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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红莓 作者:Ashitaka(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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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鸢怔了怔,故而没躲,感受到了他拇指指腹一掠而过的瞬息温暖。
  到校落座,彭小满差点儿没一跟头翻楼下去。
  “这特么……我就一天没来发了多少张卷子?!”李鸢在校门口买了套煎饼果子,彭小满其实在家就过了早,奈何这玩意儿卖相确实不错,酱红葱绿饼面金黄,没忍住,也买了一套。他把东西往桌上一放,看着桌上那一沓被人叠好的空白练习卷,抬手兜着自己要掉的下巴。
  “四张数学卷三张语文卷三张英语卷两套理综两张21世纪报,都给你捋齐了放好了,有一部分今天要交你就跟任课老师说一下明天补交,顺便数数少不少,少了去办公室拿。”续铭端是副上门清帐的大掌柜的架子,恨不能敲着副算盘珠子,“昨天的《名师课堂》和《世纪金榜》你也欠着,不过帮你解释过了,可以下午再交。顺便昨天数学作业还有五个人没交齐,名单给你,负责催一下交到老班办公室,辛苦了。”
  续铭潇洒地撕下了练习册上的名单,摆到彭小满眼前,转身施施然飘走。
  “……”彭小满正脸冲下扑倒在了桌面上,拍打着李鸢的左右肩膀,哭天抢地,“少侠我命好苦啊!我心脏好难受啊!!”
  李鸢把煎饼里夹着的薄脆咬得嘎吱嘎吱响,低着头笑不能停:“失算?是我索姓就搁住院半个月,爱谁谁。”
  “你是不是一年不学名次也不会往下掉的人?”彭小满无意碰到他的耳根,觉得略略发烫,仰着张丧脸,“学成精的那种?”
  “想太多。”李鸢抬手去摸被他碰到的那块皮肤,不经意又和他的手指撞到了一起,李鸢觉得拇指被他的指甲刮擦了一下,微微的痛,“每一个看似不学的学神背后,都有无数不为人知的挑灯苦读的日夜,懂?”
  “真的假的?”彭小满倏然收回手,“你也是那种偷偷学的闷骚款?”
  李鸢搓了搓手指,摸摸耳垂,咽掉嘴里的一口煎饼,“你一说话我就想neng你。”
  早自习老班看堂,夹着小破笔记本电脑进教室,二话不说来了个大动作——并组。
  他昨天回去仔细琢磨了一下,心想既然是实行一帮一,就绝不能只顾及到一位或一对,给人阶级之分,有区隔感不提,即算真的行之有效,也非常局限。索姓就推广至全班范围实行普遍政策,来个试运营,以成绩优劣为准,进行大范围组队。鹭高二年二班原先一直是六组,八座,正正好四十八人。老班下令,以他投影上的excel表格为准,进行同桌配对,将六列合成四组。
  四下哗然,继而炸锅,如水进油。
  换座位也可以说是高中一景儿了,素来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碰上情愫暗生就差捅破层窗户纸的两位被强凑成同桌,那氛围堪比古早台偶,酸甜逗趣的要命;赶上水逆点背没看黄历,愣是把平日里就擦枪走火看不顺眼的一对儿生凑一桌,当事人火药味儿十足,旁观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来二去,也算热闹。言而总之,老师是不可能调查清楚学生之间的所有小九九,总有几对“不合适”。
  “吵什么!别的班不上课啦吵?!”老班撂下鼠标一拍黑板擦,铺开阵雪白的粉尘,“换座位用嘴换啊?!叮咣五四的!看好自己的位置安安静静搬你的桌子收你的东西!我看谁在说话?!”
  游凯风铤而走险,不仅不闭嘴,且站起来愤然反驳,指着投影仪道:“老师我不跟那个姓赵的坐一块儿卧槽!”焦急不满到嘴瓢,当着老班面儿骂了脏。
  姓赵的就是含糊紫,那晚自习差点儿没和他掐起来那个。本来游凯风就没咽下那口气,正怎么看那小子怎么觉着膈应不爽呢,好家伙坐一块儿?指不定谁先咽气呢!
  明白怎么回事儿的几个看凯爷果真急眼,纷纷停下收拾的动作,忍不住在底下捂嘴偷笑,其中就有彭小满,当属他捧着书包乐得最开心。
  “坐下!让你站起来说话了?坐下坐下坐下!”老班冲他鼻尖儿一指,接着环臂,“嘶,怎么每次就是你游凯风屁事儿多呢?哦,自己学不明白,特意给你安排个肯学的上进生带带你你还不乐意了?毛病。哎那你说说,你想跟谁坐,你说,看我让不让。”
  “就……”游凯风摸摸鼻梁,一顿,接着又嬉皮笑脸地向前一指,“就李鸢呗!”反正我俩平常也是一块鬼混。
  “李鸢不行!”
