸一摸夏遥的背骨，但是这感觉其实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强烈。

　　一直到开学前。

　　他觉得自己已经深思熟虑，可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了。

　　夏遥问他晚上吃什么。

　　"你们公寓装修完了吧。"

　　"对啊。"

　　"你搬回去住吧，这个房子要重新装修。"

　　夏遥有点错愕，不知道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是不是有什么原因："那您住哪儿？"

　　"这个你不用管。"阮程明看着夏遥，尽量让自己显得坦然，"钥匙直接给我就好了，我不在的话就放桌上。"

　　"钥匙我不能留下吗？"

　　"你留着也行，反正到时候会换锁。"

　　夏遥听明白了，但是又觉得自己理解的不对。

　　"那为什么……"

　　他还以为他和阮程明的关系已经足够亲密了，他还以为就算阮程明不喜欢他也不会特别讨厌他，他还以为这样的关系能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他以为自己能像这样，一直参与着阮程明的生活里能够让他涉足的一小部分，他其实并不贪心。

　　但是。

　　阮程明直接宣判他了。

　　阮程明说："我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你。"

　　夏遥把钥匙摘下来还给阮程明。

　　上次挂上去的时候还是阮程明亲手交给他的。

　　"不要落东西了，到时候会清空。"

　　夏遥走了，阮程明松开一直绷着的肩膀。

　　他本来以为他会有点难受，但是意外的，竟然很轻松。

　　好像心口压了很久的一块石头终于被挪开了，只除了有点空落落的，还不太习惯。

　　他承认他对夏遥有感情。

　　朝夕相对难免会互相影响，养猫养狗时间长了还会生出些感情，更何况是人。而且夏遥又很优秀。

　　他也确实并没有那么喜欢夏遥，只是有点喜欢而已。

　　这点喜欢让他不敢坦然接受夏遥给他的东西，他没有等价的东西可以交换，更没有多余的东西能给夏遥以换取他的索取。

　　阮程明洗了个澡，换上舒适的衣服出去了。他已经很久没来过暖银，估计被这里的老板拉了黑名单。

　　结果没有被赶出来，他在吧台坐下，点了杯酒，酒侍很快把杯子摆在他面前。

　　他喝了一口，这很好，马上就能过回和他刚搬来这边的时候一样的生活。

　　这很轻松。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都晚上回来更，没点儿，一点以后的样子貌似。。。

终于把夏遥从阮家里解救出来了！

圣诞快乐！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阮程明收拾了一些行李搬到母亲家，只除了上下班路上花费的时间比较长，其他并没有什么不方便。出门的时候有早餐吃，晚上回来也有热腾腾的晚饭。阮程辰和侯雯偶尔回家的时候，他还能见到阮程辰。

　　再好不过了。

　　"怎么突然想起重新装房子了。"阮程辰问他。

　　"就是住的久了。"

　　"爸妈这边里的挺远吧，要不把我们旧房子收拾收拾，你先住那边。"

　　"不用了。"阮程明拒绝了，"那边和你们离得近，嫂子家里人来了万一碰上也不方便，他们偶尔不是也要留宿么。"

　　厨房里传出呛锅的声音，阮程明没等阮程辰再说什么，进厨房了。

　　母亲等到锅里消停了才顾得上看他："你最近怎么老往厨房凑。"

　　阮程明靠在一边说："我就看看，不添乱。"母亲便不再管他了。

　　阮程辰和侯雯吃过饭又坐了一会儿就走了，阮屿在家，侯雯的父母带着，知道阮程明在家，不让他们带着一起过来。

　　阮程明能看出母亲的失望，虽然母亲说，等有时间她和父亲到阮程辰家去看看就行。

　　这种事阮程明已经渐渐习惯了，就连对于心里产生的内疚也能淡然处之。他不能改变自己，就必须承担因为自己带来的后果。

　　明天是周一，下午他有一节选修课。

　　阮程明一进教室就看见了坐在最后一排的夏遥。教室不大，选修的人也不多。阮程明第一天上课的时候还在学生名册上找了两遍，他可以确定夏遥没有选过这节课。

　　但是夏遥每节课都来。

　　他和夏遥这学期应该没有交集，但是碰面的次数却不算少。比如每周一下午他的选修课，或者平常时间的图书馆。他总是要去图书馆查阅大量的文献资料，夏遥就坐在几乎固定的位置上复习，旁边有同学和朋友。