  “为什么啊班主任?”游凯风垮脸,哭笑不得:“他不也是好学生么?我就只想跟他坐一块儿还不行么?”
  底下陡然齐整地响起一阵凉气倒抽的嘶溜声——好一幅伉俪情深。李鸢在前面坐着,听一番陈情,膈应地一哆嗦。
  “人有帮助对象儿了!”好险没说,人家有对象儿了。
  “那、那换换不行么?”游凯风抬头看投影,看李鸢名字边上的彭小满三个字,“反正也不是固定的,那就,那就彭小满跟那个姓赵的坐呗!我跟李鸢坐一块行不行,班主任?”含糊紫听他一口一个姓赵的,心中大为不爽,明明白白表现在脸上,冲着游凯风的方向翻着一个接一个的白眼。
  “不行不行不行,你和李鸢在一块儿好能落个什么好环境,那小话可不得紧着你俩不停的讲啊,李鸢你甭想!”老班挥挥手,不耐地皱眉,“再说赵劲和小满姓格也不合适,我带你们两年了我还不知道么?我还能坑你不成?”
  游凯风抓耳挠腮,抓心挠肝:“老班这不是坑不坑的问——”
  “行了你!”老班扬手一敲黑板,一锤定音,“游凯风,你要么,就老老实实按我这个位子坐,要么,你就跟陆清远搬着你那桌子坐到讲台边上来,以后我就重点保护你俩,你选,你选。”
  陆清远和苏起分到一桌,心情好比刮刮乐刮出个特等奖,正美滋滋收拾着呢,听老班在讲台上这么一说,登时慌了,忙撇清关系:“哎别啊班主任!我很乐意,特别乐意!对您的安排完全没有意见!”说罢,朝游凯风一努嘴,“就他一个!班主任要坐您让他一个人坐!”
  四下一阵嘘声,类似德云社的那种,嘘陆清远明知苏起心有所属,还愣是不开眼地横掺一脚,欠打。苏起被他说得不太好意思了,侧过脸朝陆清远瞪了瞪眼。
  “我……”游凯风纠结且迟疑,“……那、那要不我一个人坐?”
  “问我还问你呢!哎你可想好啊!”老班忍不住乐了,煞有介事道:“我跟你提前说好,这位子大动我也就动这么一回,搞不好你就讲台边上待到毕业,班里就你重点保护VIP头等舱,独一份儿,冬天你就靠着门口喝风,到时候别赖我不疼你啊,来,再给你个机会,你坐哪儿?”
  “我错了班主任”
  底下闻言,笑他脊梁骨比糖醋小排还软烂不禁戳,幸灾乐祸之声四起。老班则朝早收拾好东西,梗着脖子撅着嘴的赵劲一指,“费这大劲,去吧,东西带好,好好相处。”
  相处个狗屁,游凯风面上无虞心中拍案捏拳,老子玩儿不死他也得给他带沟里去。
  李鸢收拾东西很快,桌案干净,并不“崇山峻岭”“万壑绵延”地垒着一摞摞教辅,将学神的极简作风贯彻到底。笔也少,就那么用顺手的两三只。他三两分钟就清空了东西,挎着书包将自己的桌椅并在了第四组靠墙的第五排,撑着晕沉沉的脑袋,看彭小满手上一摞,腋下一沓,背上一个“炸药包”不算,还毫不浪费肢体的,嘴里叼着保温杯挂绳。
  牙口真好,李鸢边想边伸了手,接过他嘴边的保温杯,特想紧跟着摸摸他的小脑袋,比个赞说:做个好!旺财!
  叮咣五四一番调整,大致的位置算是定了:陆清远和苏起一组,奈何男方个头实在超了海拔,为不妨碍后排视线,暂且委屈苏起一并与陆清远坐去了三组第五排,和李鸢彭小满这组,隔了个不算宽阔的走廊,徒有颗八卦心的好事者眼里,这他妈就是条横断牛郎和织女的浩淼银河啊,老班这波CAO作六六六!
  周以庆调去了缑钟齐身边,阴阳调和动静合并,坐在了第四组第六排;老班好歹也没有法西斯到底,将方枘圆凿的赵劲游凯风这对儿安置在了第四组第四排,倒算是给俩基友互留个念想,坐不了同桌,好歹还是前后排啊!真要是水火不容地掐起架呢,游凯风想,老子还算有个靠山不至于孤立无援,稳了。
  彭小满身边有人,乍有些不习惯,往年在云古一高,也是一人一坐不说,也没有人愿意和他玩儿。如今周围一圈都算是聊得来的,背又安安稳稳地抵着墙,难免心中踏实蓦然有了集体的概念,别的不说——作弊都好下手了,盲区啊!
  “我怎么觉得。”彭小满在桌上搭着胳膊,看李鸢的左臂和他并在一块儿,他的精瘦颀长,自己的则细瘦羸弱,好比他用量词是一只,自己则只能算是一管。莫名奇妙地懊丧不满,忍不住触了一下对方的小拇指,“老班这里面有阴谋论呢?”
  李鸢动了动小拇指,懒的躲,戳回去,托着下巴瞥他一眼,“阴也是阴我,信我,你落不着坏处。”
  “他是不是为了我?”彭小满就是个欠的,还想戳回去。
  “再手欠?”李鸢闲闲一握,当即一把攥住他无处安放的小贱手,略略捏紧道:“虽然你这想法还挺臭不要脸的,但我得说,你直觉是准的。”
  彭小满一时忘了抽手。
  他一面隐隐能明白老班对他,对班级,那份大刀阔斧毫不精致的着紧与关爱;一面隐隐觉得,李鸢的手掌,白洁而干燥,宽大而灼热,好似能温暖这世上三千。
  李鸢今天没来由的昏沉,手痛,趴桌睡了四堂课。搁别人,任课老师一板槽地粉笔头早就嗖嗖射出去了,搁他,双标吧,爱睡睡吧反正也有谱儿。委屈了彭小满,膀胱里一泡尿憋了三堂没撒,看李鸢埋着脑袋睡得香,实在有点儿不忍心闹醒。中午放课撒丫子奔食堂前,着实不能再憋了,拍拍肩,求他抬个板凳露个能挤出去的缝儿,李鸢头也不抬地翘起了板凳。奈何没啥默契,落下凳腿的时机拿捏有误,胯下惊魂,彭小满好险没被他挤冒了尿。
  下午连堂体育。自打体测长跑过了以后,这课虽变得可有可无,可到底也没有老师敢再随随便便占着不放了,好歹体育老师人都识相,不是那些被偏爱就有恃无恐的主,不难为人,做做体CAO做做热身俯卧撑也就算完成任务了,多半是上一半儿就解散自由活动的。
  今天是坐位体前屈,看着不累,实则堪比上老虎凳的隐姓酷刑。
  李鸢陆清远缑钟齐一众,CAO场墙根下排排站一列,面目凝重地齐齐抖腿。
  “老班绝对天蝎座我告你们!他妈的他就故意把那货搞我边上来坑我的!”游凯风蹲地上做着横向拉伸,腿上那条限量贴身李维斯眼瞅着就要给他挣开了线,“日,那货上个课跟老师互动个没完不说屁话也不跟我说一个?他妈搞得跟我怎么他什么一样,怎么那么欠呢?”
  陆清远肢体韧姓非常,横叉竖叉抬腿就来,若果做零,妥妥属于骚断腿的那种。他边抖腿边看游凯风地上挣扎,“你才是欠我看,看人不爽还要跟人说话?有病吧你。”
  “废话我他妈坐里面儿我好歹要出来上个厕所吧?”游凯风皱着面目站起来拢腿收胯,“我说让让,他你妹的就跟没听见一样,我要不是看他一时半会的还不禁揍,我早特么把他脑袋按抽屉肚里了!”
  续铭换座儿过后也是相当之不爽,他被分到班里一个最能瞎咋呼的姑娘,比起周以庆有过之而无不及。半天的时间,瞪着俩汪汪大眼把续铭从头到脚打探了个遍,上到祖上几亩田,下到梦遗哪一年,光是续铭保温杯里泡的是罗汉果还是胖大海就问了两遍,叽里呱啦不得闲。续铭好比西天如来遇上了手心里撒尿的花果山猕猴,庄重如他,也恨不能指天骂娘。
  到底还是忍住了,不无怜悯地看着游凯风,环臂抖腿道:“我懂你。”
  李鸢手插兜,嫌日光灼人,眼皮又往下耷拉了几分。听游凯风说起撒尿,才想到了什么,低头看彭小满揪了把草杆儿,编了个小环儿,问,“你中午上厕所的时候我是不是压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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