　　不过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流，这才是常态。这很好。

　　老师和学生，一两门课的交集，传道授业解惑，不包括床和准备生日礼物。

　　又是一周周一，下午的选修课换了老师。夏遥想了想，发现已经有几天没有看见阮程明了。他打开手机里阮程明的名字，迟迟没有发消息出去，想了想，还是挑了几道专业课的练习，拿着书去了阮程明的办公室。

　　阮程明不在。

　　阮程明在医院，这房间里只有他一个病人。

　　"我的待遇还不错。"

　　叶芜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并不理会他的调侃。

　　"早知道那天不叫你出来了，或者别让你开我的车。"

　　"是人为吗？"阮程明看到叶芜脸上的自责。

　　"嗯。"

　　"那你还要小心。"

　　"你都这样了还管我。"

　　叶芜知道自己和阮程明隶属于不同的圈子，如果不是因为他，阮程明这辈子都不可能遇到这种事。他们俩的相交充满偶然，这并不妨碍他们彼此合拍。叶芜心里算的很清楚，亲近的人里面有阮程明一个。

　　阮程明抬了抬打着石膏的左手："又不是不可逆，没什么大事。"

　　叶芜知道阮程明在安慰他，但是还是不能释怀。

　　阮程明自己也惊异于自己对于现状的接受度。他现在还能想起事发时的情形。

　　刹车是在闹市区出问题的，车速不快，但是车多。他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所有动作都是下意识的。拉手刹，尽量避开前车往右靠，撞树或者撞墙都可以强制制动，他觉得自己可以处理好这个事故。

　　然而巨大的撞击让他不能控制自己的动作，车停了，耳鸣的厉害，他有意识，能看见弹出的安全气囊。身子被卡在驾驶舱里，动不了，慢慢的有血渗出来，胸口有点闷。

　　这些都没有让他恐惧，只有一点，他感觉不到痛。

　　一直到被推进手术室打过麻醉失去意识之前他都不痛，这让他不得不考虑到最坏的情况。

　　眼下显然好多了，只是断了一只胳膊一条腿还有两根肋骨。剩下的都不算什么，要说的话，也就是右手拿东西也有点不太灵活。

　　他还能感觉到疼，这太幸运了。

　　叶芜请来的护工很优秀，不多话，手脚利落，住在隔壁的小间，他可以用呼叫器联系。阮程明花了一周时间适应这种不能自理的生活，包括一开始无论如何不能忍受的排泄，现在的他等同于废人，他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安排。

　　阮程明作为病号还要负责分散叶芜的注意力，他也乐得多说两句，省的还得面对自己现在这种惨兮兮的模样。

　　"你总在我这待着，我妈会以为你是我男朋友。"

　　"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你又不吃亏。"

　　阮程明弯了弯嘴角，他在这废了半天口舌，看来没有白费力气。他今天才把住院的消息告诉母亲，伤势没有具体说明，只说了没大碍。

　　父亲和母亲是下午过来的，进来的时候被他的样子吓住了，母亲站在门口就开始掉眼泪。被父亲扶着坐下，顺了她肩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门又开了，进来的是阮程辰。

　　"这么严重。"

　　"就是看起来吓人。"

　　刚缓过来的母亲又开始哭，阮程明也不知道自己能安慰些什么。

　　母亲终于平静下来，看着他被吊的老高的左腿，想碰又不敢："能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